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以为能够太平一些日子,刚回来刘元就与刘盈说起就算萧何担了贪污之名, 然而没有性命之危,倒是无妨的,却突然听说了刘邦将萧何打入大牢的事, 当时刘元正帮着张良收拾书简准备都搬到公主府去。
本来还以为在长安住不了多久的, 虽说书在云中已经都印了出来,但是张良的这些书许多都是有批注的, 还得想办法重新整理才好。
反正张良现在就是担着一个虚衔,有的是时间整理书本。
因而本来就打算搬到公主府住下, 书也得都带过去, 否则怎么整理。
运了不少日子,终于把书都运完了, 正在公主府收拾着, 因萧何为百姓控告,道其侵夺百姓的钱财,刘邦将信都丢到了萧何面前, 让萧何自去与百姓请罪, 萧何却趁机请刘邦将上林苑赐于百姓耕种, 因而惹得刘邦大怒,将萧何打入了大牢。
“我进宫一趟。”刘元二话不说便要往宫里去, 张良心急地唤了一声殿下,想要拦着刘元却没来得及。
刘元极快地进了宫,待要见刘邦之前却叫一人拦住了, 却是尤钧。
“尤廷尉。”刘元心急要见刘邦,叫尤钧拦住了,刘元打招呼的唤上一声,等着尤钧道明拦着她的用意何在。
“我若是殿下便不会进宫去与陛下求情。”尤钧不二话,即将来意道明了,刘元不悦地拧着眉,“尤廷尉,那是你的想法,并不是我的。”
越过尤钧就要走,结果却叫尤钧再次拦下,“殿下心里清楚萧丞相因何落得如此下场。说到底都是因为陛下。”
刘元的脚步一顿,有些事刘元清楚明白,只是事到临头,想到萧何会死,刘元便只想进宫为萧何求情,一个为大汉呕心沥血的人,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
“此时殿下若是为了救萧丞相而犯上,殿下想过后果”尤钧后面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因而提起来叫刘元想清楚了,她是当真要继续
为萧何求情,求情不成,更有可能会把自己搭上,刘邦又不是没有将刘元打入过大牢。
刘元道“想过,不过走一趟大牢而已。萧丞相已经年过六十了,一辈子为大汉殚精竭力,临老却落得如此下场。我能有今天既受萧丞相的栽培,因何而无视他身处牢狱,且置之不理”
“殿下若是直谏,徒惹陛下不悦。”尤钧说来说去就是想让刘元想想别的办法,用计来救萧何,而不是直冲到刘邦的面前跟刘邦要求放了萧何。
“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一个是我的先生,一个是我的父亲,为了先生与父亲动心思,当如是”刘元反问尤钧,尤钧张了张嘴,刘元不是不清楚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救萧何,只是不愿意用计救人,还是从她的父亲手里救人。
尤钧道“殿下以为自己如今行事可以救到萧丞相吗”
“会的。”刘元肯定地告诉尤钧,尤钧道“就算如此只会惹动陛下动怒,会让陛下不喜于殿下,甚至迁怒于太子殿下”
“是。”后果刘元担得起,凡事有舍方能有得,她不知道萧何有多少准备,她只知道在出事之时,她就得想办法去救萧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何出事。
尤钧听着不禁后退了数步,却是不再拦着刘元了,但是看着刘元幽幽地问道“只盼殿下最后能告诉我,你如此可值得”
“不必最后,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值得”值得的。萧何因何而自污,因何而落于如此境地,都是因为刘邦。
一个不贪大秦宝藏的人,怎么可能会搜刮百姓
旁的人刘元不敢保证,可是萧何落得今日如此地步,却是因为过于尽心,因他一心为百姓,因此才会叫刘邦起了疑心,生怕萧何得了太多的民心,最后危及他的江山。
为人相者本就该调节阴阳,厚待百姓。将分内的事情做好了,却为君王所忌,何其让人心寒。
刘元自不愿意萧何那样尽心尽力为大汉做事的人,最后临老落得身陷牢狱,性命垂危的下场。
萧何不容易,他已经早就防着为刘邦所忌,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完全的逃过一劫,连自污都做出来了,萧何何其不易。
