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淮的话，就像炸雷一般，落在姜鸾的耳边。
“世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姜鸾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前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一直弄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可是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她却突然不敢伸手去捅破那层秘密。
“三妹妹。”晏承淮目光如水，静静的望着姜鸾，“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不是的。”眼见着晏承淮嘴唇嗡动，将要说出答案，姜鸾却踉跄着后退一步。
恐惧。
是的，恐惧。
她不想听，她不想听见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阿鸾。”晏承淮用眼神示意冬砚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压低声音喊着姜鸾的名字，轻轻的道：“你逃避是没有用的。”
姜鸾动作一僵，竟一时没有意识到世子对她称呼的变化，也没有去想，世子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直捏得指骨发白。
是的，真相就在那里，她就算逃避也没有用。
姜鸾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着晏承淮勉强一笑，“多谢世子提点。”
晏承淮笑笑，“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三妹妹也早些回去吧，不要站在这风口上。至于绯莲的事情，我和三妹妹改日再聊？”
姜鸾点点头，看着晏承淮走远，这才缓缓转身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晏承淮一直侧耳听着，此刻听到姜鸾动了脚步，抬手一挥，便让冬砚停下了动作，回头默默看着姜鸾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冬砚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扶着轮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世子……您对表姑娘未免也太关心了一些。”
姜家三姑娘将来是要跟二公子定亲的，这在定国公府和姜府，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世子就算再喜欢，能在明面上去跟二公子争吗？
冬砚不是瞧不起自家世子，更不会觉得自家世子不如二公子。
反倒正是因为了解，知道这些年里世子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寻求机会奋起一击。才会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了一个女人，就要牺牲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
“三妹妹很好。”晏承淮轻轻的道，并不多言。
“可她是那个女人的侄女。”冬砚却很是愤怒，他想到白日里见到姜鸾和姜霁兰说话时的样子，语气里不禁带了一丝厌恶。
“冬砚，三妹妹不是你想的那样。”晏承淮察觉到冬砚对姜鸾的不喜，眉心微皱，“我信她，就如同信任你一般，你明白吗？”
“……是。”冬砚虽然不愿，却还是应道。
晏承淮听出来他的不情愿，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当我是你的主子，那么以后对着三妹妹，就当对着我一般尊重。”
这一辈子，他势必不能容忍阿鸾嫁给旁人。
前世姜霁兰欠阿鸾的，欠自己的，他都将一一夺回来，包括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晏承淮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淡淡的道，“你说你对着未来夫人都不够尊重，那可怎么行呢。”
冬砚满脸震惊，晏承淮却不再解释，只挥手让他推着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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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鸾终于回到自己的院子，绿棠一见她回来，便连忙的凑上前去，将手里的披风替姜鸾系上，“姑娘，您先前去了哪里？外面风大，您可注意着些，千万别冻着了。”
这种天气儿早晚凉，姑娘穿的衣服虽然不少，可到了这个时间点，怕还是容易吹风着凉。
姜鸾摇摇头，想要从绿棠手里抽出手臂。
哪想绿棠一碰到姜鸾的衣服，只觉上面带着一丝寒意。再去摸姑娘的双手，更是触手冰凉，像是毫无温度一般，不禁大吃一惊，“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转而吩咐红芍，“快给姑娘倒杯热茶。”
红芍连声应了，姜鸾却轻轻推开绿棠，有些疲惫的道：“我没事儿，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说着绕过屏风，一直往里屋走去。
她的心情复杂万分，直到此刻也没有平复下来。
上辈子的时候自己一直弄不明白，姜霁兰对她为何能够那么狠心。她想过千万个理由，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是啊，侄女再亲，又怎么和亲女儿相提并论。
她偷龙转凤，本就亏待了姜莺，所以才要万般的补偿她。从衣物首饰，到夫君，再到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
但是她们母女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进自己！
姜鸾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觉得掌心快要被滚烫的泪水灼伤。
