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没松,程音也垂着眼没敢动,可余光里男人的视线定定不移。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大概十几秒,到程音渐渐有些扛不住。
她眼睫微微颤着,考虑要不要将自己不动声色后退,让下巴脱离他的魔爪,男人忽然开口了,语气依旧意味不明。
“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
傅景泽说完,便起身去了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
望着他走去的背影,程音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抬眼打量四下。
办公室风格跟他的人相似,很…霸道。
空间很大,装修豪华,倒不是纯土豪,设计感也很强,但又处处透出一种“我有钱我很拽”的既视感。
傅景泽从休息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女款外套,递给程音。
“换上。”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漫不经心补充了句,“本来是要送我表妹的礼物。”
程音倒没有留意他后一句话,只是看着他手上递过来的外套,又低头扫了眼自己。
也是到这会,她才发现,自己的针织外套沾了一片灰尘,应该是刚刚撞到树时不小心蹭到的。
可看了眼他手上的外套,她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不等她说完,外套被直接扔过来,她又下意识接住。
傅景泽将外套丢给她后,没再看她,长腿迈开径直去了沙发那边。
办公桌前,程音拿着外套,抿了抿唇。
望着那个懒散后靠沙发沿的颀长身影,她原地纠结了会儿,浅浅吸了口气,低声道:“傅总――”
只是这两个字刚刚落下,程音就忽然听到一声金属咔哒声。
她话音本能一滞,莫名想起他卸刘科长胳膊那次,手中随意摆弄打火机的场景。
然后,程音就不敢吱声了。
衣服拿在手上,也没换,就那么干干地杵在原地。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只有金属开合的哒哒声。
空气凝了好一会,傅景泽收了打火机,起身,不紧不慢朝她走去。
宽阔又安静的密闭空间里,脚步声都被放大。
一下,一下,又一下。
程音脑袋半垂,目光落在那双光洁锃亮的皮鞋上,随着他脚步声渐渐逼近,心跳倍速加快。
几秒后,傅景泽站定在她面前,单手抄在西装裤兜里,居高临下望她。
“程音?”
男人嗓音低沉,尾音稍往上扬,没有多少情绪在里面。
程音却莫名头皮发麻。
傅景泽右手从裤兜里抽出,撑在她身侧桌子,上身微微前倾,迫得程音不得不更往后,后背紧抵着办公桌。
男人垂眸望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从发丝到眼睫,鼻梁到嘴唇,再到脖颈。
再往下。
一寸一寸,肆无忌惮。
在这种目光压迫下,程音呼吸渐渐发紧,即将窒息时,求生本能带领着她往另一侧挪动,可身子刚动了动,一条长臂懒懒伸过来,横挡在了她右侧。
“……”
他两只手臂一左一右锁着她,成包围态势。
身上原本似有若无的清冽木香,也因着距离的无限贴近,争先恐后涌入她鼻息。
心跳声在耳膜疯狂鼓动,怦怦怦中,男人低沉的嗓音抵在她耳侧。
“我帮你换?”
语调微沉,有暧昧,更有别的。
程音神色彻底僵住,下意识就伸手抵住他胸膛,往外推。
“不,不要。”
她声音低低的,不大,手上却使了全力,可面前男人纹丝不动,也完全忽视她的抵抗,下一秒,修长白净的手抬起,慢条斯理来到她针织衫纽扣,就要帮她换的架势。
程音脑袋更是轰地一下,也急了,脱口就道:“傅景泽!”
男人长指顿住,像是目的达到,安静三秒,松手,放开了她。
-
程音最后也没换上那件外套,刚好身上里面是件可以外穿的打底,她便将脏了的外套脱下,拿在手上。
只是自那之后,傅景泽的脸色就不甚明朗。
已经深夜,早过了学校门禁时间,电脑修好后,傅景泽送程音回家,两人一路无话。
本来程音是拒绝他送的,可傅景泽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扫过来,她便怂怂又不敢吱声了。
到小区楼下,程音垂眼道谢,下车走了几步,又迟疑转身。
宾利还没离开,傅景泽嘴里咬着根烟,手随意搭方向盘,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见她又折回,收回视线,推开车门下车。
一个小时前在学校忽然遇到傅景泽,太过突然,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加上这会儿夜风清冷,吹得程音脑中思绪也清晰三分。
是的,那一晚,是她先吻的他。
关于当晚,她也许是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程音很小的时候妈妈出轨,然后就看着爸爸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导致她对爱情这个东西很幻灭,也压根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结婚,她又没想过当一辈子处女,所以,与一个男人结合,是迟早的事。
何况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写作。
但,这个理由,说给眼前这个身体还算熟悉、其他一概陌生的男人,她有些难以启齿。
好在她当晚喝了酒,可以推给酒后乱性。
所以,安静了几秒,她抿了抿唇,开口:“对不起。”
傅景泽正抬手将口中烟取下,闻言稍顿。
但没应,身体倚在车边,长腿随意往前交叠。
烟拿在手上,没点。
“那晚我喝醉了,傅……你就当我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了…冲动。以后我保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到处乱说,总之绝对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不必要的困扰,也请你当作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以吗?”