尤钧想拦着刘元让刘元想清楚了,没想到刘元根本不需要以后给他答案,而是肯定地告诉尤钧,她不改变,她是认为一切都值得的。
“为大汉尽心者,当以敬之爱之,不仅是臣下,就连帝王也当如此。寒了天下人的心,以后还会有人愿意为你尽心吗”刘元看着尤钧,“为人臣者最想要的是善始善终,看着萧丞相如此,尤廷尉的心中没有其他的想法,你不怕”
尤钧迎对刘元的直问,他也如实地回答,“怕。”
怕是真怕,尤钧还告诉刘元,“法家之人,能够善始善终的几乎没有,所以我们入朝之后就已经想过以后会死,而且死得很惨。”
刘元道“不,是谁规定的。你们既然是为天下,为大汉尽心尽力,就因为你们的功太高,就因为你们为帝王,为大汉做到了极致,太得民心而为君王所忌,这是谁规定的”
“可是殿下,既为帝王所忌,此局殿下何解除了殿下,就算是昔日与萧丞相交好的人也无一人为萧丞相求情,殿下不知因何”
“因为越多的人求情,只会让陛下心中更忌惮,更担心丞相是不是不仅得了百姓的心,更得了百官的心。百官也罢,百姓也好,都该是陛下的,并不是丞相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出来,尤钧也是一步不退,有些问题是无论提或不提都存在的,刘元是个聪明人,她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还是想冲到刘邦的面前直接和刘邦对上,刘元是不是傻了
“百官跪着求情,是会让父皇动怒不假,毕竟要是换了我,我也不愿意看到如此局面。所以我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与刘邦好好地说说那么些年,萧何如何尽心尽力的为刘邦的。
尤钧瞧着目光灼灼,一往无前的刘元,终还是没能再说出阻拦的话。
“望殿下如意。”尤钧最终也只有这份祝福和希望。若是刘元可以做成了,尤钧想,或许将来他也可能善始善终。
尤钧没有再拦着刘元了,刘元便大步走了进去,尤钧看着刘元的背影,“或许你可以还天下一个公平。是啊,为了大汉殚精竭力,最后却落得一个为帝王所忌的下场,任谁的心中都会觉得沉重。”
“尽心是死,不尽力也是死,是要逼得人不再为大汉尽心吗”
如同尤钧自出仕就想过了自己将来的下场,也不怕将来的下场,但是如果可以不死,而能善始善终,谁会不愿意
刘元叫刘邦叫进去时,刘邦躺在榻上,像是早就料到刘元会来,盯着刘元见完了礼,他便轻声地问了刘元,“你来是为何”
与刘邦作一揖,“那一年,父皇为亭长时,朝廷征徭役,要求村中必须要达到两百人,可是村里的壮丁是有那么多,若是全都送去做了徭役,村里还有谁种田,还有谁在家里”
“后来,是萧先生为父皇送来了六十名囚犯,至少是让父皇不必再因此多思六十人。”
“可是后来,父皇押徭役时因为延期,父皇带着人走了,但是我们一家却叫县令押入了大牢,若非萧先生与曹先生相救,我们一家子早已死在牢中。”
“后来父皇回来了,因着大泽乡起义,人人争效仿之,彼时萧先生为父皇召集民众,更在起义之后说服县中德高望众之人,让大家共举父皇为沛公,由此开始,父皇走到了今天。”
“那些年,父皇与项羽对峙时,萧先生坐镇后方,送来源源不断的人马和粮食,若是没有萧先生,父皇自问,我们当时能撑下去”
“建朝之后,萧先生如何为父皇做事,如何为大汉做事,父皇,你还记得吗”
并非一来就是求情,刘元反而问起刘邦,他可记得,记得曾经萧何为他做过的一切。
“这样的一个人,半生都在为父皇谋划,他是位居丞相之位,却也还是当初那一个人,一个一心一意为你,也希望借着你的手,可以让天下太平,让天下安乐的的人。父皇,你还记得当初他为何追随你你还记得邦为何意”
刘邦这个大名,当初是萧何所取,刘元还记得当初刘邦在得了这个名字时的欢喜,刘邦是真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极好。
刘邦早就知道刘元是进来求情的,可是刘元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提醒了刘邦,他可记得自己早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萧何为他所做的事,他都曾记得他就一点都不曾放在心上
