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放下手机。
杜佳怡是她们中家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家是C市本地,父亲做生意,算是个成功人士。平日里吃穿都精细。在新生大都还衣着朴素青涩的时候,她已经打扮得像时尚杂志上的封面女郎。
而方敏珠每日奢侈品不离口,尽力把生活往上边靠齐,哪怕大多数买不起,也把相关信息如数家珍,平日里俨然唯杜佳怡马首是瞻。
她们双方着实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也没什么仇怨,方潇潇不明白她们两人莫名的敌意,她却是有些懂的。
她有一日从外面回来,在门外听到两人的聊天,方敏珠笑语盈盈,把她和方潇潇的从头到尾批判一通,称她们“那两个穷鬼”。
“只有特百惠的塑料是无毒的好么,用xxx的杯子,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青黛用的就是xxx的杯子。
她那时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日常生活中,把你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衣食住行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摸清你的底细,借此评估有没有交好的价值。
杜佳怡与方敏珠不是和她们有仇,只是看不上她们,因为她们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就没有迁就的必要,没有可以依仗的背景,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来发泄欺辱。
甚至可以说,背后一起批判她们,成了维护方敏珠和杜佳怡关系的一种纽带。
就是丁珍珍,虽然偶尔和那两个人一起上课,可除了帮她们带作业,实际上也并没有融入进去。
这场景太相似了。就和上辈子住在同一间下人房里的她与白芷一样,从她搬进来时亲亲热热姐妹相称到后来的形同陌路,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她们的心里都充满着向上爬的渴望。
这不能算错,但白芷上辈子死了,还连带着她与红豆兰香三条人命,不知黄泉底下她可会后悔,这些人命……又可会算在她上头。
……
衣香鬓影的宴会中。
杜佳怡提着礼服的裙摆站在角落,看着大厅中央众星拱月的人,她听到他的名字很久了,这是第一次见真人,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在大了一辈的人之间交往应酬之际,眼角眉梢透着慵懒,举手投足间漫不经心却又毫无纰漏。
那些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赫赫有名,她父亲见到需要点头哈腰的人,在他面前却带着慎重,笑容慈和,仿佛换了一副嘴脸。
“我劝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一个声音淡淡传来。
杜佳怡回头,是潘明珠,带她来宴会的人,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潘姐姐。”
潘明珠没理会她,自顾自警告:“这里面,别的人你努力一把不是不可能,唯独他不行。盯着他的人多着呢,你攀不上,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是盯着他的人之一吧,如果不是这次邀请的人多,你爸又和顾氏子公司又合作,你能不能进来也还不一定呢,我们两个谁也别说谁。
杜佳怡垂眸,掩盖住心中的思绪,乖巧道:“我知道的,潘姐姐。我就是看一看。”
潘明珠冷哼一声。
顾承淮在一堆叔叔伯伯们面前周旋一圈回来,艳丽的桃花眼都染上了晕红。他把空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对自己的父亲冷笑:“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中午亲朋好友一起庆祝就算了,应该的,他也不说什么,晚上还来这么一出。
同样西装笔挺的顾君霖笑的温和:“成人礼么,自然是要大办的。”
“呵,”顾承淮扯了扯唇,把束缚了自己一晚上的领带扯掉往旁边随手一扔,摆摆手:“走了。”
剩下的自己应付去吧。
远处一身骚包红色礼服的郭泰看见,连忙敷衍掉套近乎的人,拉起旁边同样被围着的苏赫,匆匆忙忙地追上来,跟着一起走了。
循规蹈矩了一晚上,他都快憋死了。
一旁的侍者上前,将顾承淮扔掉的领带收起来,放在托盘上,准备一会儿交给主管,让他还给顾家的负责人。这些人的东西都是不能流落到外边的,他懂规矩。
场子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端着托盘往外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听到有同事在后面叫自己,声音急迫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于是连忙把托盘放在走廊旁边的餐车上,匆匆忙忙赶过去。
走廊上一片安静,杜佳怡轻手轻脚走到近前,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人影。她沉默一瞬,伸手,拿起那条领带。
高档的布料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带着质感,她满面痴迷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仿佛透过领带看到那个一眼便占领自己全部心神的人。
“Parting is such swee night,Romeo(离别是如此甜蜜的忧伤,晚安,罗密欧).”
