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些时间, 把其他参与了设计他们西往取经棋局的神佛一网打尽, 扔进无尽的轮回,帝辛和孙悟空谁也没迁怒, 报完了仇就走, 谁也没管那些拦在他们面前, 要他们负起天庭无君的责任的古董神仙。
谁说他们把玉帝从那位置上拉下来, 打入尘埃里,就是为了接任他的位置的?
只要不算计到他们的头上,他们哪管谁来当这天地之君?
玉帝, 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他们的仇,报也就报了,哪还有因为报了仇, 就要贡献出自己自由的道理?
如果说帝辛是不惜得去当那什么天地之君, 那孙悟空就是全然不喜欢了。
天庭里的老神仙哪有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好玩?
瞥了拦在面前的神仙一眼,孙悟空和帝辛相视而望,遥遥作别,一个往东,去做他花果山里自由自在的齐天大圣, 一个往西,回到鹰愁涧底,继续他的自在修行。
帝辛并不能确认小白龙上一世寿命的尽头是在哪里, 于是也便不能确认自己什么时候能从这个世界离开。索性定下了神,日复一日地端坐在鹰愁涧底,提炼自己的心境和修行。
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时候, 恐怕是外头的人都要忘了当年同齐天大圣一道踏碎凌霄的“白龙圣君”,时间对于神仙来说,是在太长,又实在太短。
修行无岁月,仿佛是打一个盹儿后惊醒,帝辛终于在清楚的神识里感应到了这具身体终结的痕迹。
死后身化白色巨龙,遗骸沉在鹰愁涧底,谁也不知道,当年与齐天大圣一同威震三界六道的“白龙圣君”,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鹰愁涧里寂灭了。
在作为小白龙生命的最后,帝辛收取了这世界多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功德,意识模糊间,倏然突发奇想——
这难道……是天道对自己这世界的表现格外满意?
可……为什么呢?
是为自己救了他宠爱的时候,还是为自己替他铲除了其身不正、不堪为天下敬仰的诸位神佛?
也许是兼而有之,帝辛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从这一方小世界里彻底脱离。
*
“大人,太太,大郎君这是打马球的时候,被太学里的张明伥给一棍子打晕了!”
“那张生可真是!这是作的什么孽呀!”
“夫人快别说了,还是先送大郎回去躺着,命人去请大夫。”
一道焦急的年轻男声,一道有些年纪、满口抱怨的温软女声,以及另一道威严肃穆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帝辛稍有意识,只觉得耳边嘈杂极了。眼前一片漆黑,他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隐隐感觉到,像是和着那声线威严的男人,身子一晃一晃地,正被人往别处抬着去。
“大人、太太放心,大郎君只是一时昏睡了过去,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了。”
稀里哗啦的嘈杂声,在得到大夫的诊断后,终于随着“吱呀”一道关门声,全部寂静下来。
脑海平静下来。既然醒不过来,帝辛索性趁着这点子平静,翻起了原身的记忆——
“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如果非要说,原身谢华宸大抵是个这样的男人。
世家气韵,饱腹诗书,举手投足俱是雅韵风流。
打马而过,少女掷花,名冠京城的“华玉公子”,便是如是。
这样的男人,应是河清海晏,一生波澜壮阔,垂名青史的。
而事实也本应是如此的。
应当是机缘。
在生命的最后,仿佛天地垂怜,谢华宸得以遍览张明伥前世今生的所有生平。
是的,前世今生。
对于张明伥来说,原身应该算是个只活在史书里的一个古人。
虽生是世家权贵、可凭家世得天子荫封,却偏以科举入仕,周游在世家和寒门之间,在职四十年,位极人臣,令得满朝文武心服口服,成功为当朝天子齐贤宗平衡世家和寒门,携手贤宗,达成前所未有的君臣同心,开创了齐朝从未有过的太平盛世。
兼之谢家儿郎,非而立之年无子不得纳妾的祖训,谢华宸一生只得一妻、只爱一人,是古代难得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存在,无论男女,谢华宸在后代追捧者无数。
可这一切,始变于张明伥的穿越。
张明伥是误入这大齐的一个后世之人。
后世常有人说,“哪个女人不想被谢华宸爱一回?哪个男人不想当一回谢华宸?”
张明伥相在这大齐搅出些风雨来,摆在他面前的,便是一条谢华宸曾经走过的成功之路。
他要走谢华宸走过的路,让谢华宸无路可走,却又不愿意成为真正的谢华宸。
利用着后世人的身份,他盗窃了包括谢华宸在内,许许多多的诗,撩拨了谢华宸命定的妻子,却又勾搭了许许多多的女人。
他凭着一些后世所学和并不精通的浅见入了仕,使了诡计将原身打压成沽名钓誉之人,彻底绝了谢华宸的仕途。
只是,越到后来,张明伥越能明白过来,他在后世,也不过只是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混过大学四年的普通人。很多有关原身谢华宸的观点和事迹,他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开始意识到,这世间,只有一个谢华宸。
但他所想到的,却不是帮助谢华宸重登仕途,再造贤宗盛世,而是作计污蔑谢家勾连外敌,彻底毁了原身和谢家。
同一个时代,他怎么允许有人的光芒更甚于自己呢?