本来板着一张脸的刘邦听着刘元细细数来的,慢慢地坐了起来,抬起头回答刘元道“我自然还是记得自己初心,记得自己当时的欢喜。可是现在失了初心的人不是我,是萧何。他贪污受贿你不知”
“大秦的宝藏在没有到父皇的手里时,是我交给萧先生打理的。”有些事刘元本来是打算瞒着刘邦一辈子的,现在既然刘邦怀疑起萧何的人品来,刘元便告诉刘邦一些他所不知的事。
刘邦一眼看向刘元,刘元道“大秦的宝藏是我答应救子婴一命而得来的。”
事到如今刘元既然说出来了,也不怕说到底。
刘邦惊得瞪大眼睛,想到当年刘元竟然在项羽的眼皮子底下救一个项羽一心要杀的人,胆子太大了。
“父皇若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若是父皇知道了,父皇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当时的刘邦只想保住自己的命,如子婴这样完全可以要他性命的人,刘邦绝对不会去碰的。
叫刘元一说,刘邦想了想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如果刘元真把人弄过来,他绝对不会要的。
“富贵险中求,冒一个险得了大秦的宝藏,凡事总要有取有舍。宝藏放在萧先生的手里那么多年,在我瞒着父皇的情况上,如果萧先生想将宝藏据为己有,我敢与他讨要”
“你瞒着我的事还敢与人讨要,疯了吧。”刘邦一脸认同地告诉刘元。
“可是萧先生完全不想据为己有,这一个见财而不动的人,临老却贪起污了,父皇你相信还是要我也相信”刘元该说的了,再看向刘邦,“聪明如父皇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刘邦的脸都黑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冲着刘元道“那你也知道朕为何如此”
“有功于大汉,尽心为大汉,到了最后却成了最大的错了”功高盖主,什么是功高盖主,一个人的功劳是如何积攒起来的
“为君,为民,为天下当这些都成了催命的药,请问还有谁愿意为天下尽心”刘元直问刘邦,刘邦答不上来。
刘元走近问了刘邦,“父皇希望将来的大汉变成一个什么地方如贵族只想着自己,想着自己的家族,罔顾天下,不思朝廷,你想要大汉变成一个旁人的朝廷,而不是刘氏的天下吗”
“当然不是”本来板着一张脸表明不悦的人,结果倒好,刘元的气势反而越来越高,他却正好相反,越来越弱。
好想捂个脸啊刘邦生生给忍住了,他想反讥刘元一句,刘元道“若是直言进谏,思为大汉,思为父皇都成了错,父皇要如何处置我,我无二话。”
说着与刘邦直接跪下,如此作由刘邦全然处置的姿态,刘邦无话可说。
“你起来。”刘邦再有气,但是刘元是来为萧何说情没有错,却也勾起了他许多尘封的记忆。
萧何啊,若是没有萧何,刘邦想问自己会不会有今天答案是不会的
“你去牢狱为朕接萧何出来。”刘邦朝着刘元轻声吩咐,刘元明白刘邦意识到了自己错误,刘邦就算是怕,就算是畏于一个个的功臣,怕极他们对不起他,但是事有轻重之分,刘邦还是分得清楚的。
“父皇圣明。”刘邦能做出如此决定,刘元确实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跟刘邦吵起来。
刘邦看了刘元一眼,“你是不是也怕”
在这样的情况下问出是不是怕,刘元答道“方才我在来见父皇之前遇到了尤廷尉,尤廷尉告诉我说,法家的人从古至今都没有好下场的,所以打从他出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了准备不得善终。我也早就想过了,做好自己的事,若是将来也没能有一个好下场,至少我活着的时候无愧于心。”
刘邦想啊,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的境界。瞧着刘元道“你都不像我女儿。”
以前的时候刘邦总觉得刘元最像他,可是慢慢的刘邦却发现,刘元一点都不像他。
“不像吗看我脸皮那么厚,那么无耻,都不是跟父皇学的”刘元哪怕知道刘邦指的什么意思,却装着糊涂一般地朝着刘邦回答。
