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陆星辰和江淼便各自回房,没再出来过。
两人好似赌气般,谁也不愿先低头示弱,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达成和解。
他们俩就这样冷战了三天,陆军笙与江林钰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
多年的夫妻,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两人分别敲门,一左一右,江林钰负责开导江淼,而陆军笙则是走进了自己儿子的房间,在看到他一脸颓废地趴在桌上,怔怔地盯着前方的某一点发呆时,他不禁摇头叹息,“又是谁惹到我们家的小少爷了?”
陆星辰整个人蔫蔫的,连头都不愿抬一下,只剩一双眼珠子向上瞟了瞟,瓮声瓮气地唤了一声,“爸。”
“跟爸爸说说吧,到底怎么了?你和淼淼是不是吵架了?”
陆星辰垂眸点了点头,“爸,她好像真的生我气了。”
他的声线极低,含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与懊恼。
“很难过?”
陆星辰抿了抿唇,如实点头,“嗯。很难过。”
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他从未想过,真的有一天,江淼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她虽然时常顶嘴,各种嫌弃他,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当着全班人的面,劈头盖脸地责骂他。
那感觉就好像厌恶他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一切,多和他相处一秒,都觉恶心。
江淼最后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就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窝,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过就对了。”陆军笙冷不丁地回复。
陆星辰,“……”
他到底是来安慰他,还是来打击他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淼淼能忍你这么些年,已经够了。其实,这是好事。有些负面的情绪发泄出来,总比一直堆积在心里强。她这一次之所以会生你的气,有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性是她压抑太久,无处宣泄。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等她想通了自然会理你的。而且,爸爸是过来人,女人啊,越是生气,越证明她在乎。”
陆星辰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前一秒还垂头丧气的表情,突然就变得鲜活了起来。
他激动地抓住了陆军笙的手腕,不敢置信地问,“爸,你刚才说女人越是生气,就证明她越在乎。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说明那个小矮子还是很在乎我的?”
“别总是张口闭口叫人家小矮子,淼淼又不矮。你啊,就这张嘴欠!我要是个女人,肯定也受不了你这暴脾气。”
陆星辰垂眸思索了片刻,觉得陆军笙说得也有道理。
哪个女人会喜欢成天对自己凶巴巴的男人,除非她有受虐倾向吧?
想通后,他更为懊恼了。
自己以前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简直就是个中二的幼稚少年,难怪江淼总嫌弃他王子病严重。
见陆星辰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的,陆军笙顿觉好笑,他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眼角的笑纹明显,“好好想想吧。像你这样,是永远也追不到喜欢的女孩的。”
陆星辰心头咯噔一跳,吓得忙否认,“谁……谁说我要追……追那个小矮子了?”
陆军笙无奈摇头,“我有说你在追江淼吗?”
陆星辰,“……”
“爸爸也是过来人。我懂你。”陆军笙轻笑出声,“最后,爸爸要送你四字箴言,绝对算是我当初追你妈时的成功秘诀。”
“什么秘诀?”他下意识反问。
“你不是说你没在追淼淼吗?既然如此,你还关心这个干嘛?”
陆星辰,“……”
姜还是老的辣啊,几句话就又把他给绕进去了。
“好了,不逗你了,四字箴言——没脸没皮。”
陆星辰,“……”
“所以,你要是真的是个男人,就别等着女人先找你和解。再怎么看似无坚不摧的女人,也是需要哄的。”
“怎么哄啊爸?她现在看见我都绕路走,完全不搭理我了。”
陆军笙摸了摸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星辰,你觉得如果你发烧到40度,淼淼会不会还无动于衷?”
陆星辰闻言,舌尖抵了抵下颚,痞气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来,“爸,您果然是老奸巨猾,佩服佩服啊。”
“欸,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陆军笙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头顶,清朗的笑声传来,“爸爸这叫善用孙子兵法。”
陆星辰,“……”
为了将孙子兵法里的苦肉计上演得更为逼真,陆星辰将空调开到了最低,脱了上衣,没盖被子,就这么冻了一整夜。
第二日,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发起了高烧。
陆军笙的本意是让他装装样子,博取江淼的同情,却不想他这个傻儿子,居然还来真的了!
