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关祖并未主动对扶瑶提起他的父亲,亦没有解释他因何憎恨警察。
扶瑶只得佯装困惑的模样,问他:“阿祖,你……不喜欢警察?”
闻言,关祖直接停住脚步,忽而扭头紧盯着扶瑶,他的眼神是克制过的平静,却令人看了莫名地有些心惊,扶瑶自能察觉到他隐藏在平静之下的风雨欲来。
然而,扶瑶只是同关祖对视着,两人静默片刻后,关祖才低声道:“当警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最恨那些警察了!”
末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扶瑶望着与平时肆意轻狂不同的关祖,比起阴鸷乖戾的关祖,她更希望他是张扬恣意的。
她止住了想要和关祖面对面探讨他父亲的念头,至少,对于关祖和TinTin他们几人而言,如今这样远离父母的日子才是最快活的。她得再等等,再等等,等到他们都回国了,目前,他们还仅仅是热衷于那些极限运动与刺激游戏。
如果能够快乐,哪怕是短暂的,哪怕不过是逃避现实,也让人趋之若鹜。
扶瑶不得不承认这个认知,毕竟她亦会如此。
这件事只是成为了他们惬意生活的小插曲,一旦过了,就将其遗忘在角落里,不再拾起。
关祖还是那个无所顾忌,依旧肆意妄为的关祖。
在他们这个小团体之中,关祖无论玩什么都要拿第一,他不喜欢输。
关祖与扶瑶不同的是,他对于上手的游戏——几乎许多技能被他称为“游戏”,都极为擅长,尤其是他的射击水平很高。
扶瑶却只是因为穿越了好几个世界,才习得了许多她原本并不懂的东西,但仅仅是学得好的程度,她不是每一项技能都可以达至关祖那种几近天赋的程度。
她不禁想道:也许关祖所擅长的领域恰恰源于他潜意识中想要学习的那个人,同时,亦是他憎恨的那个人。
然而,多想无益。扶瑶只是在脑中闪过这些念头,便将其抛诸脑后。
就这样,在国外的几年时间里,扶瑶和关祖一直维持着交往关系,日常除了乐团练习与演出,扶瑶都只会与关祖他们在一起玩游戏。
直至他们都回到了香港。
显然,回港不久,关祖整个人都开始变了,或者说是他前几年隐藏的情绪在他父亲的影响下,渐渐地被激发出来。
这日,扶瑶从乐团离开后便去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别墅里却只有TinTin、Fire以及Max在,关祖还未到。
她和他们三人打过招呼,就上了二楼的房间。直到她听见几声急促连续的枪响,扶瑶没有立刻走下楼去,而是行至落地窗前,俯瞰着一楼的场景。
如同原剧情那样,关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个警察的模型,枪声消弭后,模型身上就多了好几个子弹击中的空洞。
而关祖的脸上充满阴霾之色,眼神狠戾无比。
扶瑶盯了他片刻,关祖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望向她时,倏地咧开嘴角笑了。
然后,扶瑶看着他上了楼梯,等她听见门开的声响后,便见他进了房间。
“你爸爸……”扶瑶甫一说出“爸爸”这字眼,关祖就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话语。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似慢条斯理地说道:“苏,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向来清亮的嗓音此刻含着丝冰冷的意味。
扶瑶静默不语,每当她有意无意间谈起有关他父亲或警察的话题时,关祖总是能马上掐灭她的话头。
见扶瑶一如既往的体贴而不再深究,关祖的心情总算好上几分。他似乎发泄过后,便恢复如常,可他心中那个暴虐的念头却是越来越强烈。
几年来,关祖的容貌如从前般的俊美不变,当他勾唇一笑时,充满了少年的张扬气质,又有着颓靡的男人味,矛盾而迷人。但他那漆黑眼眸深处的暴戾,已经愈发的无法掩饰,日益流露出来。
扶瑶那一瞬的怔然,很快被关祖发觉,他扬起嘴角笑了,语气里少了方才的冷意,多了些许轻松的揶揄。
“在我面前,还能走神?”他说话的同时,又伸手将扶瑶揽入怀里,他低头望进她似清泉般透澈的眸中,旋即,便与她耳鬓厮磨,“看来我这个男朋友还不够吸引你……”
无疑,又是万般旖旎。而温存过后,关祖凝视着稍显倦态的扶瑶,他的目光很温柔,却在刹那间又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可他最后不过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什么都没有说。
扶瑶亦如往昔,似乎只是安静温软地待在他身边。
关祖从未想过,她在不知不觉间就发现并打破了他的计划。
那是又一个被父亲打骂的早晨,这一次,关祖已经完全压制不住自己由父亲那里转移到警察身上的怨恨。他开始制定虐杀警察的游戏,一提出这个想法,Fire几人都显得兴致勃勃,但他们的顾虑是扶瑶——他们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阿祖,这个游戏不加上苏吗?”Max颇为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瞄了瞄关祖的神情。
闻言,关祖立即就沉下了脸,他静默片刻,才出声:“你们都不要透露给苏知道。”