脸皮厚,无耻的某人,刘邦道“去吧。”
不想再叫刘元气着,急于将人打发了,刘元与刘邦道“父皇永远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刘邦其实不太确定想着未来,但是看着意气风发的刘元,刘邦道“将来的天下是你们的,朕怕是看不到了。”
自从与英布一战后,刘邦的伤一直都不好,卧病在榻,太医看了无数次都只让刘邦好好地养着,话说至此,刘邦再问道“我想封你的兄弟们为王”
刘元毫不犹豫否认道“不可。”
刘邦等着刘元说话,刘元道“父皇斩白马而盟之,道异姓不可封王。难道父皇以为同姓封王便没有异姓王的祸端许多话一开始我就劝过父皇。人心异动,今日之忠诚不代表生生世世的忠,不想被人反便不要给任何人谋反的权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父皇开创了一个大汉朝,不知有多少人也想开创一个大汉朝,父皇心里有数。父皇在世时诸王不敢乱,但若天子弱而诸侯强,天下必将再起动乱。想想春秋战国因何而来,不就是因为分封。分封之制不可取。”
刘邦就是因为记得刘元一番话所以就算心里想,却迟迟没有下定。
“若是父皇非要封王也可以,王可封,封地却不可封。刘家的人,你的儿子朝廷可以养着,却不能养成朝中的大患。而且眼下有功于社稷之异姓王刚叫父皇除了,父皇此时无功而赏诸子,天下何人心服之至少我也不服。”
不服,就要从实道出,刘邦道“你的小叔都没封呢。”
“是啊,父皇若不是想让二伯父看着我,也不会封他为代王。”提起刘喜来,刘邦的脸色都僵了,不想再提此事,只是感叹道“朕没有多少日子了。”
刘元见刘邦不愿意再提,但不再说,只接话道“父皇不是还想看到外孙吗那你得长命百岁。”
“朕也想,只是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就是另一回事了。刘肥家的几个孩子,你这一次回来没带”刘邦想起自己也是有孙子的,虽然几个孙子还不小了,但是想了想刘肥,还是不太喜欢的。
“没带,他们都在上课,回来不知多少时日,不能带回来,否则落了课程,后面想要补上并不容易。”刘元回答了刘邦。
刘邦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曹氏还想着能看看他们,你要是将来得空就让人送他们回沛县一趟,年纪大了的人,倒是想看看孩子,你且遂了她一个心愿。”
“让刘肥把人送回去就是了,何必让父皇操这个心。”当儿子的送孙子回去见见老母亲,听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值得刘邦操心的。
“再说吧,等你把人带回来了再说。”刘邦挥手,让刘元去办事,先将萧何接出来。
刘元也无意多提刘肥家里几个孩子的事,想想就是头疼。
萧何被关入了廷尉府,刘元到的时候尤钧也在,见到刘元顿了半响,看着刘元问道“陛下这是”
“父皇让我来接萧丞相。”刘元肯定地告诉尤钧,尤钧惊奇的,刘元进去见刘邦才多久,竟然就说服了刘邦。
“尤廷尉”询问地唤了一声,尤钧顿了半响不作声,还是一旁的人拉了拉尤钧,尤钧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只是看着刘元轻声地道“殿下不会是”
不会是骗人的吧。尤钧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是那样的意思,刘元道“放心,我还不至于送死。”
假传诏令不是小事,刘元瞧着也不像个傻的,尤钧一想也对,刘元连被关进大牢都准备好了,怎么也不可能过于作死。
尤钧连忙让开道“殿下请。”
刘元便往廷尉府的大牢走去,说来刘元也曾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可是看到牢中带着枷锁,披头散发的萧何,不知是枷锁太重还是萧何老了,萧何的背都驼了。
只一眼,刘元便觉得前所未有的心酸,隔着牢门与萧何作一揖,“萧丞相,我奉父皇之命来接你。”
萧何本来听着动静一眼看了过来,见着刘元时有些一顿,显然没想到刘元会来,而刘元话里的意思也让他听得一怔。
