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斯楠的音量并没有刻意压低，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诺大宽敞的一楼大厅中十分清晰。
沈舒恬微微怔愣，傻乎乎的。
左斯楠扣住她的手就往楼梯走，经过沙发的时候左祺青筋爆起，低喝一声，“站住！”
左斯楠脚步一停，长睫一转望了过去，语气讽刺，“这么恶心的事你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沈舒恬停在左斯楠身侧，女孩清丽乖巧，清澈干净的目光看向左祺。
沈舒恬近了才发现左祺似乎醉了些酒，脸颊脖子泛红，但是眼神还算清醒。
左祺同样看着她，在这样纯粹的目光下，喉咙突然哽住，开不了口了。
左斯楠的存在就在时不时提醒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刻意逃避的事，也让他总是记起太多人的的指责。让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他恼怒，他愤恨，他无可奈何也不甘心。
可他也知道拉着沈舒恬进来是个愚蠢的做法。
左斯楠视线稍转，淡淡地落在左祺身边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眼神忽而一亮，看见清冷男人眼里的嘲讽厌恶，脸色一白，又慌乱地低下头。
空气紧绷。
沈舒恬不安地抿了抿唇，侧仰头无措地看着左斯楠。
左斯楠手上紧了紧，沈舒恬落后他一步，两人走上楼梯，进了沈舒恬的房间。
沈舒恬坐在书桌前，左斯楠转身就要走出去，这次换成她抓住了他的手。
“你还要下去么？”
两个人都懂，左祺的意思就是沈舒恬上来，左斯楠还是要下去。
左斯楠敛眸，落在女孩抓着他手腕的小手上。小手柔若无骨，但还是用了一些力道，似乎担心他突然跑了。
他轻挑眉，无声地询问她。
沈舒恬犹豫了一下，目光很软，“左伯伯刚才好凶，你还是不要下去了吧？”
说完小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然后又浅浅地松了一些。
可怜可爱的小猫仔一样。
左斯楠眸色略沉，突然想逗逗她，压低了嗓音，“不下去了？”
沈舒恬迟疑地点点头，微撅起红唇，苦恼道：“我们把门关了，左伯伯总不会撞门吧？”
左斯楠淡淡补充，“他有钥匙。”
沈舒恬鼓着脸，紧蹙眉，“那我们就反锁了吧。”
她脚下轻轻踢了踢桌脚，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思考，“我们还可以把书桌和椅子什么的堵在门口，床太大了推不动……要不拿透明胶把门口封住？”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左斯楠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女孩垂着头，绵长的睫毛眨个不停，红唇开开合合，絮絮叨叨地乱出主意。
她握着他手没有松开，力道倒是散了不少，但是注意力明显顾不上这边了。
他心里有一股子的沉暗戾气，如同肮脏不堪的沼泽。
他不屑于掩盖，平静只是是他的习惯，不过谁也预料不到他会做什么，哪一刻又会突然暴虐。
不过显然女孩没发现这些，她大概只觉得他委屈了，下楼要被欺负了。
可是奇异地戾气被女孩安抚得很好，像是被顺了毛。
他决定暂时把爪子收起来。
她的担忧与紧张，松松软软地，小猫垫一点一点往他心上踩。
左斯楠闭了闭眼，掠夺的本能似乎在生根发芽。
左斯楠忽然半蹲下来。
这样他就比沈舒恬要矮了一个头。
沈舒恬闭了嘴，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唠叨了。她微窘，侧过脸，脸颊泛着淡淡的红，女孩特有的娇甜。
爷爷老了以后身体总是不太好，她唠唠叨叨地习惯了，爷爷倒是永远开心欣慰的样子。
想不到突然有一天会用在左斯楠身上。
