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信这些?”阮瑾抬眼,平淡的眼眸不动丝毫涟漪。
“神明之话自然要信的。”阮太傅笃定道。
“那敢问父亲,是哪方神明?”
这下阮太傅纠结了,哎呀!昨夜做梦貌似忘了问了。
“这……总归他说得有理,而且指的亲事你也识得,为父深觉不错的。”
阮瑾听完这些话,自然无心再吃饭,沉默起来让阮太傅一阵心虚,又道:“瑾儿,说来有缘,正是那虞将军家的小女虞初。这门当户对,日后那虞将军家的公子定然与你是同僚,这般岂不正好?”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阮瑾低眸一直看着跟前的桌面,一时无语。
“那……仙人长得是何等模样?”阮瑾再开口,竟然还是围绕那仙人的。
阮太傅回忆,只记得依稀,“嗯……仙风道骨,端庄严肃。”
听到这些话,房梁之上的裴言无语,他看着自己从上到下,哪里仙风道骨了?
哼……明明是潇洒不羁。
真是个健忘的老头。
他思来想去找到个上上策,用这个做启示,还不信那姻缘定不下来。
只盼着那小公子快些松口。
不仅他如此想,一早上都在劝解的阮太傅使了一出苦肉计,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角,“瑾儿呀,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便撒手人寰,为父就怕照顾不好你怕日后身入黄土被你母亲责怪,而今天赐姻缘,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也是期盼的。”
阮瑾:“……”
巧的是,话音刚落,老管家便快步过来,“太傅大人,虞将军派了人来邀您商谈要事。”
阮太傅立刻摆正脸色,忙的喝下一杯茶,思虑自己和那虞将军可有什么要事未了,思来想去还真没有。
“嗯,将人请进来稍等片刻。”阮太傅说完,便回屋收拾一二。
阮瑾独自坐在旁边好似在发呆,这会儿一个粉衣的丫鬟端着药汤过来,“小公子该用药了。”
“先放着吧。”阮瑾摇首道,他到现在还未告知他人他病已见好。
裴言手肘撑着下巴,低眸看着那少年,“莫非……是一大早吓傻了?”
这可是他想到最快的主意,只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那他就可以回冥府了。
这一日,阮瑾都在屋中看书,整日心绪不宁,阮太傅出门多时未归,而他在府上寻了良久,丝毫不见那裴言踪影。
他内心总是在怀疑,或许就是梦。
裴言等那阮太傅回府都快要长草了,那小公子还真沉得住气,几本书来来回回的翻,愣是不腻味。
到了月出,将整个阮府笼罩一层朦胧的光纱,裴言坐在园中高树之上,拈下一片稚嫩的新绿在手中把玩。
老远便看见阮太傅的车马在府前停下,阮太傅穿堂而过一路往这院子而来。
且见他喜上眉梢,仿佛有天大的喜事急欲告知阮瑾。
裴言扔掉树叶,眼尾扬起,看来是成了。也不枉费他半夜还跑到虞府去送梦啊~
据命书所记,当日上元节虞初女扮男装随她大哥在那画舫之上,若当时裴言不出手的话,自小擅长水性的虞初就会跳下去救下阮瑾,从此谱写一段姻缘。
想到这里,裴言对赤炎的愤恨更上一层楼,要不是那个多事的,人这姻缘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哪还用他在这里绞尽脑汁,旷工出来。
书房的烛火一直未歇,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阮太傅才从里面走出来,那份喜色倒是未减。
裴言猜想这是说通了?
看来这阮太傅还是有两把刷子嘛。
他忍不住扬起笑意,总算把这事儿解决了,目光不由盯着那硕大的月亮,兀自道:“这么简单的事儿干嘛非得自己来,随便送个梦不就成了。”
心头觉得这月下仙人可真是小题大做,害他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呢。
拍拍手准备打道回府的他,突然改变主意,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心……好吧,他其实是想要确定一下,反身去了书房。
原本紧闭的房门松开一条缝隙,风吹进来令那四周烛火摇曳晃动。
书案前的少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裴言想象中的喜悦,当然,也没有烦恼。
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裴言站在他身后,捏了诀对方自然看不见。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阮瑾专注的凝目于眼前的书上,摇摇首,莫不是要成书呆子?