“陛下饶恕我了”萧何带着不可置信地询问刘元,刘元点头地道“你做的事,我们都心里有数。”
萧何自污只为自保,刘元清清楚楚,尤钧让人赶紧上去打开锁门,刘元走了进去,再次与萧何作一揖,“先生受苦了。”
萧何怔怔地看着刘元,“是殿下为我求情”
刘元道“萧丞相为大汉多年殚精竭力,我只是告诉父皇你为大汉做的事,还有你的为人。一个对于大秦的宝藏都无动于衷的人,怎么可能会贪图百姓东西。先生从来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年纪大了,休养生息后更不会是。”
对于萧何极大肯定,萧何从前便觉得能收了刘元如此徒弟是福份,如今刘元更是懂他,为他而不惜犯言谏上,刘邦对功臣的忌惮,萧何都做出自污之事了来了,岂会不知刘邦是什么样子。
作为功臣,大汉里眼下功劳最大的就是刘元,刘元出现在刘邦的面前,为他求情冒了多大的风险,萧何想都知道。
“你”萧何老泪纵横,要不是想到男女有别,只怕是要上去拉住刘元好好地说说话的。
“萧丞相,请。”刘元让人给萧何解下枷锁,请着萧何出去,萧何手脚得了自由,冲着刘元道“当进宫拜谢陛下。”
刘元想啊,萧何的政治觉悟还挺高的,看看眼下的反应多敏锐。
“当如是。”刘元深以为然,尤钧道“那我让人为丞相梳洗更衣。”
“不必。”刘元和萧何异口同声地回答,尤钧自不再多言,刘元再请了萧何而去,萧何点了点头,与刘元一道往宫里的方向而去,同乘于马车上,“你太冒险了。”
没头没尾的话,刘元却听清楚了,刘元道“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仅仅是为了萧先生,也是为了我自己,眼下大汉功劳最大的人就是我。功高盖主。如要一心一意为大汉,为百姓都不能为君王所容,将来还有人愿意为大汉尽心”
“贵族们本就拿了朝廷为家,百姓为仆,我们是要养大他们的胆量,让他们暗暗瞧我们自己的笑话不成他们巴不得没有人真心为大汉好”
萧何对刘元的直言却是连连摇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很多人就算懂得这个理,却也不一定敢说出来。你敢说出来了,总比天下许多人都要好。”
对刘元极是肯定,刘元冲着萧何灿烂地一笑,“先生,我一定会让你善始善终的。”
这是对萧何的承诺,像萧何那样的人何其难得,一心为大汉,一心为着刘邦,刘邦让他做的事他从来不打折扣,如此的丞相,天下只有一个萧何,如此人物,一定要让他善始善终。
“你若是个郎君该有多好。”能为刘元如此君王而死,纵是万死也是无悔的。
想到这里,萧何真的惋惜,可是刘元却不以为然地道“没事,当女郎就挺好的,免了许多的猜忌,还能遇上一个留侯。我若是郎君,怎么可能嫁给留侯”
要是错过了张良,该是人生怎么样的一个遗憾,刘元想着便摇了摇头,深以为不能接受错过,还是好好的,愉快的当着她女郎。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位子”萧何轻声地问起,刘元摇了摇头,“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想过。”
萧何抬头看着刘元,刘元的眼中只有坦荡,真诚,她确实的没有想过。
“先生你不会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了吧”刘元看着萧何,萧何道“与天下为敌,也得与至亲为敌,你有一母同胞的兄弟,有他在,确实不好做。”
得,萧何还挺清楚的,那就不用刘元多劝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刘元道“看先生的样子,我是真担心来着。”
要是萧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刘元还得头秃。
“呵呵,我从前一直都怕你太聪明而不能自制,现在看来,不能自制的并不是你,而是我。”萧何想到自己曾经对刘元的防备,怕极了刘元变成一个大问题,结果他认为的大问题,最后却做到了他一直想做没能做到的事。
“先生往后该如何做就如何做,自污一事不必再为。”刘元认真地告诉萧何,萧何轻轻一叹地道“知道了。”
披头散发不曾梳洗的萧何站在刘邦的面前,与刘邦跪下道“臣谢陛下。”
