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天乾帝的生辰,虽该上的早朝一样得上,该批阅的奏章也一样不少,可晚上有个家宴,得跟子女嫔妃聚一聚表以庆贺。
这个时候后宫争宠花样百出,子女尽孝绞尽脑汁,每年虽内容都一样,可形式多有不同,于天乾帝而言还是有一些期待。
想到去年的整寿,某位大皇子的孝心,让天乾帝微微一笑,起身唤人。
黄公公立刻弓着身迈着小碎步进来,“皇上。”
“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
天乾帝点点头,“那起身。”
黄公公没有马上唤宫人进来,而是上前一步凑到天乾帝的耳边说了两句,接着便见到惊愕出现在帝王的脸上,然后他笑骂道:“这个臭小子,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满脑子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黄公公见天乾帝虽嘴上损着,但眼里浮着高兴,便笑呵呵道:“那今日宫女们可就能躲懒了。”
看黄公公离开,天乾帝准备下床,可脚刚放到地上他想想又收了回来,接着又躺下,盖上了被子。
等萧弘跟着黄公公走进帝王的寝殿,就看到帝王一副睡眼惺忪将醒未醒的模样。
萧弘奇怪地看了黄公公一眼,不是已经起来了吗?
黄公公垂着头清咳了一声,上前一步轻声道:“皇上,卯时到了,您该起身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天乾帝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然后放在被子上的一只手抬了起来。
黄公公立刻朝萧弘努了努嘴,萧弘一脸莫名,张着嘴型问:做啥?
黄公公做了一个搭手的动作:扶皇上起来呀!
明白了意思,萧弘抽了抽嘴角,心说难道病了,怎么起个身还得有人搀扶?
天乾帝的手晾在空中半天,就不见那臭小子来,忍不住磨了磨牙,暗道不是来表孝心早起伺候吗,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清咳一声提醒提醒时,一只不同于宫女的手有力地握着他的手腕,接着另一只手塞进他的后颈,然后用力一把将他整个上身给抬了起来,干脆利落,就跟抬个病患似的,天乾帝想阻止都来不及。
这还没完,其中一只手就伸到了他额头,只听到萧弘喃喃道:“奇怪,没病啊……”
“你才有病!”天乾帝一掌拍掉额头上的手,怒瞪,“有你这么扶人的吗?”
见天乾帝说话中气十足,打人的手也很有劲,萧弘无语道:“父皇,您每日早上都这么起床呀,哪个宫女那么大力气把您抬起来?”
“胡说,谁让你抬着朕了?”
萧弘转头看黄公公。 **最新 21ggd**
黄公公都冤死了,他说:“大皇子,您给皇上搭把手就好,真不需要使那么大力,您看,您还跑龙床上去了。”
为了能使上力气将皇帝抬起来,萧弘的膝盖只能跪在床上。
他默默地将膝盖收回来,在地上站好,心里碎碎念道:搭一手就搭一手,装什么动作,多容易曲解呀!况且,好好的人,起个床还得搭一下,什么毛病。
天乾帝哼了一声,打眼看他,故作不知问:“一大早的不在景安宫,跑这里来干什么?扰朕清净?”
萧弘立刻将碎碎念一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脸殷勤谄媚道:“父皇,今日可是您生辰呢,儿子想来想去庸俗的礼物不足以表达我的孝心。古有卧冰求鲤,扇枕温衾的典故,不过咱们皇家也用不着这么刻骨铭心,儿子觉得亲自侍奉您早朝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天乾帝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见萧弘一身便服,脚下还有一个包袱,视线不禁多停留了一会儿。
萧弘说:“那是我的朝服,待会儿服侍完您,儿子也不回景安宫了,借您的地儿换个衣裳就好。”
准备的倒是挺充分,天乾帝动了动眉,于是掀开了被子,放下了脚,离着鞋子两寸距离,接着看向萧弘,仿佛再说,不是表孝心吗,来。
这回不用黄公公说了,萧弘明白意思,蹲下身,一手拾起一只鞋子,一手握住天乾帝的脚,给他爹套上,一左一右。
穿好后,他起身无师自通地伸出手,给天乾帝搭一下道:“来,父皇,请您下床。”
孺子可教,天乾帝浑身舒畅,被儿子亲手穿上的鞋子踩在地上都感觉跟以往不一样。
“跟个娘娘似的……”身后的萧弘嘀咕了一声,天乾帝回过头,“弘儿,你说什么?”
萧弘扯开微笑,满脸真挚,“父皇,儿子服侍您更衣。”
天乾帝跟个人形衣架子一样展开双臂,由着萧弘给他穿龙袍。看着儿子忙上忙下,忙前忙后,哪怕手脚重一些,动作慢一些,他也满心熨帖,而且有些得意,很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慢慢过去,让他多享受片刻。
但是也太慢了!