她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颤抖,语气甚至带点恳求。
强作镇定解释完,傅景泽一时没有说什么,程音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她站在原地,捏着衣角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这样的沉默保持了大概几分钟。
傅景泽略略偏头,垂眼望她,“冷吗?”
“……”程音捏衣角的手一紧,两秒后轻声答:“还可以。”
其实有点。
如果他们能速战速决就好了。
有夜风吹过,带着瑟瑟凉意,她默想着,边将怀中外套抱紧了些,余光里男人身形忽然动了,朝她走来,程音下意识往后退。
傅景泽稍顿。
安静三秒,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她面前。
“怕我?”
程音抿唇,敛着眉眼,不语。
傅景泽将她手中外套拿过,又稍稍往前了点,慢条斯理帮她披在身上。
外套披上后,手上没有立刻收回,身体也没退开,维持着半抱搂的姿势。
“怕什么?”声音有几分刻意的放轻。
可怀中女生身体发僵,小脑袋微微偏向一边,仍不言语。
傅景泽垂眸望着,半响,再次开口——
“你真的后悔了?”
嗓音低低的,微哑,竟让程音心底莫名划过一抹异样。
她不后悔,但这个当下,点头是最好的补充。
这次没有再闪躲,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最难得的是,眸子很黑,清透澄澈。
此刻一眨不眨盯着他。
傅景泽垂眸看着,觉得这大概是两人相识以来她最勇敢的一次了。
-
程音家虽在本市,但平常都住学校宿舍,只周末偶尔回趟家。
这会夜深了,从外面看家里灯没开,想来爸爸已经睡了。
程音掏钥匙,临近午夜,周围很静,门锁转动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暧昧声响,不及多想,伴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然后她又听到屋里有很仓促的动静。
屋里没开灯,即使有楼道灯光辐射,以程音的视力状况,其实什么也没看清。
但空气里似乎有股不寻常的味道。
程凌远:“小、小音,你怎么回来了?”
爸爸又交新女友了?
……尴尬。
程凌远虽然交往过的女人不少,倒也不是到处沾花惹草玩弄女人型,相反,在跟每一任女友相处期间,生意场上那些个逢场作戏他都能推则推。
但就是这样,每一个跟他相处过的女人都留不住,最后都黯然收场。
因为程凌远苦日子过来的,重事业,感情看得淡,经历了程音妈妈,更不会再跟女人结婚。
除了对婚姻有阴影,最重要的,他不想惹来不必要的财产纠纷。
就是这么个重事业的爸爸,在经历了最开始的尴尬,见了程音没说两句,就拐到一个话题上。
“工作找得怎么样?”
见女儿抿唇不愿多谈,他皱了皱眉,又说:“实在不行,来家里帮忙吧。”
这话,其实他也不太确定。
如今他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家里的生意上,权力分出去一部分,话语权也相应地分出去一部分。
简单来说,程音想从家里分一杯羹,从嫂子柳曼那里,就说不过去。
这件事,父女俩心照不宣。
工作的事没谈出个究竟,别的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当年程音妈妈走后,程凌远事业刚步入正轨,忙的时候全国各地采购药材,便将程音交给她奶奶扶养,导致这孩子性子淡,跟谁都不亲,程凌远虽有心亲近,但也无能为力。
成长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于是简单交代两句,便各自回房了。
赶在这一天的最后一秒,程音将更新上传。
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她打开电脑包,拿出里面的手机刚准备上床,忽又一顿。
电脑包夹层里,有个小小的硬卡,上面几串英文。
有点类似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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