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白龙敖烈的眼里,玉帝惯来是是非不分、好大喜功、昏庸无能的。
当年, 不论是卷帘大将失手打碎琉璃盏、还是天蓬元帅醉里调戏嫦娥、亦或更甚者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 最后不管谁重谁轻,都是判了一个以下犯上、忤逆天条的罪名。
他并不惊奇于自己失手烧毁了玉帝送来的宝物, 会被半点不容人冒犯的余地判他个“忤逆天条”的罪名。他没想到的, 是那个一纸将他状告上天庭的, 竟是他的生身父亲——西海龙王。
小白龙的记忆戛然而止。
帝辛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灵魂, 正因着这肉/身里存留着的愤怒和怨恨而瞬间沉重。
敖烈的执念是什么?
将敖烈的记忆一路看过来, 帝辛原本以为无非同前面几世一样,这小白龙的执念必定是同让他沦落到眼下地步的几人息息相关的。
好比那碧波潭的万圣公主和九头虫、好比那将亲生儿子告上天庭的西海龙王、更甚者又好比那不辨是非、软弱无能的玉帝……
无非便是如此。
帝辛原本以为, 小白龙的执念就是牵扯在这几人身上的,可偏偏事情出了偏差。这小白龙肉/身里的执念, 比他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人都要更深,可就是与以往的任何人都不同,这小白龙是没有明确将自身执念留与他知的。
自简陋的石榻上起身, 帝辛闭着眼,来不及打量这鹰愁涧底的寒酸模样,将敖烈的记忆, 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再看了一遍。
因着法海那世, 他也只得了法海前面二十余年的记忆,初时,帝辛并没把小白龙被天兵压到鹰愁涧后就突然中止的记忆放在心上。
可眼下再将那记忆看过一遍,帝辛这才发现, 比之法海那一世,这一世却有不同——
彼时,他用的是二十岁法海的身子,是半点没有法海二十岁之后的记忆。而现在,他用的,分明是还没清醒过来的小白龙的身子,却提前在小白龙的记忆里,看清了鹰愁涧的模样……
再睁开眼的时候,帝辛不动声色地将这鹰愁涧底的情况,同原身记忆里的模样一一比量。
戛然而止……
难道……敖烈还有其他的记忆被抹去了?
看着这鹰愁涧同敖烈记忆里别无二样,帝辛有些恍然,蓦地抬起头,透过头顶碧波荡漾着的水纹,往天上瞧去。
他看的并不是这方世界的天庭,而是掌管着万万小世界的天外天——
天道。
这其实并不难想。有了傅言诚那一世的雷霆警告,帝辛很难再自欺欺人,去相信天道从始至终都不知晓他的存在。
甚至于,他偶尔还在猜测,兴许,真正让他开始这无休止穿越的,就是这天道,也正是那鸿钧。
顺着这般想下来,敖烈那些被抹去的记忆,似乎也就不难猜想了——
兴许,那是些不能提前泄露,只能由他自己去摸索的天机。
眼里一片清明,帝辛收回了目光,没再去想天道、或者是鸿钧,让他兜兜转转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总归,他要把功德送到自己的面前,自己收下便是。
正身,帝辛盘腿。
不管小白龙的执念到底与谁有关,帝辛始终相信,在这样一个满天神佛的世界,到最后,终归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垂眸,帝辛进入修行。
同第一世受法海影响,只能修炼佛法不同。大抵是一法通、万法通,打从脱离法海那个世界开始,帝辛修的就不再是单纯的佛、也绝不是单纯的道。
他练的,是那颗悠然自在、随心所欲的心。
这世间自来便有“一朝悟道、坐地飞升”的俗语,是以,境界既在,他的修为便在。
*
“噗通——”
极重的一声落水声,将帝辛从百年修行中惊醒。
帝辛悠悠然睁眼,瞧见的便是一匹白色的骏马,惊扰了鹰愁涧的一池静水,自头顶急速下坠,吐出一串串细小的气泡,虎蹬两下,最后在紧裹着的湖水里,彻底没了挣扎。
这是淹死了一匹人间的凡马。
生死有命,一匹凡马溺水丧命,原本是不足以引起帝辛的注意的。
百年前替小白龙深受的折辱,帝辛片刻不忘。既然已从修行中惊醒,他原本至少是应当找上碧波潭、西海和天庭,替小白龙和他自己讨回个公道和脸面的。
可当他真正睁开了眼,瞧清了鹰愁涧里动静的来处,他原本的想法竟然渐渐就淡了——
小白龙遗留的情绪,已经百年未曾作祟,但就在那白色的凡马出现在自己眼里的时候,帝辛却倏然觉得心里头一阵没来由的烦闷和焦躁。
那是一种夹杂了惊怒和惶恐的情绪。
敖烈在怕?
记忆里那条天赋奇高、颇有些盛气凌人、桀骜不驯的小白龙在害怕?
他怕什么?
一匹凡马?