TinTin第一个表示质疑,“为什么?苏的身手和枪法跟我们不相上下,绝对可以参与这个游戏了。”
“我认为苏可能不喜欢这游戏。”Fire思忖再三,说。
一时间,谁都不再开口。从他们没有一个人唤扶瑶回来参与讨论的行为来看,就代表了他们的心里并不希望她加入游戏,因为他们都清楚她其实不会赞同这种虐杀警察的玩法。
沉默良久,Max三人都看向关祖,等他来一锤定音。
关祖仍然不变最初的决定,最终,他们都选择不告诉扶瑶,而是他们私底下暗中进行筹划。
但他们不说,不代表扶瑶全无所知。
实际上,在关祖总是一次两次地拒绝谈论起他的父亲之后,扶瑶已有预感,他大抵不愿在她面前提起有伤自尊的过往。那有可能意味着,当有一日,关祖要开始那个虐杀警察的游戏时,他或许并不会让她知晓以及加入游戏。
因为她肯定不会同意,亦势必会寻根问底。
扶瑶曾经在周小篆的耳濡目染下,习得一些只有警方才能掌握的网络技术。后来,亦在徐司白的教导之下学会了许多技能,其中自然包括网络信息以及网络追踪的手段。
这些天以来,扶瑶通过网络监控以及借助于其他电子产品的方式,知晓了Max和Fire已经暗中联系在国外的朋友,正准备购买一些重火力的枪支和炸弹。
一想到她接下来的做法可能会令关祖感觉到背叛,扶瑶便有些迟疑,可她仍是选择这样做了。
扶瑶与关祖和TinTin几人日常相处时,他们在她面前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她并没有一直装作浑然不知。而是趁着关祖不在时,说服Fire几人放弃这个游戏。
Max是最容易被“策反”的,原剧情里,他一听见警方说已经通知他们的父母后,就马上吓得放弃行动,丢下武器装备逃跑。Fire被枪打中腿部不能动弹时,首先想到的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父母。而TinTin比Max和Fire都要倔强一些,他没那么容易临阵脱逃,即使他同样不喜自己的父母,也在原剧情那样紧急又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仍然像是在玩游戏似的,和警方搏斗到底,不曾显露半点害怕的情绪。
扶瑶直接对TinTin他们三人坦白,她已经知晓他们不久后准备打劫亚洲银行的计划,还有以虐杀警察数量多少定输赢的游戏。
Max闻言,抬眼盯着扶瑶,面上尽是瞿然之色,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问:“苏……你、你怎么知道……”
“我希望你们不要参与。”扶瑶不解答他的疑问,只是一如往常地温声道。
“可是,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Fire迟疑着,他的手在底下却是欲悄然取出口袋里的手机。
不料,扶瑶接下来的话成功地让他的动作终止。她的神情是不改的柔和,语气平静而沉稳,“就算你们把我关起来也没用,亚洲银行被抢劫的那一刻,你们的父母都会抵达现场。”
Fire被她的话震慑住了,说实话,他平日总是喜欢看热闹和打趣众人,但他并非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论心思深沉的程度,除了关祖,他便是小团体的第二。
而现在,他的表情不复以往的轻率放纵,倒变得很是复杂,他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认识扶瑶一般。
她准确地捏住了他的软肋,或者说是他们的软肋。不得不承认,父母是他们最想逃脱的桎梏。
Fire顿时气馁,不再多说。Max更是怂得如同鹌鹑般,乖乖坐在一旁。只有TinTin暂时还一言不发,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扶瑶脸上。
扶瑶无所畏惧地回视他,哪怕是此时,她的眼中依旧一片清明坦然。
“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参加这个游戏?明明很有趣,不是吗?”TinTin恍若不解的口气问扶瑶。
扶瑶静默一瞬,便回应了他的话,“阿祖是因为憎恨警察才去策划这个游戏的,你们不过是喜欢刺激,但有趣的游戏很多种,这样的游戏却只会毁掉你们。
“我知道你们不考虑抢劫杀人的后果,也不想说更多。”
语毕,她果真不再言语。
而TinTin心下稍感无奈,他并非不惧怕父母,却不至于惧怕到能像Fire和Max那样即刻妥协。他对于游戏的态度,向来是有得玩就玩,玩就得玩到底,直至分出胜负才能终结。
所以,这个还未开始的游戏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并不十分在意。
他在意的是扶瑶的想法。听过她的话后,他无奈片刻,便释然了。
然而,还有关祖是最难说服的。
思及此,TinTin不由得语带忧虑地询问扶瑶,“那阿祖,你准备怎么办?”
Fire和Max同时望向扶瑶,都想听听她如何应付关祖。
扶瑶看着他们三人或带担心或带好奇的面孔,只是轻声道:“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她浅浅地笑着,湛黑清澈的眸里敛着不明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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