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本来是送了荷包就要回府的。
不过却意外地被方思文给留在了方府,虽然苏然觉得好像有哪里奇怪,不过他没有想太多,直到傍晚用了膳才终于从方府告辞。
方爹爹送他们到门口才留步,对这女儿眨了眨眼:“思文,你把小然送回去。”
方府离苏府其实不远,不过方爹爹那笑容里似乎有什么深意。
看得苏然臊红了脸。
明日就定日子了呢,等方姐回来……她们就会成亲了。
“爹放心,我会把他送回去的。”
方思文骨子里也没有读书人的迂腐,她顺势牵过苏然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方爹爹欢欢喜喜地回府了。
方思文也带着身边快把自己给羞熟了的少年缓步往城南走。
“方姐……”
“嗯?”
“去省府的路上要小心些。”
“好。”
“盘缠多带些,若是饿了渴了,也莫要委屈了自己。”
“好。”
“那个荷包虽是丑了些,但是你不要离了它……我去城外的佛寺里问过大师的,考科举,带生肖的荷包最好了。”
“好。”方思文听着这些,心中颇软,可听见他像个小夫郎待出远门的妻主那样絮絮叨叨,她又忍不住生了逗弄他的心思:“还有要说的么?我这一趟去也要耽搁两个月,你就不担心别的?”
苏然唔了一声,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还有别的什么要担心。
方思文嘴角上翘,“省府繁华,什么美人没有?说不定我这一去,就得了什么高门公子的青眼呢?”
苏然瞠目,“啊?”
“啊什么啊?这些你没想过么?”方思文挑眉。
苏然抿唇,神情有点委屈,“那……那你都是举人老爷了,若是得了好公子的青眼,我也没有法子啊。”
方思文唉了一声,“所以这会儿你还不好好叮嘱我,要我不许让那些身外之物迷了眼么?”
苏然不明所以,只说:“可是方姐与我定了亲,即便迷了眼,我也是主君呢。举人老爷……似都是一夫多侍的。”
方思文:……
怒,怒其不争啊!
“那我将来纳了侍你也不气?”
“……”
小呆子不说话了。
想来还是气的。
可是气也没办法,索性他就埋了脑袋下去,不作声,可怜巴巴的。
一号在她心里大呼:不要欺负小乖然了好吗!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些啊!而且宿主请你认真地完成任务,方思文的设定里可没有夫侍成群好吗!
方思文瘪了瘪嘴,心道:我当然知道。
一号:那你还……!
方思文:闭嘴,还有,不要叫他小乖然。
一号:!!!
秋风拂在脸颊,伴着一丝微凉。
方思文瞥了眼仍看着自己脚尖走路的人儿,无奈喊道:“苏然。”
“……嗯。”
“你太乖了。我不喜欢那么乖的。”
她这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人的身体忽地僵住。
然后是一声轻得几乎融在风里的,带着点哭腔的鼻音:“……嗯。”
方思文:……
“哭了?”
她问完,就没再走,伸手挑起少年的下巴,对上那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哭笑不得。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哭什么?”
少年憋着气,“我没哭。就是……就是风吹了眼。”
方思文叹了口气。
是她话说重了。
这孩子太乖了,乖的招人心疼。
分明是衣食无忧的家里养出来的,却见不到一丝的骄纵气。
若他真的性子再坏一些,也不会让人渣了去吧。
所以她就忍不住,忍不住将他宠成上辈子陆阳夏那个模样,脾性不好,无法无天,却也日日欢喜,随性肆意。
……是啊,既然燕启那样做。那方思文又为何不能?
似是想通了什么,方思文轻轻扣住他的脑袋抵到自己胸口,“苏然。”
“……嗯。”他小鼻子一翕一合,忍住没掉金豆豆。
“人的一生五六十年便到了头。很短是不是?”
“嗯。”
“人生得意须尽欢,所以肆意点也没错。”
苏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说,喜欢了就要,抢也抢过来。生气了就怒,上手揍也可。别怕捅娄子,我给你兜着呢。总之,我不容你心里憋着半点不愉,半点委屈。”
“!!”
“我不想你那么乖。”
“你不欢喜,为妻怎生欢喜?”