刘邦本来叫刘元说得已经想起了曾经最难的时候萧何对他的帮忙,那么多年了,一直都忘不掉,见到萧何狼狈的站在他的面前,刘邦意识到不仅他老了,萧何也老了。
愧疚之心油然而起,亲自上前将萧何扶起,“你为大汉做的一切,为朕做的事,朕从来没有忘记过,往后,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别的都不必理会,朕会一直都记着你的功,你的心。”
便是告诫萧何不必再自污,他看着年迈老去的萧何,再也没有一直以来他所看到的精致,一丝不苟,他们多么相似,都老了,却也都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是。”听到刘邦的话,萧何应了一声,想再与刘邦拜下的,却是叫刘邦先一步地扶了起来,刘邦朝着萧何道“你与我之间,不必如此,朕对不住你了。”
一句对不住说出来何其难,刘邦还是说了,萧何听得老泪纵横,冲着刘邦连道不敢。
“元儿,送你萧先生回去。这几日你在家好好休息,等身子养好了再上朝,大汉还需要你,要你帮朕撑着。”刘邦拍拍萧何的手,告诉着萧何他对他的看重。
“诺。”萧何应下,刘邦便让刘元将人送了回去,刘元乖巧地应下,上前扶着萧何道“萧先生,我送你回去。”
萧何应了一声,与刘邦再一次拜谢,萧何这才退了出去。
等刘元送了萧何回到公主府,不仅是张良等着她,琼容也同样地等着,瞧到刘元时,琼容道“你是真不怕死。”
跟萧何算起账来的刘邦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刘元是傻了才会不懂,她竟然就冲进宫寻上刘邦求情。
“你有一千个,一万个办法可以救萧何,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也是将你自己完全置于危险中的一种。”琼容不满的,刘元是不是傻了,竟然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来。
刘元道“不错,办法有一千种一万种。可是明明于大汉有功的人为什么为大汉尽心尽力却要受到猜疑,这是应该的”
听到刘元的反问,琼容道“从来皆是如此,故能遇明君是大幸。”
“什么皆是如此,所谓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当皇帝的人面对功臣怕人家的功劳太高,那就做好你一个皇帝分内的事。就算你没有本事,至少你也应该容得下为你安定天下的人。”刘元拧着眉头,说着那原本该是如此要求的事。
“久宁,这世上的皇帝有几个能做到”
“不是没有人做到,而是没有人敢对皇帝提出如此要求。我只是提醒父皇,功臣功臣,就算功高盖主,仅仅也是因为他对你的江山,你的天下太尽心。尽心为你却成了错处,是想让你这个皇帝,这个王朝成为一个笑话”刘元与刘邦说过,不怕告诉任何人。
“作为一个皇帝,你对臣子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尽心为你,尽心为百姓,为安天下。可是当一个臣子做到了,你却认为他做得太过。那么你想让你的臣子怎么样如同贵族们各怀心思,皆为自己,为家族谋划如果是,你的朝廷,你的天下,确定还是你的”
“你辛苦打下的天下,你想要守护的天下再也不是你的,你杀了臣,有什么意义”
刘元的意思就是这样,刘邦总能想得明白,他的敌人永远都不是功臣,恰恰是那些想杀功臣的人。
萧何对刘邦不够忠心,他对刘邦不够好
自刘邦卑微时就一心为刘邦谋划,争天下时,坐守后方,萧何没有机会自立为王吗
他有,兵在他手,粮在他手,他还有刘元从子婴那里弄来的宝藏,但凡萧何存点的异心,刘邦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杀了项羽,建朝为汉,刘邦认可萧何的功劳,视这为首功,显然在刘邦的心里,他自己知道萧何存在的意义,倾力他有多重要。
从前刘邦盼着萧何能够多做些,现在却反过来了,希望萧何能少做一点。
可是身在其位,作为一个丞相,尽心尽力为大汉做事,为刘邦安定百姓,安抚百官,为什么就成了错了
