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紫薇软剑个人番外——恃宠

    紫薇软剑,是剑魔昔日用以横行天下之利器。

    紫气长虹,寒气逼人。

    非常人所能操纵之剑。

    *

    他的一生,唯有二悔。

    皆因两剑,两次误伤。

    *

    第一次,他误伤义士,被他的主人抛下悬崖,被毒蛇吞入蛇腹,于无尽的黑暗中被囚数年。

    第二次,他误伤无剑,在她的脖颈留下重伤,自此她再未归来,他也再次被遗忘于深渊中。

    *

    从他有意识的那天起,他便知道自己是“紫薇软剑”。

    他是被剑魔丢弃的利器,是孤冷的剑客,是剑冢的基石,是无剑的二哥。

    似乎他天生就应该陪着名叫“无剑”的人,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是年长还是年少、是俊美还是丑陋。似乎他是生来就要与无剑一起守护剑冢的,那么多“无剑”的祈求奢望他的到来,哪怕他对任何人都冷言冷语不屑一顾。

    他记忆力很好,不管是曾把他吞入腹中、却同样陪伴他数年的那条蛇,还是在五剑之境的数年来遇见的无数“无剑”,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每次不经意的想起往事时,他有质疑、有惘然、有失望、有痛恨。

    可他已经记不清楚当年陪伴剑魔横扫天下时的情景了。

    被丢下悬崖的那一刻就是一道天堑,界限分明地划开了他的生命,把年少无知剑意轻狂的他和被仇恨贯穿灵魂的他分得鲜明。哪怕是他自己偶尔回想起来也会觉得世事难料,当年的他也想象不到多年以后的自己会是如此模样。

    算不上心狠手辣暴虐成狂,不过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

    他同样也记得第一次遇见这个剑冢的最后一个“无剑”——苏暖暖时的所有细节。从第一位“无剑”开始便一直置身事外的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彻底绝望、不理世事,而是冷眼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女孩。

    却不想,那些漠然看进眼中的一丝一毫,竟然让他刻骨铭心一辈子。

    一身白衣,肩上坐着一只橘色幼猫,如墨长发柔顺地铺在身后。她的脚步毫无声息,执起他的一双手柔软、却带着习武练出来的茧。

    看着很安静,声音细细柔柔的,却意外地很活泼。

    “抱歉这么晚才来找你,实在是因为这里房间太多啦。”

    “以后就是同事、啊不对,是共事的同伴了,我的名字是苏暖暖哦。”

    “我可以看看你的本体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笑)。”

    “……好剑啊。”

    “比尼德霍格那渣男的那把剑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哦。大喵你说对不对?”

    “喵~”

    “我可以叫你紫薇吗?你不说话我也就当你答应了哦。”

    ……喋喋不休。

    废话怎么那么多。

    *

    他在剑冢待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大都是女性无剑,也基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新来的家伙的身手,即使是在当年的那个世界里,也是能比肩最强者的。。

    曾为独孤求败之剑的他自然也有着高于常人的骄傲,能灵活自如挥动他的人在这世间少之又少,更遑论使用他如臂指使。这个人看着柔弱,但武功造诣堪称巅峰造极,这点他也不会不承认,剑冢中其他冷眼观望的家伙大抵也持相同的想法。

    一个能做到与武器合一的强者,对他们这些武器之“灵”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本就是剑。

    剑魔之后,他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但如果说身为武器的他被强者所吸引的话,那么作为莫名被赋予人的意识的他却仍然抗拒着再次接近人类。

    人类的甜言蜜语他早就不再相信了。而且不管他回不回应她,她都是会离开的,他懒得再次费心思与人类交流了。

    然而这个人的执着再次让他感到惊讶。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能保持如此活跃的程度他还能说她只是天性开朗的话,但是她的五年的精力全用来打理剑冢,这……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当一个人独处、只能做一件事的时候,那么时间往往会过得非常慢,这是他困在蛇腹中只能挣扎却无力逃脱时就明白的事情。

