哪怕是外出,其他人也是没有资格跟方天灼一个桌子吃饭的, 所以能坐在这个桌子上的只有姜复扬跟何筝。
何筝吃饱了之后跟方天灼请示到门口走走, 方天灼道“若要下楼, 稍后朕带你去。”
“好。”
下不了楼, 何筝就在楼上转悠, 聂英则抱着剑走出来远远的看着他以防万一。
这个酒楼临江,风景很是不错,趴在窗口可以看到码头停靠的船只和碌碌的忙工,江边种着垂柳姿态婀娜,远远的,还能看到很漂亮的画舫,听到上面隐隐传来的琴声。
何筝有些好奇, 问“那是花楼的船吗”
一个声音传来,却并非是聂英“是满春楼的画舫。”
罗元厚
何筝的心几乎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他笑了笑, 道“倒是挺好看的。”
然后便淡定的从窗前转过来,看到了离他只有几步远的罗元厚。
他看了一眼疑惑的聂英, 又被罗元厚的视线看的头皮发麻, 只能飞快的从他身边走过, 回了已经订好的房间,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要死了,他还能不能有一秒放松时间了。
原著里面罗元厚对何筝一见钟情, 因为何筝从未正眼看过他, 所以一直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可如今何筝捂住脸。
他当时刚来到这里,有一瞬间是真的把皇宫当成求生游戏了,想着无论如何,只要逃出去就好,种田也行,做小生意也行,找个高人学东西过充满武侠风的一生也未尝不可。
可时间越久,他越是发现,这里跟他想象的是不一样的。
一个真实的世界摆在面前,生活跟电视剧是半点儿不搭边儿。
宫内,方天灼拿捏着他的生死,宫外,方天画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可如今的罗元厚已经接到了来自“何筝”的回应,也明白他不想留在方天灼身边,所以他还没有放弃。
必须要找个机会跟罗元厚说清楚他的想法才行,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太危险了。
何筝坐了起来。
外面,罗元厚站在方才的地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察觉一道刺骨的视线,这让他心脏微微收紧,下意识回神,他躬身“主上。”
“满春楼的画舫,倒的确是漂亮的很。”方天灼问“神医常去”
“只是进去为里头的姑娘看过诊。”
方天灼笑了笑,姜复扬跟在他身边,明确的感觉到了他身上蜂拥而起的杀意,完全未加掩饰与克制。
“神医云游四海,如今入了宫,想必是十分想念以前的生活。”
罗元厚谨慎道“为主上办事,是在下的本分。”
方天灼缓缓抬步朝他走了过来,聂英微微站直了身子,跟出来的江显和贺润脸色都微微绷紧,姜复扬则困惑陛下怎么会对太医起了杀心。
罗元厚安静的弯着身子,死亡阴影兜头罩下,让他几乎无处可退。
“吱呀”一声轻响,双扇门被打开,何筝从一侧的房间露出脸,方天灼垂下了袖中的手,拇指抚着食指指节,淡淡道“那就守好你的本分。”
他转身看向何筝。
何筝咕噜一下咽了口口水。
方天灼微微一笑,朝他招手“想不想出去玩”
何筝立刻点头,方天灼走过去,何筝拿了纱帽匆匆举起戴上,飞快的跟了上去。
楼层寂静,罗元厚衣衫濡湿,众人长吁出一口气。
何筝略略落后半步跟着方天灼,不停的侧头去看他的脸色,方天灼神色如常,只是端起的手腕转着圈儿晃动,活动筋骨一般的动作,却是他谈笑间杀人前后的小习惯。
“筝儿想买些什么”那只手总算垂了下来,方天灼温声询问,何筝呆了一下,道“随便逛逛,我,我喜欢逛街。”
狗屁,有这个时间他宁愿窝在自己的懒人沙发上玩手机打游戏。
方天灼没有说话,如常的神色在何筝谨小慎微的动作里渐渐变得阴沉,他又生气了。
何筝不明所以,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的脑袋抱出来,刚才方天灼那么生气,保不准会向他问罪。
这么一想,他越发屏住呼吸。
他们一路向前,走到江边,摊贩的叫卖声渐渐微不可闻,何筝的手臂忽然一痛,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他一把拉到了胸前,男人拨开他面前的白纱,静静对上他的眼睛。
何筝抿嘴,想咧咧嘴讨好一下,又不敢,怕他挖了自己眼珠子。
“你若再怕朕,朕就把你鼻子割了。”
要死了,他白白拿了那么多脑袋,鼻子眼睛舌头却都给压上了。
可,怎么样才算不怕何筝下意识缩起身子,见他眉头拧起,忽然恶向胆边生,猛地踮起脚尖,duang的上去把脑袋磕在了他脑袋上。
江风习习,空气寂静。
何筝大义凛然的撞完之后落地,又开始盯着他打哆嗦,方天灼迟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眸子落在他被撞歪的纱帽上,伸手去扶,何筝瞳孔一缩,忽然掉头就跑。
雪白的身影像一只移动的毛团,呼哧哧一阵狂奔,于是原本就歪掉的纱帽被风吹动,先是从他脑袋上滑到肩膀,然后啪叽掉在了地上。
方天灼“”
他抬步走过去,把纱帽捡了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看向前方越来越小的人影,忽然笑出了声。