没有人提醒刘邦,刘邦只想到人心向于萧何,他担心萧何的功高盖主,而忘了这一切从开始其实是刘邦对萧何的要求。
因为做到他的要求,他便想让人死,合理吗
琼容看着刘元,没有想到刘元想得那么多,为臣尽心而有错,往后还会有人愿意为你尽心
刘邦不是没有看到不愿意为他尽心的大汉臣子都是怎么样,如果刘邦想要长此风,想让从今往后的臣子都向贵族学习,不为朝廷办事,也不思为百姓谋划,只管杀了萧何。
可是刘邦从来不傻,没有想这一条,只以为萧何功高盖主,所以想要把人杀了。刘元提醒了,他便想到了,急切的就要改正。
“你成功了。”琼容看着刘元,她其实很担心刘元硬要刘邦放了萧何,若是如此,接下来刘邦要解决的人就成了刘元了,好在刘元不仅救了萧何脱离困境,连带自己以后可以会遇到的局面都破解了。
刘元道“成功了,以后啊,还是学学留侯,差不多就功成身退。”
就算不怕功高盖主了,有机会还是放松放松,刘元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留给大汉,等到事情办得差不多,她就致仕,像张良一样,悠闲自在的过日子。
“我以为你方才意识到一件事,是打算好好地大干一场的。”狭长眼睛扫过刘元,她嗅到了刘元此次回朝有些变化,因为一心之死,因为那为她而死的女郎们。
“是。”刘元确实有旁的打算,而且打定主意要好好办。
琼容也不问刘元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刘元如果觉得需要告诉她,要她帮忙的时候一定会告诉她,不曾说,只能是因为刘元还没想好,不曾最后拿定主意事情应该怎么办。
“罢了,事情都做了而且做得很好,我也没什么事说的,我回去了。”琼容养着两个孩子,刘元此次回来是想着要长住的,并没有将琼华带回来,也是因为有其他的事需要琼华留在云中为她办好。
“先生慢走。”刘元送了琼容离去,琼容却想起来道“虽说尤钧不会瞒着勾结匈奴想杀你的人,但是你也可以让他把都已经查实的人交上来处置,一拖就是一年,只怕做事的人要以为事情都叫陛下放下了。”
琼容的话音落下,刘元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去催促”
“或许也不需要你出面了,人家已经打定主意要帮着你了。”琼容提醒了刘元,刘元一顿。
“想来萧丞相从下狱到放出来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比尤钧更清楚。”琼容感叹着,刘元看了看琼容,总觉得琼容有什么事瞒着她,然而琼容不想说的事,刘元就算问起来,只怕也是问不到的。
只能看着琼容离去,刘元回头问了张良,“留侯有没有觉得琼先生话里有话”
张良应了一声上前,“殿下可知方才我有多担心”
突然的问上一句,刘元卡住了,看向张良道“留侯也会担心。”
话音落下叫张良死死地盯着,抿着唇的,刘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的赔不是,“留侯,我当时太心急了,那是我的先生,为我也为大汉,为父皇付出诸多的先生。”
“我知道,就算殿下为了避讳从来不与萧丞相和御史大夫往来,殿下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的恩情。我只是担心殿下和陛下硬碰硬。”
刘元和刘邦硬碰硬也不是第一回了,张良的担心完全有可能,刘元轻轻地一叹,“不会了,硬碰也达不到目的,何必如此。”
张良道“陛下与殿下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殿下可以换一个方式的。”
提到这一点,张良更是看着刘元道“我希望殿下可以平安和乐。”
刘元不畏死,可是张良却不希望刘元出事,他是觉得如刘元这样尽心尽力不曾谋私的人,不应该是不得善终的下场。
“我在努力。”刘元同样也想将来的路走得更平坦,而不让帝王疑心,就是刘元时时刻刻都要想到的。
“好。”刘元答应的事她就会努力的做到,张良只要刘元一句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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