一连三句话。
惊得苏然连眨眼都不会了。
第一句话,惊世骇俗,第二句话,似懂非懂,第三句……第三句他听懂了。
——你不欢喜,为妻怎生欢喜?
苏然觉得心里最薄弱的那一角被方思文的话狠狠撞裂开了。
然后她就顺着那破开的一角里灌了蜜。
方思文静静地等着他反应,她知道,若不明说苏然是不会懂的。
直到苏然眼神渐渐清明。
她看见他红着脸仰头看她,话说得特别诚挚:“我们……还没有成亲呢!你,你还不是‘为
妻’!”
方思文:……
重点是这个吗?
苏然眨了眨眼,啊,他好像说错话了?
那……
苏然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来:“第一。”
“嗯?”
苏然抿唇,“你不许纳侍。”
说,说出来了!
好像,太荒唐了?
苏然咬唇,“纳侍的话,我会生气,那般的话,我,我会打人的!”他举着拳头,拳头很凶的。
“你若是想我欢喜的话……就不要纳侍!”
方思文挑眉。
原以为要这乖孩子理解她方才的话很难,想不到……
“好,我不纳侍。”
她平淡地丢出这句话,让苏然瞳孔一缩,这……就答应了?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看了一眼方思文,他才梗着脖子,像个视死如归的小战士:“去
了省府,你也不许多看那些高门公子……花柳街也不许去。”
话音方落,他又补上一句,“若是你想我欢喜的话,就不去。”
方思文笑着说,“好”。
敢情他就抓住了这么一句。
——若你想我欢喜的话……
这个小笨蛋啊。
若哪一日方思文厌了你,那你欢喜与否,她还能真的在乎么?
明明是空口白话,你却偏偏将其当作千金重诺。
不过……
万幸,方思文是我。
“苏然啊……”
苏然还在高兴呢,乍一听她又喊他,顿时都紧了身子,“嗯?”
“我可什么都答应你了,但我走的这些日子,你若是做出什么坏事来,我可要生气的哦。”方思文似笑非笑,眼神危险。
苏然一怔,蹙着小眉头想她话里的‘坏事’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苏然猛地抬起头,脸颊鼓起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我苏然才不会做那些腌臜事!我怎么会背着你……背着你与人……”说的最后,他也说不下去了,就气愤地瞪着她,想要她给个说法。
方思文心想,真是孺子可教。
一说就知道是什么了。
方思文戳戳他的包子脸,“好了,别生气。我是要你警醒些,我不在你身旁时,身边都叫小奴贴身跟着,不要落了单,让人欺负了。”
可惜方思文不像上辈子的燕启,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一想到袁九……她也不放心让苏小然独自待上两个月。
苏然乖乖地记住她的话,随后又觉得还是生气,于是就不理她。
直至方思文将他送到苏府门口,才把人给哄好。
“你……要去我家中坐坐么?”
方思文摇头,“明日我会来的。”
苏然眨了眨眼,“好。那个……”
“嗯?”她摸摸他的脑袋。
“我没去过省府,所以……你若想我欢喜的话,去省府回来时,给我带些小玩意儿吧。”
“好。”
不得不说,这一晚后,苏然的胆子大了些。
方思文自然是乐见其成。
“天快黑了,还不回去?”她促狭地笑他。
苏然眨眼,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小声说:“夜还未至呢。”
等她去了省府,就有好久都瞧不见啦。
他不想回去,方思文就在那站着陪他。
苏然时不时仰起头来,两人就相视一笑,其中默契,难以言喻。
熟不知两人相携而立的模样全落在了旁人眼里。
刺目极了。
仿佛眼中烧了妒火熊熊。
方思文见了她,嘴角微扬:“袁小姐。”
苏然跟着转头,见了袁九,眼中没什么波动:“袁小姐。”
袁九握着拳,笑着走近了几步,她说:“小然,许久不见了。”
苏然被这称呼一惊,小眉头下意识地瞥了起来,正欲说点什么,旁边的人已经冷冰冰地截了话头:“袁小姐,小然可不是你叫的。”
袁九咬牙不语,目光就落在苏然身上,错也不错。
苏然被她那眼神吓住,退到方思文身后,“袁小姐,我与你不算熟识,小然这般亲昵称呼还是莫喊了。我毕竟是男子。”
意思是,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生怕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话来。
这小模样看得方思文心中暗喜,正当方才提点了他,不要做什么坏事。当即就来个袁九,也不真该说是凑的巧。
哎呀,心情愉悦。
听见了么,那哗哗的,可不是就是袁九那颗心碎裂一地的声音么?
