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十二月,寒霜笼罩大地,黑黝黝的夜幕,几颗星子光线黯淡。
身处第九行政区边陲地带的自民区,唯有酒吧还有人群聚集。
唐盈深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踏入里头。
这时间酒吧恰好开门,里头客人稀疏,几人坐在散座,手里拿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瞧见有人进来,只有一两人抬起眼皮,往门口方向看了眼。
“蓝灯”酒吧这地方唐盈一直都知道,但这是她第一次举足踏进。上辈子唐盈从不去声色场所,满腔心思都投入在读书上,只有偶尔会跟着同学追星看剧。穿越后,她先是受到身体年龄局限,后又被哥哥禁止,这种“大人”的地方,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也仅仅只是止步于心动而已。
如果不是有其他目的,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进来。
一开始杵在门口不知所措,手不知道该往哪搁,察觉其他客人抬头关注她的频率越来越高,唐盈连忙装作镇定地走到吧台前。
长长的吧台,后面是酒柜,唐盈在角落,手指虚虚搭在台面边缘,看着中间忙碌的扎着小马尾的酒保:“那个……”
女孩个子娇小,放在桌上的花瓶恰好把她遮住,声音细弱,对方愣是没听到。
她只好再喊一声。
小马尾这时才懒洋洋抬头:“喝什么,酒单自己看──”话没说完,生生止住。
在蓝灯酒吧做这么多年,小马尾也算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这里来客虽然男的多,但蓝灯是复合式娱乐会所,看过的女孩子清纯的娇艳的狐狸精模样的不少,像唐盈这种模样的依旧不多见。
这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呀。
小马尾抬头看场内,果然座位上那三三两两的熟面孔,眼睛始终黏在这女孩身上不放。
把擦到一半的杯子换到右手,左手敲敲大理石桌面,不耐烦的口气稍微变得和颜悦色:“等朋友吗?。”
看这女孩稚嫩青葱的样子,像是小白兔掉入狼窝,迷迷糊糊找不到出去的路,多半是刚成年跟朋友约好来酒吧尝鲜嗨一晚,找乐子的。
唐盈:“我不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小马尾警戒地瞇起眼。
蓝灯酒吧来这的人不是来玩,就是约人有事在这儿谈,这小姑娘也没跟人约在这,那来这地儿做什么。
唐盈看酒保脸色从温和变得戒备,似要开口把她赶出去,抢先道:“我来喝酒的,这里不是酒吧吗?”
她得到了一张酒单。
看着上面完全看不懂的酒名,仰起小脸,对着酒保眨巴眨巴,天真地说:“有无酒精的那种吗?”
三分钟后,唐盈得到了一杯冰牛奶,杯沿上凝着水珠。
唐盈:“……”
好吧,牛奶的确没有酒精。
唐盈端起玻璃杯,轻轻啜了一口,就听到小马尾说:“承惠,一百星币。”
差点没把嘴里的牛奶给吐出来。
一百星币怎不去抢!
唐盈穿过来,在这儿待了整整七年,兼之负责家里三餐采买,对这边的物价有些基础的认识。
这杯容量了不起三百毫升,就是帝都,也不用十星币!
小马尾看她惊讶的表情,非常清楚唐盈现在想的是什么,手指伸出,慢悠悠地点点酒单,示意她看最下面一条。
──本店所有饮品最低价格以一百星币起。
如果是单杯的调酒,这种价格很正常。
但她喝的是牛奶啊。
唐盈不可置信问道:“难不成我点白开水也是一百?”