左斯楠抬眼，精致的眉眼里的戾气已经松散开来。
他目光从上而下认真地打量她，从眼睛到翘鼻再到红唇，黑眸专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左斯楠的桃花眼很漂亮，眼尾微挑，睫毛长而翘，黑眸潋滟动人。
即使平日清冷如他，此时静静注目她的时候都像是有着一汪深情。
沈舒恬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脑内的小风暴简直离谱得不可思议，也羞耻得不行。
她慌乱地躲开他的眼，小手摸上脸庞，还别扭地扯了扯软肉，喃喃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左斯楠眸色微闪，懒洋洋地勾起唇角，语气有些飘忽，“发现姐姐今晚特别漂亮。”
“啊？”沈舒恬睁大了眼，继而羞怯地抿了抿唇，睫毛下落挡住她琥珀色的眼眸。
左斯楠缓缓站了起来，定了定神，心头若隐若现的某些心绪似乎在破壳而出。
沈舒恬刚才就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他抬手揉了揉黑发，散漫道：“那就不下去了。”他本来就没打算下去，就没想过给左祺任何的面子。
沈舒恬舒了一口气，小兔子一样腾地站起来，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道：“现在快点回去，趁他还没有上来。”
她也拿不准左祺会不会等不及了就找了上来。
她小跑到门口，小老鼠探门偷东西一样悄悄打开房门，悄悄望了出去。
瞄了两眼，没有人。
她朝后招了招手，语气紧张，“左伯伯不在，你快回去吧。”
左斯楠心绪翻涌，他不紧张也不害怕，但是有个女孩子在替他担心替他害怕。
他本来没有那打算的，最后还是奇异地按照了她的说法走了上去。
沈舒恬叮嘱道：“记得要反锁房门啊。”
左斯楠一顿，“嗯。”
沈舒恬关了房门，心砰砰直跳，搬来了椅子坐在了房门后面，靠在房门上，竖起小耳朵听门外的声音。
想听点什么又怕听到什么，怕一会有左祺骂骂咧咧，或者砸房门的声音。
结果过了许久，竟然什么声响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沈舒恬可怜巴巴地拍了拍脸颊，将椅子挪开，啪嗒一下打开房门。
她走了出去，走廊静悄悄的。一楼大厅吊灯已经关了，左祺不知道是又出去了还是在睡觉。
刚才那间门还半开着，她犹豫一会，还是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的一切看得清晰，这是一间书房，整体装饰为淡青色。右侧是一个书架，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书，落地窗前有可爱的懒人沙发。
干净，又太过于干净。
地上散落了不少东西，沈舒恬猜想是刚才左祺不小心弄掉的。
沈舒恬走了过去，蹲下来将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桌下有一个相框。
沈舒恬顿了一下，将它捡了起来。
相框里有一个女人，白色上衣浅蓝色下裙，面对着镜头浅笑，容貌美丽恬静，让人看了一眼便觉得这是一个温柔窈窕的美人。
左斯楠的眉眼间与她有些相似，一眼就认出这两人的关系。
不过和她恬淡柔和的气质相比，左斯楠如寒冰，凌冽异常。
沈舒恬将相框放好，微微颔首，软绵绵道：“阿姨好。”
她其实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歪了歪头，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您儿子现在……您多保佑保佑您儿子吧。”
门外的身影朝里看了两眼，看着女孩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摆放好。在她余光扫过来的时候，又转了回去。
人影靠在墙上，低骂了一声，“艹，不会栽了吧。”
.