袁九手掌都让自己掐出了血色,僵着脸道:“小然,我们是自小相识的,怎么算是不熟呢?”
苏然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你这人……我与你不熟,你莫再这样喊我!”
方思文见袁九脸色灰败,突然还有点同情起她来了。
但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方思文又没了好脸色,牵过苏然,对他说,“既然是不熟的人,日后见了她也不必搭话。”
“嗯。”
“好了,回府吧。嗯?”
“好。”苏然乖乖点头,绕开袁九朝府里跑。
“你慢点……”方思文笑着叹气,直到苏然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前,她才转身要走。
袁九不甘心地瞪着她,“原来他今日不在府上是去见了你!”
方思文不应她,仍然浅笑,目不斜视,将她视作无物。
“方思文!你别得意!你这一去能不能中举尚且不知,只要你们还没成亲,我就不算输!”
方思文停住脚步。
头也没回。
只留一句话:“我中不中举与我和苏然成亲与否,这是两回事。再者,袁九,何谈输赢,你从来就没有与我相提并论的资格。”
“方、思、文!”
纵她再如何歇斯底里,这一次,却只有风声回应了。
她还记得,苏姨回府瞧见她带来的媒公时眼中那深沉的惊恶。
直接便唤人将媒公给赶了出去。
至于她…呵。
“贤侄女,小然早年就定过了亲,万不要做些招人嫌恶的事!”她那素来慈眉善目的苏姨恨恨地
瞪着她。
“我…苏姨…我想同你说说那方思文,她真的不是良配,她好赌啊!您怎么能把儿子嫁给她这样的人?!”
“胡言乱语!思文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思文十四岁便考到了秀才,如今秋闱之后更是前途无量!她品性如何,岂容你诋毁!此事不必再提!今日你还是回去吧,夜深了!”
就这样,她便被赶了出来。
袁九紧紧握拳。
她怎么甘心。
怎么甘心!!
方思文……!
……
且说苏母,忙至傍晚才回府,回府就遇上袁九那个糟心的,正喝茶缓着呢,刚一抬头就瞧见儿子
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么晚了才归家?!
“然儿!站住!”
苏然僵住:完了。
“娘……”
苏母放下茶盏,皱眉问他:“你这是去哪了?”
苏然抿唇,“去方姨姨家了。”
苏母一怔,“你找你方姨干什么?”
苏然声若蚊蝇:“……我是去找方姐的。”
苏母:……
“你与她倒是走得近。”苏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原以为自小定下的亲事也许不会有多讨喜,只心想着方家的小侄女是个出色的,家境也好,儿子嫁过去不会受苦。
现在看来,这两人处得竟还不错。
苏然乖乖点头,“方姐要去省府了,我去祝她科考顺利。”
“科考全凭本事,莫非你说点吉利话她就中举了?”苏母酸溜溜问他。
苏然不喜欢他娘说的这话,绷着脸,固执道:“方姐肯定会中的,她说了,定能中的。”
苏母:……哼。
“我听人说她好赌?常到那赌坊转悠?”苏母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地仿佛只是问他是否吃了晚饭一般。
可就这一句,也让苏然绷紧了神,“什么?方姐才不好赌。她做什么,定然有自己的分寸。”苏然顿时不开心了,“娘若是怪我晚归便拿我开罪就是,做什么听些旁人说道,方姐是读书人,怎么会好赌!”
苏母被儿子顶撞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方思文好赌的内幕,可别忘了方母与她是好姐妹。
只是……
她那乖乖巧巧的儿子竟然会凶人了?!还是为了方思文?
“你……”
“我今日不想同娘讲话了。”苏然撂下一句,气冲冲地回自己的小院子了。
苏母:???
苏母:儿子不能怪,那……就怪那话多的袁九。
对,就怪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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