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普福

小说:吾皇有娇娇 作者:桑微
    普福寺坐落在半山腰,马车却只能停在山脚,再往上,就需家丁们抬着轿子往上走了。

    老夫人、乔氏和左娇都是娇养长大,自然是需得坐轿子的,左峤却坐不惯,下了马便负手拾级而上,在这山间缥缈的雾气缭绕衬托之下,背影看上去颇有些出尘之姿。

    左娇坐在轿上,看着左峤心想若她这个兄长没那么糊涂混账,心思伶俐些,读书用功些,再加上他这幅天生的好相貌,定能让上京城的许多女子为之倾心,也不必母亲烦忧他的亲事了。

    左国公府的规矩是按长幼顺序成亲,上一世左娇出嫁就因为左峤迟迟未定亲而推迟了小半年。

    左峤比左娇大了三岁,早就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乔氏早两年就已经开始为他相看了,只是始终没挑到称心如意的。

    若与左国公府门当户对的勋贵之家,则看不上左峤这惫懒顽劣的性子,不愿自个儿的掌上明珠嫁给左峤这样不思上进的纨绔。

    若是小门小户的,乔氏又担心这姑娘太过小家子气,未见过世面,难以撑起整个左国公府,毕竟左峤的正妻,以后是要做左国公的夫人,成为偌大的左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的。

    后来乔氏千挑万选,总算挑了一户勉强满意的人家,但左峤成亲后依旧是这么个性子,左娇那位贤惠端庄的嫂嫂也渐渐对他死了心,两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寡味,貌合神离。

    左娇轻叹了口气,这一世,还是不要让兄长糟蹋了那位姑娘吧,两人都该寻别的姻缘才是……

    左娇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替兄长寻到他的姻缘,便在轿子轻晃之下到了半山腰,不远处便是矗立在缭绕雾气中的普福寺,宛如是仙山楼阁飘在浮云之上,缥缈出尘。

    左娇每年都要跟随老夫人和乔氏来这一回,所以对普福寺并不陌生。

    老夫人和乔氏带着左峤左娇在殿中诚心祈福跪拜了一番,便打算去禅房与普福寺的方丈吃茶品禅。

    左娇听不明白那些晕晕乎乎的大道理,左峤亦然,两人十分有默契地留在了殿内说是要再求几道符。

    等老夫人和乔氏走了,左峤勒起袖子就打算下山去。

    “哥哥,祖母说了,要留在这儿用斋饭呢。”左娇叫住了他。

    左峤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小声说道:“娇娇,我好几个朋友都在等着我呢,你就跟祖母还有母亲说,我身子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这个说法也太蹩脚了,左娇无奈,以她兄长的脑袋估计也只能想出这样的理由了。

    “娇娇,你看哥哥读书多辛苦,明日又得被关回国子监,许久不得出来,这最后一日大休,怎么也得好好放松放松不是?你想要什么东西,哥哥回府给你买。”

    “不用了,哥哥送我的雪团,我很喜欢。”左娇眉眼弯弯如盈盈春水,决定还是看在雪团的面子上,饶过兄长一回。

    左峤也不明白为什么去个酒楼还要征求妹妹点头,但既然左娇同意了,他便立马高高兴兴下山潇洒去了。

    左娇看着他孩子气的背影,再次无奈地轻笑摇了摇头,往普福寺的庭院走去。

    山中空气极好,能嗅到清新的花草木香,沁润心脾。

    许久闷在府中好不容易出来,左娇倒是想到处走动走动,权当是散散心。

    庭院氤氲在雾气濛濛之中,有一棵苍绿色的古木参天,甚至比杏黄色的院墙还要高,直直往上似是要将那天穹湛湛撑破。

    还有一个小沙弥,约莫不过十岁,穿着古旧却干净的缦衣,正在心无旁骛的洒扫着院子,见到左娇来了,他朝左娇双手合十伏了伏身子,就提着木桶和扫帚从另一扇门走了,很是害羞怕生。

    左娇只带了秋霜一个丫鬟,主仆二人绕到那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后,左娇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树干上的纹路,斑驳粗糙,却充满了生机绿意。

    上一世,就是在这棵树下,卫慎清专注而温柔地同她说:“左姑娘,你放心,此生我定不会负你。”

    当时他温润清澈的眸子中满是认真与珍惜,她真的就信了,直到饮下那杯毒酒前,都还傻傻的信着。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左娇想到这一切只觉得可笑不堪,男人的嘴,她是再不会信的了。

    左娇正出神着,突然听到庭院里传来了动静,似是有人过来了。

    “表哥,你在找什么呀?能不能走慢点等等我?”一道清丽悦耳的女声响起,似乎含着丝嗔意。

    左娇立时便轻蹙起了眉尖,这道声音她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她嫁给卫慎清之后,这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卫慎清的表妹时常来卫国公府做客,总要寻衅挑事找她些不痛快。

    她曾与卫慎清说过一两回,他却跟她说他表妹只是从小娇宠惯了,性子有些骄纵,爱耍些小性子,但品行却是天真良善的,让她这个做嫂嫂的多让着些便是了。

    假装不经意提起过一两回过后,左娇也懒得再与卫慎清说这些糟心事了,反正卫慎清的表妹虽然让她糟心,却很是蠢笨,应付起来倒也轻松。

    左娇身前的古树很大,正好挡住了她娇柔的身形,所以他们好像并未看到她。

    只听到卫慎清温润的声音响起:“三妹妹,你还是莫要跟着我了,你我虽为兄妹,但终究男女有别,若让旁人瞧见我俩单独相处,定会有损你的名誉。”

    左娇听得这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话说得倒是道貌岸然,就是难听得很。

    “没关系呀表哥,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我不怕的,我们俩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何要怕别人瞎说八道?”