“父皇,手再往上抬一下。”
“父皇,您放下来。”
“奇怪,这系的好像不太对,这个扣子怎么没对称?”
“父皇,要不,您再高抬一下贵手?”
……
心里再享受,身体总是会发酸的,天乾帝忍不住问道:“弘儿,你到底会不会,朕还要站多久?”
“快了快了,看,齐整了,就差一个腰带。”萧弘忍不住抹了一把汗,“这龙袍也太难穿了!”
过了半晌,天乾帝撑不住了,手放下来。
“诶诶,再坚持一下呀!”
天乾帝忍不住怒道:“不会穿你倒是之前多练练呀!”
萧弘抬起头委屈,“儿子上哪儿去找件龙袍练练手,不要命啦?”
天乾帝顿时语塞。
萧弘低头又鼓捣了一会儿,总算搞定,“原来也挺简单。”
天乾帝抬了抬胳膊,他手酸。
接下来净面,洗漱,这就简单了。
然后梳头……
一个黄云龙段面的包袱已经被展开在妆台上,萧弘拿着梳子,眉刀,各种工具凑在眼前打量,一脸惊奇的样子。
天乾帝一看他跃跃欲试的表情,顿时头皮一紧,若无其事地说:“弘儿,够了,你的孝心朕已经感觉到了,让下人来。”
“儿子还没给您梳头呢。”
“你会吗?”
萧弘想了想道:“我看过几次,应该会的?”
天乾帝冷笑一声就这么注视着他,似乎在琢磨着给他几板子。
萧弘挠挠头,讪笑道:“好,儿子回去多练练,以后再给您梳头,那接下来……”
“腹饿。”
“那我给您准备早膳去,今日生辰,吃长寿面。”
天乾帝一听,忍不住坐正了身体,若无其事地说:“御膳房的面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索然无味。”
闻言萧弘微微睁了睁眼睛,心说不会,御膳房做的都不入口,他做的那岂不是看一眼就没食欲了?
萧弘忧心忡忡地走了。
萧弘忐忑地将端着一个漂亮的青花瓷碗放在天乾帝的面前,然后递过去一双筷子。
天乾帝举着筷子挑这面条,又长又短,有粗有细,径长能差好几倍,唯一的亮色就是上面的葱花,明显刚撒上去的,还新鲜发绿。
御膳房要是做出这种东西,厨子的脑袋该搬家了。
见皇帝漫不经心地挑着面,萧弘很不好意地说:“那个,儿子第一次做,技艺生疏,您将就一下?等明年,儿子练熟了,绝对让您吃到满意的长寿面,再多加一个卤蛋,鸡腿也行!”
“朕记得你一年前就答应给朕做长寿面,怎么,忘了?”
萧弘嘿嘿嘿笑起来,满脸地尴尬,难为情道:“儿子以为不难,没想到,做厨子也不容易。”见天乾帝看过来,他连忙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昨晚我都没睡觉,一直练着和面,本想甩个面条给您看看,可力量不好掌控,最后这面还是搓出来的。唉,看时辰差不多您该醒了,才匆匆提着小包袱赶过来,瞧,儿子的眼下还是青的。”
真是孝心可嘉的好儿子,天乾帝点点头,挑着一根最粗壮的面条,心说能搓着这个样子也是厉害,好看不好看另说,只是,“熟了吗?”味道怎么样,他已经不抱期待,别没熟吃了拉肚子就好。
萧弘连忙点头,“熟了,熟了,我煮的挺久。”
天乾帝于是低头咬了一口,再看横截面,中间的白色跟旁边莹润明显两个色。
萧弘:“……”不是,他真的煮很久啊!
天乾帝长叹息一声,将这根粗壮死活不肯被烧熟的面给拣出来,把剩下的吃了。
萧弘泪眼汪汪,感动道:“父皇,您不用这么勉强。”
天乾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再接再厉,记得卤蛋跟鸡腿。要是再不行,后年……呵呵。”
萧弘瞬间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嘴欠。
天乾帝瞧着他两眼青黑,心底还是柔软了起来,淌进一股暖流,化开了眉眼笑道:“行了,无需做此等怪样子,虽说结果不近如意,可你的孝心朕收到了,朕很高心。”
一碗面不多,早膳还是呈了上来,父子俩一同用上了一些。
萧弘想了想说:“父皇,对不住,儿子是真想好好给您做一碗面,可昨日回宫匆忙,现学又不是那块料子,反而做了个四不像,实在不孝。如果儿子还有其他地方能为您分忧解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乾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命黄公公送来一份折子,很厚。
“今日无需你上早朝,回景安宫好好睡上一觉,闲暇之余看看这本折子,明晚再来与朕细说。”
萧弘一打开,瞬间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谢三呈给皇帝的边贸折子!
“想必你应该有所共鸣。”天乾帝说着起身准备上朝去了。
萧弘:惜朝,父皇应该知道是谁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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