    而且空旷的地方往往更能让人感觉到——没有人陪伴她。剑冢中尚且一只过了五年仍然很弱小的猫偶尔能回应她,但在战场上只有她一人面对嘶吼的魍魉孤身奋战。

    五年的时间,她早应该累了。

    五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剑冢的其他人态度软化,他知道柳叶刀已经偷偷出现过、帮她打理了一些事务了,只是她还不知道罢了。

    她是不一样的,早在她第一次握起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但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次抛弃的他不敢轻易再赌一把人性、不敢再赌一把她会不会像曾经的那些人一样不告而别。

    因为他下意识地相信,被她用的次数最多、保养得最细心、被淑女剑私下说过“最受宠爱”的他哪怕再怎样试探她的底线,都是会被容忍的。

    从第一次被使用时的故意作对,到让她等待了五年,在一点点被宠到极致的同时,他越来越不可控制地想要知道她给自己的这份真诚到底还能到何种地步。

    五年的时间足够了吧。柳叶刀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劝他们,这句话被很多人听进了耳中。那时他就知道了,马上就会有人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了。

    而第一个总是特殊的,哪怕她最宠爱他,也终究会因为这点特殊而逐渐移情给那个回应她的人。

    够了。他想。

    就在一次,我只再试探你一次,然后就出现在你面前、永远相信你。哪怕是你届时再想离开,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可他再次错误估计了试探的力度。

    *

    当自己的本体划开脆弱的脖颈、那个人温热的血液浸染了剑刃的时候,他罕见的心思慌乱了。她神色恍惚地捂住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唇色尽无,喉间不断涌出的鲜血把那双颤抖的唇再次染的鲜红。

    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第一次抱住她,却是在她被自己重伤濒死的时候。

    “不能死……你不能死。”他大脑一片空白地抱起她,把手覆在她捂着伤口的手上,不敢用力,却又想用力把那些让人厌烦的血液按回去。

    “……剑冢,有…药。”她顾不上惊讶,张张嘴,柔柔软软的声音变得沙哑,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之间还被血液呛了好几下。她撕了撕裙角,却因为无力而撕不下来。他勉强冷静下来,撕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包好伤口,抱起她,运起轻功向剑冢而去。

    回到剑冢,却见几个穿着怪异的人站在门口,口口声声说要带走她、说能治好她。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拉了拉他的衣服,比了个“我认识他们,没事的”的口型后,就伸出手任由他们把她抱走。

    慌乱而自责到极致的他在这个时候下意识地听了她的安排,他以为那些人会把她治好、也以为她治好了便会回来。

    等她回来,哪怕再怎样不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也会告诉直接她:他不是故意要伤她的,他会把五年来欠她的抱歉全部补给她,他自此就永远都是她的剑。

    其他人也顾不得追究他的过错,毕竟他们自己的错也并不比他少,只是恰好逼走她的是他。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回来,可一年之后,他们等来的却是另一个拿着刻有“无”字木牌的小女孩。他无意为难那个人,只是想得知苏暖暖的现状罢了。

    她伤还没好?

    在小女孩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中,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化为灰烬。

    她不想回来了。

    他们也等她五年、十年,她会回来吗?

    或许是彻底失望了呢?或许是因为前辈已经死了呢?小女孩为她不忿,却不敢说给剑冢中的人任何一人听,只是在最后离开时大胆地吼了一嗓子,然后愤怒地离开。

    *

    她的离开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她之前的任何人离开时要大。

    她当初付出给这个剑冢的真心有多少,就毫不留情地挖去了他们希望的多少,甚至不再给他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他也不清楚应该是认为她还活着要好、还是认为她已经死去要好。

    如果她还活着,那这就是她不再留情的报复。

    如果她已死去,那他将成杀死自己所爱的人。

    误伤当年的义士,他不甘承认那是他的罪。

    可误伤了那个人,却是这剑冢永远的过错。

    *

    是生是死,那个人都已舍弃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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