    “……”卫慎清没再说话,但秋霜却往左娇那边缩了缩,被听到了动静。

    卫慎清的表妹赵兰嫣警惕地看向这棵古树:“谁在那里?”

    左娇知道藏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柔声细语地说道:“抱歉,只是二位进来时我正好在这棵树后,怕打搅了二位的兴致,才未现身。”

    卫慎清穿着一身玉色锦袍,朗眉星目,清贵温雅,真真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气质,不知上京城多少名门闺秀因他这副皮相而失了心。

    卫慎清看到左娇,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又想起母亲在院里跟他说过的话。

    “左国公府似乎无意与我们结亲,再则左娇那姑娘身子骨娇弱,似乎不好生养,这门亲事,我也不打算同意的。慎哥儿你莫急,娘亲再给你相看个好姑娘。”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卫慎清忍不住多看了左娇几眼,她依旧那般娇花照水,丽色惊人,可为何总觉得她陌生了许多。

    同床共枕了两年,他们的距离曾经那般近。

    可现在,她就在他眼前,却像是隔了天涯,只剩下心头酸涩晦暗,钝痛难耐。

    赵兰嫣看到左娇出现,下意识地便去观察卫慎清的反应,看到他的眼神之后,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那群山贼真是不顶用,她都出了重金,却依旧让左娇好生生地出现在了这里,还出现在了她和表哥的眼前。

    赵兰嫣不由地又想起了卫国公府赏花会那日,她兴致勃勃将园中最美的梅花摘下来簪到了发髻上,想去问问表哥她美不美。

    却不小心听到了表哥的那一句“孩儿对左娇一见钟情,非她不娶。”,那般坚定的语气,斩钉截铁得让她心头发悸,慌乱无比。

    而来普福寺祈福的日子,也是卫慎清选定的,赵兰嫣知道这一日也是左国公府要来普福寺的日子后,她心里头便更加难受了。

    来了普福寺,卫慎清便开始一个一个院落的寻左娇,她嫉妒得发狂,却只能装出一派天真无邪的好妹妹样子,跟在他身后,只盼着能与他多说几句话,他能多看她几眼。

    可是他没有,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反倒是左娇一出现,他就一直在偷偷看左娇。

    赵兰嫣恨恨地想着,忍不住用充满敌意地眼神看着左娇。

    左娇倒是不知道卫慎清一直在看自个儿,因为除了刚走出来时瞥了一眼卫慎清,她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因为不想看,因为不在乎。

    但左娇对上赵兰嫣的目光,却觉得很奇怪。

    她这一世应当与赵兰嫣陌不相识吧?为何赵兰嫣还这般敌视她?

    赵兰嫣这个人心无城府,喜怒都写在脸上,此时她看左娇的眼神真是恨不得将左娇生吞活剥了才好,毫不掩饰她对左娇的恨意。

    就在这个时候,九皇子纪时艽突然被推着进了这庭院之中,一下子吸引了心思各异的几个人的目光。

    纪时艽依旧倦懒而惫散地倚在轮椅上,一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灿若星辰,即便他不良于行,也不能掩饰他身上那夺目的气质,宛如皓月星辰,只要他一出现,便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芒。

    纪时艽被缓缓推到了庭院正中,声音酥沉慵懒:“这院子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怎都聚到这儿来了?”

    明明他脸上噙着笑意,可给左娇的感觉却是毛骨悚然,尤其在左娇感觉到她身侧的秋霜已经止不住地身子抖成了筛子之后,那种恐惧便更甚了……

    赵兰嫣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性子在面对纪时艽的时候也收敛了下来,除了给纪时艽行礼之外,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成了个哑巴。

    只有卫慎清,站在参天古树之下,身姿挺拔,毫无惧色,且与纪时艽深深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是不动声色,只是不知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什么。

    “表哥,我们快回去吧……”赵兰嫣低着头,小声嗫喏着,九殿下太可怖了,他光是坐在那,就让她脊背发凉,就连说这句催促的话,也鼓足了勇气。

    卫慎清瞟了左娇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向来以君子行为约束自己,任何事都得合乎情且止于礼,所以即便他想与左娇单独说几句话,但还是忍住与赵兰嫣双双离开了。

    纪时艽满意地看着这两人离开,唇角勾着轻蔑的笑意:“表哥与表妹倒真是天生一对呢。左姑娘,你觉得呢?”

    左娇原本看到纪时艽就有些害怕,如今听到他点了她的名字,更是心头一颤,连忙垂眸细声说道:“九殿下说的是。”

    其实她什么都未听清,但没关系,只要顺着九皇子的话就对了。

    纪时艽眯起眸子,瞥了眼左娇半截皙白细嫩的脖颈,见她不甚在意卫慎清与其表妹的事,所以心中甚是开怀。

    这一开怀,纪时艽就忍不住口无遮拦了一些:“左姑娘觉得,可有与本殿下天生一对的姑娘?”

    “……”左娇怔然,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又听得纪时艽漫不经心地说道:“左姑娘莫怪,这话是前两日父皇问我的。他同我说,觉得某位国公府的姑娘与我倒像是天生一对,想为我赐婚。”

    听得这话,左娇颇为腿软,硬撑着身侧的秋霜才依旧亭亭玉立着,心里却擂起了万千小鼓。

    那位倒霉的国公府姑娘,不会就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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