帝辛眯着眼,怎么也想不通心里涌上的情绪。不管再如何去看那匹白马,也半点看不出那白马还有其他什么别的身份。
“砰——”
那白马的遗骸闷声落在湖底,扬起一层银沙。
帝辛拂袖站起,移步过去,索性凑近了去看。
他不相信曾经自傲于修为、满怀少年意气的敖烈,会无缘无故地害怕一匹凡马。
此时,几乎全然将先前的打算抛在了脑后,帝辛一边瞧着那马,一边搜寻着敖烈留下的记忆。
既然半点也得不到答案,他便很难不去想到敖烈那段被抹去了的记忆……
心尖上抖了两下,恍惚间,帝辛仿佛听见小白龙正凑到自己的耳边,央求着他离开。
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
帝辛嘴角勾了勾,反倒没了要去找万圣公主和西海龙王的打算。
挥手,帝辛分出一道水流,卷着那白马的遗骸回到了石榻边上。正待放下,陡地便随着动荡的地面晃了两下,看着一根粗/长的棍子,直直从湖面上捅了下来,直把鹰愁涧给倒得天旋地转。
“妖精还不快把俺老孙师父的白马还来!”
帝辛伸手,正想擒住那棍子的末端,将那整根棍子、同及湖面上翻倒鹰愁涧的人整个掀翻,蓦地听见湖面上直直传到湖底的声音,却反而没了动作——
又是这样,
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帝辛细细地感受着小白龙自然而然产生的心绪,同看见那白马时不一样,他从这份熟悉里感受到的情绪,并非憎恶、也并非害怕,而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愁苦?
神思恍然间,帝辛反而有些想看清那被深埋在云雾后面的真相了。
收回手,他没按原先想的那样,干脆利落地直接将那棍子整个掀翻,而是心神一动,化作原身小白龙的原形,顺着那粗/长的棍子缠绕而上。
及至顶端,他一眼瞧见了那把控着棍子翻山倒海的猴子,蓦然将其与五百年前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对上了号,这才悠悠啸出一声龙吟。
声波震荡得极远,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双手捂了捂耳朵,等那声波散开之后,重又操控着金箍棒变回了正常大小,向着帝辛棍棍打来。
他几番变化,或移形换影,或三头六臂。
说厉害,倒也厉害。
但若说是否可与那“齐天大圣”的名号相提并论,帝辛却直觉开始生疑。
“砰!”
一尾巴扫去孙悟空最后猛然袭来的那一棍袭来,帝辛心下觉得不对劲,草草将孙悟空掀开,便猛地一头又扎回到了鹰愁涧的湖底。
天庭真正位于顶端的神仙,各有所长,哪怕并不是各个都英勇善斗,但他们的身边也总养了一干侍童、坐骑和宠物来用以防身。
记忆里的小白龙自矜修行天赋奇高,生性好战,自来便喜欢同那些神仙养下的侍童坐骑挑战切磋,只是当年的孙悟空早早就被压在了五指山底,这才未曾同孙悟空一较高下。
直到如今,换做了帝辛来同着传闻里的齐天大圣交手,这才心下一阵,猛然惊觉不对——
孙悟空厉害是厉害,单论个人战斗力,天庭那些神仙,可能的确没有几个会是他的对手。可天庭的很多神仙,本来就是不修武力的。若要自保,他们的身边自有他们培养的侍童和坐骑。
比之原身当年交手的那些侍童和妖兽,孙悟空显然还是有些距离。
如果所谓的“无人能敌”是假,那这齐天大圣,又是如何能搅得天宫大乱的?
瞳孔微微放大,这一瞬间,帝辛忽然觉得,也许原身、甚至那自以为大闹了天宫的齐天大圣,也许从来就没弄懂过那漫天的神佛。
如果说,所谓的“大闹天宫”,只是天上那些神仙做给孙悟空看的一场戏,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敖烈是否也参与在他们操控着的棋盘中?
他们要敖烈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
敖烈的执念是否与之相关?
还有……孙悟空最开始喊的那句话里的“师父”是谁?
玉帝真的就像小白龙敖烈想的那样昏庸无能、好大喜功吗?
这一刻,帝辛心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最开始,原身用残存的余念想让他离开,他都没有离开。这会儿,他好不容易摸到了真相的门槛,就更不会选择离开了。
他想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把小白龙和孙悟空、甚至更多他还不知道的人绑入棋局。也想看看,那些人究竟想凭靠他们做些什么。
稳稳地坐在鹰愁涧湖底的石榻上,帝辛动也不动。
他知道,若真想让“他”入局,那些人,无需孙悟空去请,最后也会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猴哥其实也是作者君的心头好,作者君是不会黑他的
实力这一说,是就事论事,毕竟西游里,猴哥起码搬了二十次以上的救兵,小白龙这里也是请的观音。
但是无所谓了,作者君喜欢的就是猴哥那一份狂妄,情人眼里出猴哥,就算猴哥实力没有天下无敌,那一定也是修炼时间太短了!猴哥在作者君心里,就是最牛批的,嘿嘿嘿
另外,总感觉乖巧听话的孙悟空,不是作者君心里的猴哥,所以,男主不仅会自己出局,也还要带猴哥出局,两个桀骜不驯的人,一起打破神佛的阴谋诡计,日天日地~
就是纠结了半天,最后才定下怎么写,所以粗/长失败,作者君只好明天再战了,抱住大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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