缠绵的呢喃在唇齿间流连,她把领带团成一团,藏进了胸前的沟里,整整裙摆,转身回了大厅。
潘明珠看到她回来上下扫了一眼:“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洗手间补了个妆。”杜佳怡低声道,说着打开手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小巧的手包空间狭小,一只口红一个手机便所剩无几,一眼望去一目了然。潘明珠终是收起了狐疑的目光,不再搭理她。
杜佳怡扭头,看着场中觥筹交错的热闹光景,眸中的光明明灭灭。
这世上唯有爱情不讲道理,只要爱上了,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她脑海里回想着和潘明珠一起的那帮女人对她颐指气使的样子,谁赢谁输,还未成定局。
……
苏赫开车,顾承淮烦躁地揉着额角。郭泰凑过来:“哥,去哪儿?”
顾承淮想了想:“回寝室吧。”
最近寝室俨然成为几人的常驻地了。郭泰对寝室没意见,对那个小床很有意见:“不然我们在附近买套房子吧,把小星星也捞上,就当住校了。”
顾承淮闭目养神,淡淡“嗯”了一声。
……
沈星河洗完澡回来,想起青黛走的时候递给他的东西,常见的那种花色折叠纸盒,估计是什么蛋糕店的烘焙小点心。他伸手打开,却惊喜地发现是他最喜欢的八宝蔷薇露。
这是青黛上辈子的师傅,蔡嬷嬷的拿手绝活。本想着给青黛打几年底子,火候够了教给她,不曾想还未成行自己就先染了大病。
眼瞅着自己时日无多,蔡嬷嬷咬牙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撑着一口气给青黛做了两遍示范,又细细口述了做法要点之后,没两天就撒手人寰。
往后的日子青黛不敢懈怠整整琢磨了十年,才做出师傅的味道。但那时候后院的形势已然微妙,她藏着掖着,没有想要借此博得哪位主子的青眼,免得搅和进一摊浑水里。
那个世界不好做,这个世界也不好做。因为用到的材料要求多,不好凑齐。不说别的,单是最简单的鲜花这一种食材就是难题,首先要花期正盛,其次要瓣厚汁多,三朵花才能做一块糕。
尤其是现在不像以前花开遍地,因为花瓣不能大洗,偶尔遇到了,还要担心有没有打过药。青黛以前就是自己种了几株四季蔷薇,才能偶尔让沈星河打打牙祭。
其余食材也不好找,加上做法繁复,耗费时间,一般做的时候,都是沈星河过生日了,或者得了什么奖来庆祝。
这次也是恰好,她们学校宿舍楼电路老化,违章电器查的严,于是南门有学生创业,开了个专门给租用的“澜家小厨房”。
青黛心疼弟弟课业繁重,还每每被食堂师傅辣得眼眶发红,向附近的一户人家讨要了些鲜花,东拼西凑弄够了材料,才得以做了几个来哄他。
既然是绝活,定然有其过人之处。方潇潇在一旁给她打下手时就馋得口水直流,青黛递给她的时候,等不及放凉就塞进嘴里,直呼人间美味。
……
沈星河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叉子,叉起一块一口啃下一半,熟悉的口感,熟悉的味道,他享受地眯起眼睛,准备再来一口。
门口传来响动,鼓着腮帮子的沈星河扭头,和推门而入,打扮正式的室友看了个对脸。
顾承淮扫视一圈,也看到了他桌上的东西,顿了一下,走过来,对他道:“今天我生日。”
说着瞅了一眼他的桌面,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沈星河:“……”
默默端起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顾承淮接过来:“谢谢。”
端着盒子走回自己的位置,没过一会儿又走过来:“叉子借我用一下。”
郭泰在旁边看了半天,嚅嗫着道:“顾哥,我好像也生日了。”
见顾承淮并不理他,决定自力更生,去骚扰沈星河:“小星星,你这是在哪儿买的?”怎么纸盒上连logo都没有。
“不是买的,我姐做的。”沈星河翻着书,头也没抬地回答。
顾承淮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另外两个人也安静一秒。
沈星河敏锐察觉到了那一刻的微妙:“怎么了?”
“没什么,”郭泰哈哈地笑:“以前有个谁的姐姐还是妹妹看上老顾,闹得挺厉害,老顾那时候才刚满十四岁呢,差点着了道清白不保。”
这话说的委婉,但意思明了。
“才不会,我姐胆子小得很。”沈星河毫不在意。没人比他更了解青黛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去攀龙附凤,他姐都不可能。
“而且”他目露得意:“她最喜欢的人,是我。”
后面这句话谁也没放在心上,谁也没想到不久的将来,顾承淮会为此生多少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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