小马尾点头,把支付机往前推了推,示意她赶紧付钱。
蓝灯酒吧从唐盈有印象起,不管经历几次官方扫黑警方临检始终屹立不倒,这街上其他酒吧夜场保护费缴了不少,却没这种待遇,风声紧的时候照样关一大片。
唯有蓝灯酒吧风雨无阻,一年四季照常营业。
不是老板有手段,就是后头背景很深,这种人万万惹不得。
唐盈磨磨蹭蹭,伸出细白的手指,对着那台机器迟疑了下。
只要一按下去,就少了一百。
她想起上辈子跟同学去奶茶店,看见一款特殊饮料叫做“心痛的感觉”,好奇问店员,对方神神秘秘说,点了就知道。
同学点了,花了二十块,拿到一杯白开水。
店员不忘笑瞇瞇往她心头扎刀,问是不是很心痛。
唐盈至今还记得同学那扭曲的脸。
小马尾见她陷入沉思,以为她有难言之隐。
看小姑娘年纪很小,或许家里不许她来这里玩,账单寄回家被发现免不了挨骂。
小马尾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表示这种事小case,因应客户需求,酒吧也有解决方案。
躬身从台子底下掏摸出另一台白色机台。
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那台机器有点不灵光,小姐不如试试这台。”
唐盈垂眸,看着那台白色机器,酒吧里头光线黯淡,屏幕上标示店名的光亮就特别显眼。
──蕾蒂女士的浪漫蛋糕屋
唐盈:“……”
行吧。
*
蓝灯酒吧越接近深夜,顾客越多,音响里轻缓舒适的水晶音乐也换成了节拍更快的蓝调,女歌手沙哑的嗓音充斥着一楼酒吧。
小马尾酒保本来想跟难得一见的小美女多聊几句,但人一波波的来,他忙个跟陀螺似的转,能赚钱的顾客最大,只好把搭讪这件事暂时搁置。
唐盈抿抿唇,仰颈喝光杯中最后一滴牛奶,顺手把落在前额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小巧白皙耳垂上的耳钉。
耳钉是低调的珍珠灰,泛着淡淡的内敛光泽,这是去年生日哥哥送她的礼物。
耳钉兼具通讯功能。虽然终端也能用来联络,但在一些场合,旁若无人举着终端跟屏幕聊天,总是不够雅观,因应女孩子矫情心理,厂商适时推出了这种新型通讯器。
哥哥觉得这玩意非常不实用,收讯质量很受地区局限,而且只能打电话,终端能做到其他事情,耳钉都做不到。
但唐盈喜欢。
她按着耳钉拨打哥哥的号码,无人接听。
明明看见他是往蓝灯酒吧走的。
唐盈心中轻轻叹气。
在这里坐快一个小时,跟小马尾酒保聊天,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心情有些低落。
漂亮姑娘坐在那里,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纤长的浓黑睫毛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在脸上投出阴影,长发拨到肩膀一侧,如天鹅般的脖子弧度优美,小巧耳垂上的耳环在灯光下闪烁诱人光泽,清纯而不自知的姿态,着实勾人。
就有人被勾到了。
黄毛青年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他父亲是这附近的富商,看在他爸的份上,大家对黄毛难免优容几分,连带着脾气被越惯越大。
他走到吧台前,吹了声口哨,眼神放肆在唐盈身上流连,鼓鼓的胸,纤细的腰肢,目光一寸寸舔过。
唐盈对这种流里流气的作派感到嫌恶,起身想要避开。
黄毛青年诶了声,挡在唐盈面前:“别走嘛。”见唐盈当作没听见,想侧身闪过,一把拽住她手腕,“老子讲话当没听到是不是?”
唐盈使劲挣扎,手腕被攒得隐隐生疼,不敢相信有人这样无礼,气急道:“你放开我!”
只是聲音又軟又糯,旁人聽著毫無殺傷力。
黄毛青年看美人氣得七窍生烟,睁着大眼睛的样子格外生动,看的心痒痒,抓着手腕往前一带,唐盈踉跄几步才生生止住腳步,沒扑進他懷中:“来来来,给我亲一个就放过你。”
他脸凑近作势要亲,唐盈左闪右躲,无奈手被人抓着根本跑不掉,最后眼看避不开,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便对着那油腻腻的脸拍了一下。
“啪”清脆一声,像带了聚光效果,酒吧内其他客人纷纷看过来。
唐盈人娇力弱,打在黄毛脸上并不痛,跟挠痒痒似的,但这么多人看着,被女人当众打脸,面子上下不了台,他恼羞成怒:“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
男人手掌高高扬起,唐盈看着那手,不闪也不避。
手快速落下,画出一道劲风,在离唐盈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突然被旁人抓住。
“哪来不长脸的,知不知道老子是谁?”黄毛青年先是被唐盈打脸,现在又被人挡住,心情十分恶劣,顿时爆粗口。
唐盈看过去。
抓住黄毛青年的是位褐发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长相阳光俊朗,皮肤微黑,察觉到唐盈正在看自己,还露出友善的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身穿一袭第九区罕见的黑色长风衣,里头马甲长裤,衣领上的徽饰闪闪发亮,浑然一身外地人的模样。
看起来不只衣着华贵,气场也非同寻常,黄毛这个本地纨绔楞是被比下去。
斐晏州随意拍拍两下,黄毛青年忽然大声呼痛,松开箝制唐盈手腕。
她赶紧抽回手,两手背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斐晏州说:“小娃娃赶紧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玩的地方。”
唐盈眨眨眼,见他没有其他动作,是真的要让她离开。
她赶紧小跑步到酒吧门口,开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斐晏州抓着黄毛,悠闲地对她挥挥手。
女孩扭头,蹬蹬蹬地跑了。
见人已经走了,斐晏州才松开黄毛。
黄毛一脱离控制就开口大骂:“□□老子──”
斐晏州比个嘘的手势,一把搂住黄毛的脖子,一个大男人对此竟毫无招架之力,被迫听他说悄悄话:“你爸叫赵英德对吧?如果我是你,我现在绝不会在这里磨蹭,肯定立马回家。”
话音刚落,黄毛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喂,妈?”