大抵在那时,张明伥是这样想的。
而也是在死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张明伥的前世今生,谢华宸才恍然明白过来,他是死在怎样一个又蠢又毒的下三滥手里。
怎么能甘心?
如何能甘心?
倒不怨什么命定的缘分被夺,毕竟他对未来那所谓的妻子,还全然不识,没有半点爱意。他恨的是那下三滥踩着自己上位,恨的是自己竟然如此狼狈地死在了这样一个下三滥的手里。
若说执念……那大概便是让那下三滥明白——
这世间,不仅仅是只有一个谢华宸,且这个谢华宸,永生永世,都只会是他无法逾越的高山,生生世世,只会将他踩入脚底。
啧啧有味地将张明伥有关后世的记忆又看了一道,对那肖似于民国世界、却又全然不同于民国世界的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帝辛三两下总结出了原身谢华宸的执念后,这才悠悠醒转。
入目,是床前飘荡着的帷幔。
素青色,谢华宸爱极了的颜色。
这里,是谢华宸的房间。
“呀!原是郎君醒了,奴才这便去叫大人和太太过来!”
帝辛刚支着手坐起来,恰好便见一小厮端着一盆水推着门进来。
声音是最开始来到这世界时,听到的第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
帝辛打一眼,便将他同原身记忆里的贴身小侍七元给对上了号。等再一眨眼,便见那七元满脸惊喜,连忙放下了水盆,冲到外头找人去了。
“哎呀,我儿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脚下都带着风,原身的母亲苏氏进到屋里,连声音都带着三分火气。
直到近了帝辛床榻的一旁,这才慢步下来,坐到床沿边上,动作轻柔地用指尖抚上帝辛缠着纱布条的额角。
“真是作孽!那张明伥什么人,竟也敢出手伤了我儿!”
苏氏娘家和夫家都位高权重,自己又与少年天子唯一在京的姑姑、苌云长公主是数十年的手帕交,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性子爽利又爱护短。
先前帝辛休息的时间,足够她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那张明伥的身份地位,此时提起张明伥,她连一句“张生”的称呼都不愿给,一声“张明伥”缠在齿间,神色明厉,十足地咬牙切齿。
“夫人你别冲动,还是先听听华宸是怎么想的。”
原身的父亲谢瑜山拧眉,到底是害怕妻子撒起泼来,干脆就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让“儿子”自己去同他“娘”说。
谢华宸自己活着的那一世,谢瑜山好像也是这样让他做的。
倒不是不护着自己的儿子,反而偏袒外人,也不是那穿来大齐、成了一个平头来百姓的张明伥,还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和背景。而是那张明伥在外,为了博取佳人欢心,已经有了些许的“才名”。
饶是世家权贵瞧不起平头百姓,却也不得不承认柔弱文人,惯会用手里的笔去摆弄人心。
恰好,谢家世代,是权贵,是朝臣,亦是屹立在知识顶端的文人。
是张明伥不懂,谢华宸的身份,本身便是谢华宸能在历史上达到那样成就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谢家不予文人为难。
饶是谢华宸自己也不知道张明伥为什么会向自己打来这一棍,自己也不知道张明伥那一棍是否真就是他们说的“意外”,但——
谢家不予文人为难。
不管那个文人是出自世家,还是出自寒门。
谢家世代得来的文人推崇,总是基于这一点。所以记忆里的谢华宸,其实是接收了他爹谢瑜山的暗示的。
并且,就算现在是换了一个人来,为了除却谢华宸的执念,帝辛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若非要说和原身有什么不同,那大概是……
“娘何必置气?莫不是对儿子没信心?觉得儿子还如七岁稚童般需要被人都哭了就要找娘亲?”
同原身温柔大方地将这一页掀过全然不同,帝辛这言下之意,即是要自己去给自己找回场子来了。
苏氏愣了许久,这才倏然轻笑出声,“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像二郎一样插科打诨,来逗娘开心了?”
谢瑜山诧异地看了帝辛一眼,到底是看目的达到,苏氏没再置气,便觉着帝辛这话是故意说逗着苏氏来笑的,没放在心上。三言两语便将这事翻过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书生篇没说,这里说一下,没说朝代的都是架空,设定为剧情服务哒~
然后,作者君去烧烤了,双更失败,然后今天得到一个噩耗,最近要写论文,交开题报告和初稿,大概是尽量保持日更吧,欠下的更新等忙完,一定会补!!
最后,元宵快乐吖,抱住大家,比心心~(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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