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文挑眉,状似不解:“知道什么?我曾听闻周大夫没来玉林县之前是省府里给达官贵人们看病的神医,如今看来,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不一般。”
还知道要将苏然支开。
这诊脉的结果,恐怕……
周大夫轻哼一声,“不必抬举我,年轻时若非心气太高我也不会落得如今地步。”
方思文其实也不想同她寒暄,直言道:“还请周大夫直说,苏然他……”
“寻常男子宫府虚寒,子脉弱。孕夫则宫府饱暖,子脉盛……他……子脉断,乃终生无子之相。”
周大夫边说边看向方思文,神情复杂。
这位方家独女,知道了此事,还会娶那位苏少爷么?
子脉呈断相,终生无子……
恐怕是个女人都不愿夫郎是个生不出孩子的。
可是,那苏少爷似对他这位未来妻主情根深种。
这事本不该由她来对方思文说,可倘若这方家小姐不是良人,那倒不如趁着这婚事未成,早些放了那孩子。
周大夫满心忐忑,紧接着她看方思文神色一变。
……变得欢喜了。
那双眼都迸着喜色。
不知道的以为她夫郎怀孕了,让她这么高兴?
于是,周大夫愣了。
“你,你怎么……”
知道未来夫郎生不出孩子,怎么还这么高兴?
方思文没忍住笑出了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绷紧了上翘的嘴角,“多谢周大夫。”
她还以为她看错了脉象。
她也曾当过大夫,但学识尚浅,如今周大夫这一言就像一粒定心丸……稳了。
周大夫更不解了,“你这人……”
一号突然冒出:“宿主啊,你在高兴什么?你先稳住这个大夫啊,得知小乖然生不了孩子,你应该伤心难过的!”
方思文:“好的好的。”
方思文轻咳一声,压下笑意,她揉了揉额角,“此事……还请大夫不要同任何人提起。”
周大夫目光怪异,“这点医德我还是有的。不过……你到底在欢喜什么?”
方思文:……
这大夫怎么追根究底的。
“大夫许是不知,我并无什么传宗接代的执念,若苏然能怀上自然好,怀不上也只能说我与他没有孩子缘。妻夫之间,若是多了个孩子,我倒也头疼。我与苏然二人欢愉……二人,就好。”
周大夫哪里听过这样的话,顿时惊呆。
二人就好?
不要孩子?
嫌多个孩子头疼?
这到底是……
不说周大夫愣了,就连刚要掀帘子进来的苏然乍一听见这话都呆了。
苏然:我家未来妻主……不想要孩子,只想二人欢愉?!
方思文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言论惊了这两位,只是心中再一次问:“一号,原剧情中苏然是断脉吗?”
一号也没懂它家宿主怎么这样反常,只翻着剧本老老实实答道:“原剧情里没有说小乖然是断脉,而且小乖然明明在嫁给原主之后就怀孕了啊,不然孩子怎么会被花魁给弄掉了。”
方思文不语。
“宿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啊?怎么怪怪的……”
方思文笑:“没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啊……”
一号还想问,不过苏然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方思文也就没空与一号多说了。
苏然脸色也奇怪,那模样看起来与周大夫的差不太多。
“方姐,我拿好药了。”
方思文颔首,“诊金与药钱一会儿方某托人送来,此番多谢周大夫了。”
周大夫摆摆手,让她们走。
她得缓缓,这世上怎么会有方思文这样的女人?
还有……那,那唯二人尔的言论,怎么就说得出口?
“苏然,走罢。”
“嗯。”
看着那两人相携而去,周大夫竟觉得眼前恍惚。
若是……
若是早些年,她也能有这方小姐这般的气魄与认知,也许,就不会与那人错过了罢。
罢了。
想这些干什么呢?
……
三癞子没办成事,反而叫人捉去了官府。
听闻这消息,袁衡双腿一软,险些跌跪在地上。
她敢在纵容罗荣去诱骗方思文沉迷赌术之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是因为即便方家要撕破脸皮去官府告她,她也能将罪责全都推在方四和罗荣身上。
她敢在买通山匪袭击方思文之后不闻不问,是因为她笃定方家抓不到那批山匪,山匪也不会出卖她。
但三癞子被关进了大狱……她是真的慌了。
三癞子是县里的混混儿,学过些功夫,前些年因为伤了人坐了牢,后来出来就被她暗自拉拢,给她办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一次派三癞子去弄死苏然,她是笃定三癞子能得手的。
她甚至都和三癞子商量好了,只要三癞子能跑掉,她就给她一笔银子,足够她去外头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
可……
怎么会?
她院里的护卫都打不过三癞子,她怎么会被抓?
袁衡深吸一口气,暗道不能慌。
“娘,您怎么了?”袁九喝了药,飘飘然地问。
袁衡脸色一直不好,不过见女儿有了精神,嘴角还是弯了弯,“娘这几天忙,你若是有事就寻小奴来伺候。”
“好。”袁九也恢复了些精神,托那药的福,她身子大好了,明日她就准备去见苏然了。
袁衡别了女儿,踏出府门。
她得去找县令一趟……
可谁知她刚出府,那身着软甲戎装的兵卫就围了上来!
袁衡心中有鬼,顿时想跑。
“给我抓住她!”领头的将领大喝,一声令下,兵士们持枪而上,将袁衡的退路全部堵死,团团将她围在中间!