心脏疼，疼得自己快要站不住脚，疼得自己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姑娘！”绿棠见姜鸾脚步不稳，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姜鸾扶着绿棠的手缓缓坐下，用手背擦干净眼泪，闭了闭眼，轻声道：“我没事。”
她不要哭，她为什么要为了那样的两个人哭。
她前世没有错，没有任何的错。
错的是姜霁兰，是晏承江，是姜莺。是她们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三姑娘，老夫人请您去院子里用饭。”门外有敲门声响起，今日来的不是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连翘，而是大丫鬟紫薇。
“姑娘，要不要让紫薇姐姐去给老夫人回话，说咱们等会儿再过去？”绿棠看着自家姑娘微红的眼圈，低声问道。
姜鸾摇摇头，她闭了闭眼，然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绿棠，去替我打一盆热水。”姜鸾平静下来，淡淡的吩咐。她仔细的将脸清洗干净，又坐到梳妆台前仔细补妆，重新梳发。最后理了理衣领，这才推开门，朝着老夫人的房间方向走去。
姜鸾的背脊挺直，与她挽着的鬓发一齐看着，就好像一条完美的弧线。
她是姜家的嫡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掉骨子里的那抹骄傲。这辈子，无论是姜莺还是姜霁兰，谁都别想着让她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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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鸢被董家留在府里用饭，不曾回来。
姜二爷还在听涛院里忙着处理绯莲的事情，不曾有空出现在老太太房里。
至于姜三爷，更不知道又去了哪家花巷寻欢问柳。
姜鸾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猜测今日杜老太太郑重其事的让紫薇去院子里请自己过来的原因。大概一是因为自己的生辰，二是因着姜霁兰人在府里。
果不其然，一进屋子，远远的就望见姜霁兰坐在老夫人身边。但是姜鸾却没有想到，晏承江也在这里。
就在他入眼的这么一瞬，前仇旧恨一下子翻滚而来。
好一个表哥，好一个庶兄！
明明可以和离，他却硬生生的拖了自己三年的时光。
定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未来定国公的位置，当真就那么重要么！
姜鸾死死的咬着后槽牙，仿佛有什么情绪要不受控制的从心底破蛹而出。
伪善，懦弱，虚荣，晏承江果然不愧是杜姨娘的亲儿子，比姜莺的自私自利更要可怖。
就为了那所谓的定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晏承江他……他就能跟着姑母一起，逼死自己这个亲生妹妹。
姜鸾闭了闭眼，只要一想到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就觉得心底恨意滔天，甚至要被仇恨遮蔽自己所有的理智。她掐住自己的掌心，终是忍了又忍，这才压下怒气，扭头不去看他。
偏偏晏承江不会看人脸色，见姜鸾过来，连忙殷勤的跑到她的面前来，“表妹，我今日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呢，先前人前不方便拿，你快跟我一起去看看。”
姜鸾的脸色有些难看，从前不知道晏承江真正的身份，只是怨恨他也就罢了。
可现下看着他那张脸，看着他脸上和父亲相似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想到自己曾经和亲哥哥拜堂成亲，险些洞房，就觉得心里直犯恶心，想要呕吐。
晏承江瞧见姜鸾久久不答话，心里一紧，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拉她。
哪想姜鸾却厌恶的看他一眼，闪避开他的触碰。
“表妹……”晏承江吓了一跳，他不知表妹怎么会拿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急了，直接拿手按住姜鸾的肩膀。
姜鸾一把推开晏承江，她因着这触碰，险些失态，脱口而出一个滚字。
但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朝着晏承江冷硬着道：“劳烦表哥让让，我对你送的东西不感兴趣。”
“阿鸾，怎么跟你表哥说话呢？”方氏觉察到姜鸾的情绪有些不对，可毕竟这个时候姜霁兰是客，晏承江也是客，她作为主母，不可能去扫客人的面子，只能责备自己的女儿。
“母亲。”姜鸾欠了欠身子，她跟着方氏说话确实带了歉意，但是再抬头表情却是冷淡的很，“表哥，阿鸾身子不舒服，先回房躺着了。姑母，你们仔细用饭，不用管我。”
姜鸾说着便转身，直接带着绿棠红芍回房了。
她已经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但是一想到要和晏承江姜霁兰同处一室，那种恶心的干呕感就从心底泛了上来。
晏承江还想追出去，却被姜霁兰冷声喊在了原地。
方氏有些尴尬，朝着姜霁兰的方向歉意的笑笑，“妹妹，你也知道杜姨娘那儿发生的事情，今日阿鸾不听劝非要过去，我估摸着她怕是被吓着了，身子不舒服，所以说话也有些冲。江儿呀，你也别介意，阿鸾平日最喜欢你了，我待会儿去劝劝她便是。”
“二嫂，那我们先前说的那事儿……”姜霁兰微微皱眉，继续谈起先前说到的话题。
方氏抿了抿唇，想起先前姜鸾的反常，终是委婉的拒绝下来；“这俩孩子的婚事，我们还是缓缓再谈吧，横竖阿鸾和江儿还小，不急这么一时。”
姜霁兰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本想趁着今日将两家婚事定下来，至少在姜家拿个准音，这才方便回去和定国公谈，却没想到会在姜鸾身上出了岔子。
这丫头白日里还是好好的，莫不是真被那瘸子挑拨，改了想法不成？
姜霁兰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她必须要好好想想，错过今日这环，她后面的棋要怎么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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