第二日，暖风和煦，景色宜人。
陆絮和学校特意聘请来的校庆策划师商量着表演的节目和舞台布置等细节，每一样都很繁琐。
聊完后，陆絮将修改后的台词本交给了在侧厅里等候的司惠琬。
陆絮叮嘱道：“节目撤了两个，十五号和二十号，换了新的。你注意一下，其他人你帮我通知吧。”
司惠琬接了过来，低头翻看了一下，笑着应答，“好的，陆老师。”
一个男老师走了过来，“组长，你问过左斯楠没？他有没有答应过来拍摄？”
左斯楠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如果可以，他们也很想放弃，毕竟跨的栏太高，搭梯子似乎都遥不可及。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陆絮将手里的文件合上，“我已经让别的同学去和他沟通了一下，还不知道结果。先不急，这件事推到下个月都行，先把节目排练好，以及尽快将校友名单里的人都联系好，记得统计出来。”
“好的。”
司惠琬看着男老师离开，眼睛闪了闪，“老师是想要左斯楠同学来拍宣传片么？”
陆絮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司惠琬紧抓着台词本，脸上的笑容不变，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带了司惠琬那么久，陆絮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也非常理解，但是这和公事不一样。
她的构思里，一男一女两人确实是里面的主角，她在见到沈舒恬之前，考虑的人里面确实有司惠琬。
不过现在……
但是她依旧点头，“是的。”
司惠琬心里微紧，“那左学弟同意了么？”
陆絮：“现在还在游说的阶段。”
司惠琬勾起唇角，温和自信，“我和左斯楠略有私交，或许我可以帮忙询问一下。”
陆絮并不觉得司惠琬有这个能力。但是对方都主动提出来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拜托你了。”
司惠琬笑意盈盈，“现在还说不定呢。”
.
沈舒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吓到了，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就戴上了熊猫眼。
陈语竹戳了戳她的厚重眼袋，“啧”了一声，“你昨晚偷偷做了什么？”
沈舒恬皮肤瓷白，娇嫩异常，所以黑眼圈也比一般人要显眼得多。
沈舒恬喝了一口水，怏怏道：“就是没睡好，做了噩梦。”
陈语竹也不闹她，“对了，陆老师校庆宣传片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觉得参加也多好的，可以栽入校册，多有意义啊。”
沈舒恬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问左斯楠要不要参加，她内心其实觉得没有任何问的必要。
他会参加才怪。
那天和陆絮谈话后，两人还加了微信。按照陆絮的说法，就是到时准备拍摄的时候可以方便联系。
可是她明明没有答应啊……
刚想到这，就接到了陆絮发给的微信。
【舒恬啊，左斯楠答应了么？】
她问都没问，没有任何回复的底气。
沈舒恬深深叹了一口气，慢腾腾地站起来。她打算现在就下去问，快点解决这个麻烦。然后如果时间允许，回来再睡几分钟。
到了高二一班，她才发现有一个位置旁聚集了好多人，密密麻麻围成了一个包围圈，似乎有女生说话的声音。
她也没在意，只是她到底不知道左斯楠的位置在哪里，她没看到他。
她从窗户探进去，窗边的女同学正在拆零食。
沈舒恬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软声问：“同学你好，你们班的左斯楠在么？”
那同学一惊，哗啦就撕了一个大口子，薯片散了一大半。
沈舒恬也感到很抱歉，愧疚极了，“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再赔你一份吧。”
女同学抬头看过来，不满立刻变成了喜悦，“校花学姐？”
沈舒恬顿了顿，“你好。”
看着落在她衣服上的薯片。诚恳道：“抱歉了，我会重新买一份给你的。”
女同学将薯片收拾好，扔到一旁，“不用不用。”她眼珠子转了转，讨巧道：“学姐还记得我不？升旗那天我还和你说过话。我叫林霜，不用赔，学姐给我个微信呗。”
沈舒恬眨巴着眼睛回忆了好一会，是升旗那天跑来安抚她的女孩子。
情况变成这样了，当然是满足她的要求了。
沈舒恬拿出手机打开页面，林霜凑近叹道：“学姐皮肤真好，真细腻。”
“你加了我不亏的，我可以随时给你传递消息哦，拿下太子爷。”
沈舒恬：“……”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误会了。
很快就通过了好友请求，两人成为了微信好友。
只是，慢慢地，她就发觉哪里不太对劲。她抬眼，就发现整个教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角落里的拥挤人群已经散开了一个口子，一个高挑亮眼的女生站在那里，是司惠琬。
可她远远比不上那个存在感异常的男人。
他眉眼冷淡，十分散漫地靠坐在那里，一手随意放在椅背上，长腿曲起搭在横杠上。
他的视线穿越人群落在她身上，朝她勾了勾手，声音低哑诱人。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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