裴言起了戏弄的心思,眨眼间,烛火全灭,一时间整个书房陷入黑暗之中。
静得只能听到阮瑾的呼吸声。
他没有恐慌,身子一动不动挺立在椅子上,裴言借着月光打量他,眼中笑意更甚……
“呼呼……厉鬼索命来了~”裴言刻意做出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
阮瑾身体一时僵硬,手指抵在书案上,他能感觉到凉意袭进,奇怪的是在凉意靠近几分的时候他瞬间没了害怕的心绪。
“裴言。”
正扬起爪子的裴言一时顿住,在黑暗中眨眨眼,表示不服。
“我叫无常……”
阮瑾站起身回头便看到一个黑影,他毫不犹豫的上前抓住其两只扬起的爪子。
裴言:“……”
这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啊。
这小公子莫不是经过一夜胆子也大了!?
阮瑾跟着松开他,从旁边重新点燃烛火拿在手上靠近裴言,这下清晰的脸庞印在他眼中。
果然是他。
裴言不服气的上手摸摸阮瑾的脑袋,阮瑾蹙眉一瞬,转而上手抓住裴言的手腕,好似在确定什么。
有脉搏……
“你不会觉得我是鬼吧!?”
阮瑾不说话,松开手转身坐下来。
裴言觉得没意思,走过去脑袋搁置在书案上,“其实……我是神!”
“哦。”
裴言:“……”
“我真的是神!”
“嗯,你是神。”阮瑾点点头,无比敷衍道。
看出他毫无玩笑的兴致,裴言撇撇嘴,上手扯扯他的脸蛋。
阮瑾忍了。
“那敢问你是何方神圣?”阮瑾道。
这个问题倒把裴言给问住,脑子灵光一闪,看着他无比认真道:“守护神!嗯……我可是你的守护神!”
好吧,他承认这是他瞎胡扯。
阮瑾自然看出他的玩笑,干脆又不说话了。
即便如此,他却骗不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悸。
裴言实在忍不住,又道:“干嘛呀,我可是看到你定下亲事了,听说还是个大美人,不开心?”他明知故问。
阮瑾这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这人长了张妖冶的脸,可总是吊儿郎当不正经。
真不知他……
“你知道的真多。”
“那当然。”
“你说你是守护神,那为何还要我报恩?”阮瑾又把话题绕回去。
裴言挑眉,“谁跟你说守护神就得无私奉献啦?我可是要公平交换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阮瑾抿了抿干燥的唇,“既然你是守护神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他这话说得犹豫且小声。
弄得裴言压根没听清楚,“你方才嘀咕什么我没听见。”
阮瑾默默收回卡在嗓子眼的话。
“没事了。”
裴言觉得这小公子心思真难猜,抬手戳戳对方的胳膊,“你还没说是否满意这门亲事呢?”
“父母之命,我的满意与否不重要。”阮瑾淡淡开口,仿佛谈及的只是一桩平常事。
裴言倒是觉得这小公子是死鸭子嘴硬,那命书上明明是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还这幅样子。
诶~不诚实,不过也可能是害羞不敢承认。
罢罢罢,他都懂。
阮瑾瞥见他那异常的目光,不知道裴言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
“嗯?”裴言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得见旁边摆着一杯清茶,毫不客气的一饮而尽,落在阮瑾眼中,那耳垂以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那茶……我方才饮过。”
“难道我这救命恩人还配不上一杯你饮过的茶?”裴言瞪大眼,眸光潋滟,让阮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说的与对方理解的压根是两码事好吗?
他的无奈让裴言彻底感受到,难道自己破天荒被嫌弃了?
好歹他也是阴律司一枝花呀~
罢了罢了,时辰差不多,这事成了他还是赶紧回冥府吧,这般想着忍不住上手再捏捏阮瑾的脸颊。
“你……”
“你累了,快睡会儿吧。”裴言用轻柔的话语说着,对面原本精神的阮瑾只觉眼皮沉重,下一刻便倒在桌上。
裴言不怕死的上手再捏了捏,“奇怪,怎么跟个嫩豆腐一样。”他嘴里嘟囔着。
站起身,看着阮瑾的侧脸,正了正脸色,“说来也奇怪,总觉得与你亲近,回想咱俩也没见过。”说到这里,裴言兀自笑了。
他一个阴官,若是和自己见了才有鬼呢。
“当真好奇你真正的身份。”他又道。
不过……他们的缘分终究是止步于此。
裴言勾起一抹淡笑,随之烛火的熄灭,他也化作一抹青烟消失在原处。
翌日清晨
阮瑾初醒,迎着从窗扇缝隙中跑进来的阳光,他眯起眼揉了揉,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且他在书房呆了一夜。
但随之而来的是发觉脑子有些重,仿佛……忘了什么事。
他敲了敲眉心,什么也想不起来。目光不自觉的盯着身边那盏茶,已然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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