“别只顾着哭哭哭,咋了?”
“你说爸失踪,然后家里来了很多人?”
*
斐晏州看黄毛慌慌张张离开,慢悠悠走上二楼。
蓝灯酒吧二楼,不对外开放,只供VIP顾客使用,刷卡后,他走进尽头的包间。
“刚刚那位就是小盈?果然长得很可爱。”斐晏州倚在旁边,饶有兴致观察环境,“这房间挺挺不错呀,比我这几天住的地方好。”
VIP贵宾室布置奢华,地板铺深灰地毯,旁边是整面的书架,大概摆了八成满,一男人坐在书桌后的高背天鹅绒倚,单手支着下巴,膝上搁着明显是从旁边拿下来的书籍,骨节分明的手指抚着书页,漫不经心地翻着。
他姿态慵懒,举止华贵,周身上下散发着与第九区不相衬的气质。
恐怕蓝灯酒吧的主人也没想到,拿来装逼摆设的书会被拿来翻阅。
在这个时代,纸制物品非常珍贵,几乎等同于珠宝等奢侈品,若让收藏家看到有人不带手套随意翻纸质书,肯定会心疼到心脏病发。
但眼前的男人跟斐晏州,却对此习以为常。
男人又翻了一页:“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声音慵懒低哑,语气平缓,毫不掩饰想叫斐晏州滚蛋的意思。
斐晏州举起双手,无辜道:“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这,我爸说的。”
“要让我选我肯定不来,什么破烂地方,方圆百里就这条街晚上有点人气,路上还没磁浮车,全是电能小车跟飞梭,速度慢的跟蜗牛爬似的。”
“还有那酒吧是不是兑了假酒,威士忌淡的嘴巴都没味道,就是帝都跟边陲小城有差距,也不该差这么多吧。”
“就连女人也没几个能够看,我来这几天,见过的就小盈长得还可以。”
“难怪平常她很少出门,这一出门,啧啧啧,美女游街,肯定塞车。”
斐晏州嘴巴叭叭叭个不停,从食衣住行全部抱怨一通,最后话题围绕在唐盈身上。
听到这里,男人总算舍得赏他一个眼神。
“你是不是很闲?”
斐晏州:“你不理我的话,我的确很闲。”
男人慢条斯理站起来,走向斐晏州,随手一抛,那本纸书准确落入斐晏州怀里。
打开门,临走前说了句:“书看完写三千字报告上交。”
这是肯搭理他了?斐晏州精神一振。
前几天他就到自民区找人,虽然男人没有避着他,却总把他当空气。
肯下命令,能沟通,都比不说话强。
虽然要他写读书心得报告,但也是个突破口嘛。斐晏州喜孜孜地想。
他终于离回家又进了一步!
斐晏州心情很好,把怀中书本宝贝地拿起来,准备好好发挥他当年语文作文的惊天文笔,务必让对方惊艳再感动,感动再惊艳。
能让男人看的津津有味,还特地吩咐他心得的内容,肯定很有价值,是军队战策分析,还是经济方针施行计划草案,亦或是开国元老的自传?
不管是什么,斐晏周下定决心,他要用最有诚意的文字,来抒发最真实的心得。
抱着神圣的心情,他恭敬地打开第一页,挂在嘴角的笑容陡然凝固。
《冷情王爷的俏萌娇妃》
斐晏州:???
冷情王爷是什么玩意,王爷不是很久以前的某种世袭帝制用来分封诸子的职位吗?
俏萌娇妃听起来像是某种人物名字?
随意翻到中间一页。
【慕容青璃脸色苍白,她摀着小腹,华美的宫装隐有血迹,痴痴看着眼前俊美无俦,脸上焦急的高大男人,颤抖着抬起手想安慰他没事,可才伸出一半,慕容青璃便昏迷过去,任凭贺兰成怎么呼喊,都没有半分回应。
贺兰成抱着慕容青璃,娇小的身躯在怀中渐渐失去生气,心中像是空了一块,他慌急不已,脸色铁青大吼:“还不去叫太医──今天青璃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通通给她陪葬!”】
这他妈是什么破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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