“你们是谁?!”袁衡强作镇定,“来我袁府门口抓人到底要干什么!没有王法了不成?”
领头的仰天大笑两声:“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玉林县,就是去了省府,老子也敢把你乱棍打死再去请罪!你端看有没有人敢跟我论王法?!”
袁衡瞪大了眼,“你到底是谁!”
身边的小将见自家将军如此模样,顿时苦笑,“将军,这可是大街上,您说这些话若是传到了圣上耳朵里……”
那领头的经此一提醒,摸了摸鼻子,“别说圣上了,就是传到我老师那里,我怕也是要挨一顿打,罢了罢了。”说完,她猛地一杵手中缨枪,“你就是袁家袁衡?”
袁衡听了她们的话早都愣了。
将军……
这大兴国,就一个镇北将军啊……
“老子问你是不是袁衡,你是傻了不成?”
“回……将军,我,我是。”她满脸绝望,“可是将军大人,为何要抓小的,小的犯了什么事了?”
“哈?你还问我你犯了什么事?”镇北将军来时已经与她老师新收的那关门弟子谈过了,心中对这袁衡的罪行了然得很,但她实在没有想到这袁衡还真是死不悔改,都这时候了还不认罪!
将军瞧了一眼周围渐渐多起来的百姓,振臂高呼道:“今日本将军本不是为了你这罪人前来。我是奉老师之命前来恭贺我那方小师妹秋闱大胜,喜得解元之名!可谁知本将军刚到玉林县,就听闻有个贼人欲要害她性命,怒极故而前来!”
百姓们都愣了。
秋闱……解元,方姓……方思文!
方思文竟然得了解元?!
秋闱头名?天呐!
袁衡听到这解元二字险些昏了过去,却还是堪堪撑住:“将军大人,我袁衡何曾害过她方思文的性命了?小的冤枉啊!”
“冤枉?!”将军往前一踏,眼中是历经生死血腥的漠然,“我问你,那玉林县外官道上的山匪与你是何关系?一月前,你买通山匪欲让她有来无回,若不是老师那日遣了两个护卫随她自省府归来,我那方小师妹怕是早在月前就没了性命了!此乃罪一,谋害仕人,其罪当诛!”
袁衡大口抽气,“将军大人,小的冤枉,我,我几时买通山匪了,大人可有证据!”
“呵,那批山匪已被本将军带人剿尽,早都把你供了出来,你还敢狡辩!”
百姓中有人欢呼。
将军剿了山匪,她们行商的又能走官道啦?!
袁衡眼前发黑,又听那将军道:“昨日清晨,你让那三癞子以匕首对我方小师妹家的未来夫郎行凶,险些要了他的命!此乃罪二!谋害百姓,其罪当斩!”
“这罪三嘛?呵,我倒是没想到,你区区一个酿酒的,竟是那边陲余县人士,更是在十年前犯下杀人大罪潜逃至此的逃犯!”
三罪压身,袁衡几乎晕了过去。
她们怎么会知道的?
这一切……
为什么?
怎么会?
袁衡还想辩驳,可周遭却已经有百姓抬起手中菜篮就朝她砸了过来!
“杀人罪犯!”
“我就说我们玉林县好山好水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畜生,原来是逃犯,十年前跑来的!”
“原来就是你想害苏家的小少爷!那孩子素来乖巧,怎么就招了你这种孽障的恨!”
“大人快抓了她!”
袁衡心如死灰。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
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
将军嗤笑一声,微抬手臂,“大家别急,此子还有一罪!”
百姓们倏然噤声。
就连袁衡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她还有罪?
“哼——你擅自将朝廷禁药迷迭散,罪虽不至死,但你心思歹毒,将迷迭散撒入你袁家卖的米酒之中,尚且发现的早,没叫你害了人命去。此罪当凌迟处死!”
袁衡懵了一瞬。
什么迷迭散?
她猛地想起什么,怒吼:“我没有,我没有把那药放进酒坛……对了,我的女儿……九儿,九儿服了,九儿服了迷迭散……”
她慌张地想跑回府。
却让兵士以为她想逃,一枪戳刺而去。
噗嗤。
枪头穿胸而过,鲜血飞溅。
袁衡到死都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算错了?
为什么……她就输在了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手里?
“将军,这怎么办?”那小将抽回银枪,顿时皱了眉,“我本只是想拦下她的……”
将军也有些头疼,“罢了,把尸体收走,记得画个押,把罪状送回省府。”
“是。”
人是死了,百姓们却很着急,“将军大人,我前日买过那袁家的酒,怎么办啊?”
“是啊,我们会不会也服了那迷什么散?”
“这袁衡真是该死啊!”
将军叹了口气:“诸位放心,那批融了迷迭散的酒还未开封来卖,若是大家不放心的,可以去医馆瞧瞧,那东西害人不浅,不过只误食几次不会有性命危险。袁家的酒坊我们已经封了,若要买酒的,便去方家的铺子吧。”
那玩意儿毒就毒在……有瘾。
这些她没细说,只让人收拾了袁衡的尸体就走了。
一群兵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袁府。
将军倒是没想到她随口帮小师妹家的酒铺子打了个招牌,从此方家的酒铺还真就在玉林县立稳了脚跟,且远超袁家酒坊最繁盛之时。
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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