为了配合陆星辰演戏,两孩子休息的一大早,陆军笙就拉着江林钰和福嫂出门晨练去了。
陆星辰压根就没想到,家里的空调制冷效果居然会这么好。
他本来就想闹个低烧,意思意思,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没用,一大早他便烧得迷迷糊糊,脑袋就跟裂开了似的,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得厉害。
他强撑着身子,扶着墙,走到了江淼的门前,连敲门声都小到惊人,令房间内的江淼误以为站在门外的是温柔的江林钰,便毫不犹豫地开了门。
“怎么是你?”她双眉紧蹙。
下一秒,高大的身躯砸了下来,她一个不备,被撞得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她吃力地推拒着他,气得浑身都在抖,朝他怒吼道,“陆星辰,你一大早地又发什么神经啊?我没空陪你发疯!”
“小矮子……我……难受。”
他的声线很低很沉,透着一股沙哑。
江淼吃了一惊,垂眸仔细打量他,这才发觉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过于明显。
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令她指尖不由得瑟缩了下。
“陆星辰,你发烧了。叔叔阿姨呢?”
他迷迷糊糊地答,“不知道,一大早就出门了。”
江淼抿了抿唇,皱眉思索了数秒,尔后将陆星辰扶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下,飞快地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自己的HelloKitty存钱箱,塞进了书包里。
她一边背起书包,一边俯身凑近陆星辰,担忧地问,“你还能自己走吗?”
陆星辰趁势靠在少女瘦弱的肩头,气若游丝地呢喃着,“不能。”
江淼没法,只得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指望他能送陆星辰去医院。
可结果却是电话怎么打也没人接。
眼看着陆星辰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慌乱地挂了电话,咬牙扶着陆星辰下楼出了门。
好在她运气还不错,一出门便遇到了一辆空车,她赶忙招手,的士停好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接近1米9的陆星辰给塞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好的。”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瞥了两人一眼,热心地问,“小姑娘,你男朋友病了?”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江淼动作微滞,陆星辰虽然烧得难受,但还不至于失去意识,正常的感官还是有的,所以,司机的这句问话,他听得真真切切。
靠在江淼的肩头,他心跳如擂,要不是他病了,此刻他这如火烧般的脸,定会引人起疑。
他屏息等待着她的回复,谁知对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到掌心所及的地方温度越来越高,惊了她一跳,忙开口,“师傅,您能开快点吗?他好像烧得越来越厉害了。”
陆星辰,“……”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没问题。”
不消片刻,医院到了。
江淼付了钱,便带着陆星辰下了车。
少年高大的身躯几乎有一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折腾了一身汗,才将他扶到了医院的长椅上坐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挂号。”
陆星辰无力地点了点头,江淼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望着女孩焦急忙碌的身影,他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此刻的病痛折磨,都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小矮子,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江淼挂完号回来后,陆星辰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只得推了推他,试图唤醒他,“陆星辰,醒醒。我已经挂好号了,我们先上二楼等叫号。”
陆星辰隐约听到江淼那熟悉的声线在自己耳畔响起,他强撑开双眼,虚弱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乘坐手扶电梯上了楼,等叫号的途中,江淼与陆星辰并排而坐,少年因为高烧,唇角干裂,他时不时地抿抿唇角,润出一片水光。
江淼尽收眼底,莫名有些干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慌乱地别开了视线。
两人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轮到了陆星辰。
她推了推熟睡中的陆星辰,将他架进了门诊室。
“哪里不舒服?”医生照例询问。
“医生,他发烧了,额头很烫。”
“量了烧吗?”
江淼微愣,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显得有些懊恼,“出门急给忘了。”
一系列问诊过后,医生建议做个血常规,进一步确诊病因。
“你先带他到护士站量个体温,有了结果待会儿和抽血的化验报告一起告诉我。”
“好的。”
五分钟后,江淼看着温度计上显示的度数,眉心都拧成了一团,“39度9。”
“哦,那比我预期中的要低,小爷我还以为,这一次怎么地,也得上40度了吧?”他无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又气又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蓦地,他收敛了笑容,单手撑着椅子,强撑着身子坐直,尔后,他侧目望向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欸,小矮子,问你一个问题。”
她被他眼底那复杂难辨的情绪惊得一愣,双睫颤了颤,迟疑了片刻,道,“什么问题?”
他唇角翕动,开阖间,一股热气暧昧地喷洒在她的耳边,“承认吧小矮子,你现在是不是特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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