方天灼跟着他的身影,看到他吭哧吭哧一阵狂奔之后忽然一个急刹车,蹬蹬蹬后退几步,盯上了一艘停在岸边的破败的小船。
左右瞅瞅,他甩着袖子跳过去,一弯腰钻了进去。
没有再出来。
是方天灼让我撞他的。
何筝缩在里面,呼吸急促心脏狂跳。
是方天灼说的,不要怕他,他早就想揍他了。
他不能杀我,杀我是他不占理。
何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发现帽子不见了,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衣,似乎有点显眼,于是咕噜一下子在船舱里面打了个滚儿,把脸上也弄的灰扑扑的,缩在里面谨慎的隔着同样破败的船帘盯着外面。
这边已经人迹罕至,几乎没有人烟,岸上也是空无一人。
没有人,是好事。
何筝蹲在里面想,要是今晚方天灼找不到他,那他明天就刮了脸远走高飞,方天画应该认不出来他吧。
他面对着船头观察着岸上,方天灼悄无声息的上了船,安静的坐在船尾观察着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筝坐立不安的挪脚,他的小腿被蹲的发麻,而且因为上船的时候涉了水,脚踝都湿漉漉的很不好受,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把鞋袜都扔了出去。
他慢慢放松了起来,吐出一口气,四肢大敞躺了下去。
眼珠子朝上一滚,忽然看到了一个白玉发冠,以及一个熟悉的脑门儿。
“”
何筝蓦然坐直,对方天灼坐在他身后的事实十分拒绝,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转过来面对他。
方天灼的额头青了一块,当然了,何筝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他显然比方天灼可怜多了,头发凌乱,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那双湿润的眼睛像极了小猫小狗,方天灼跟他对视片刻,先开了口”过来。”
“是你”何筝害怕他杀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你让我撞你的你不能杀我我,我还有一百个,一百个脑袋呢,可以抵消”
“好,抵消了。”方天灼道“过来。”
何筝愣了两秒“真,真的”
方天灼对他伸手,道“朕一言九鼎。”
何筝迟疑的挪过去,慢慢把手递给他,方天灼微微用力把他搂到了怀里,何筝僵了僵,看到他掏出了上回给他包烧饼的手帕,给他擦了擦脸颊。
何筝困惑的望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后悔,方天灼这样子,好像原本就不准备杀他的
“那,那个头”何筝越想越心疼“是不是还可以还给我”
方天灼弯唇,道“行,还给筝儿。”
何筝又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下意识捏住他的帕子“我自己弄。”
方天灼没有拒绝。
他脸上到底是干灰,擦也擦不干净,何筝的脸被蹭的发红,还疼,就停了下来。
两个人都坐在船尾,小风呼呼的吹,相顾无言,何筝便把帕子展开看了看,发现上面绣着几朵很漂亮的海棠,下意识去看方天灼,试图寻找话题“这个,是陛下绣的”
方天灼哑然失笑“朕的母妃。”
那有些年头了。何筝道“陛下的母亲真厉害,绣的真好。”
方天灼没有说话。
何筝把帕子还给他,方天灼从容接过,折起收好,眸子忽然落在他的脚上。那只脚精致洁白,像沾了灰的工艺品。何筝扯着下摆把脚盖住,忽然见他撕了里衫,弯腰过来包住了他微凉的双脚。
他的手掌温热,神情竟好像带着一抹温柔。
何筝回想今天一整天的事情,心里总觉得奇怪,正想着,就听他道“回吧。”
他把纱帽递给何筝,弯腰把他抱起,从船尾轻轻一点脚,轻飘飘的落在了岸上。
这狗比的轻功真的牛逼,何筝飘的心潮澎湃,扯了扯他的衣角,问“我能不能学这个”
方天灼道“有时间教你试试。”
何筝被抱着走了两分钟,有点儿想再飞一次,想提又不敢提,默默纠结了一路,人却已经到了酒楼。
他们准备在这里住上两天,等船上补给采买完毕才好继续启程。
这一路颠簸,何筝不禁怀念现代的火车和飞机。
意料之中的,卑微的何筝依然是跟高贵的方皇一间,他脏兮兮的被抱到楼上,姜复扬一脸愕然“善首受伤了”
何筝当然不能说他是被吓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太丢人。
他当即一捂肚子,歪着脑袋靠在方天灼怀里,虚弱道“是啊,遇到刺客了,为了救驾,我只好先跑一步转移注意”
话没说完。
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何筝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去,给点面子啊陛下。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