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达尔, 室内统一调温到25°, 在街道上也有平衡控温装置,因此江亭远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季节感。
他一开始仿佛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触碰了额头, 随后便听到有玻璃窗户打开的声音,鸟类悦耳的鸣叫,然后是带着花香的温暖春风, 扑面而来。
江亭远缓缓睁开眼,望着玻璃天顶上隐约洒下的温暖阳光, 因为周围都栽种着高大的树木和靡艳的花草,因此阳光像被柔软的滤纸层层过滤般,即使江亭远刚醒来也不觉得刺眼。
江亭远按着柔软的床铺缓缓起身, 才发现自己像是睡在一座玻璃花房里室内满是鲜艳娇嫩的各色花草, 周围的玻璃墙面全都写上了古老的符号印记,像是江亭远曾经在某些神祈中看到的神文。
“咚咚咚”, 左近有轻微的敲击声传来,江亭远侧头看去,那边恰好打开了一扇小窗,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翠鸟,正用小小的尖嘴啄击着玻璃上的光点,似乎觉得这是很有趣的游戏。
“这是哪”
江亭远捂着头,身上的被子滑下,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与被子同色的柔软白袍。江亭远把衣服的领口打开,嗯,裤裤还在。只是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手腕, 发现那条平日里存在感虽然不高,但一直挂着的,至高神赐予的那串手串不见了。
江亭远这下一惊,猛地掀开被子就要起来,却被人摁住肩膀。
“干什么,你不会头晕吗”
江亭远立时回望,他根本没察觉身边还有人在,结果却看到了正半弯着腰,把枕头靠在床头上,把他轻轻放下的的碎光。
“碎光”江亭远轻声问着。
“是我。”
碎光则和以前一样笑弯了眉眼,抬手摸了摸江亭远柔软的头发。碎光的棕发长长了,被一根白色绣银边的发带绑在脑后。因为年纪渐长,脸部轮廓带着更男性化的锋锐,只是那双棕色的眼睛里,依然盛着柔软的星光。他身上只简单穿着一件白袍,但在左胸口处,却绣上了象征嘉兰神殿圣子身份的神文。
“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吧。”
碎光边说,边往江亭远手里再放了一片冰凉的翡翠叶片。江亭远就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救了我”江亭远问。
可是仅仅靠一片翡翠叶就能把江亭远带离战场,这不是现有的人类科技能做到的事
“嗯,我现在是拥有神格的神明了。”
碎光似是知道江亭远在想什么,他拉起江亭远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江亭远的手心本该感受到的属于人类的心跳,没有了。
江亭远怔愣地抬头望着碎光,眼前的人确实还是生着碎光的模样,笑容炽热依然如同落入心间的星火,但他如今却已然是一位神明了。
没有心跳,不用呼吸人间的空气,也许也不用再进食水。与人类从生理上开始产生差异的碎光,还拥有人类的感情和记忆吗
“你干嘛一副要哭的样子”
碎光伸手摁了摁江亭远的眼角,不由笑出声来。
“放心,我现在一样喜欢睡觉,吃点心,玩游戏,打牌。”
“我也没有忘记你。”
听着碎光的话,江亭远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长大了,却还像当年和碎光道别时一样,一脸“我的朋友走了,再也见不到了”的没出息的表情。
“谢谢你救了我。”
江亭远道谢,试图岔开话题。碎光也不勉强他,他打开放在床头小几上的小型温水器,从里边捧出了一盏盛开的玉兰花形状的汤盏。
“春姿和轻雾给你准备的神雾汤,喝一点就能恢复精神。”
江亭远乖乖接过,双手捧着喝了。在一旁啄玻璃的胖翠鸟闻到了这甘甜的香气,不由扑扇着翅膀落在江亭远的肩头,探头探脑地望着那盏汤水叽叽喳喳叫着,好像在说“好吃吗我可以吃吗让我吃嘛”。
江亭远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就觉得胸腹升起了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之前与彼勒激战的疲劳感如潮水般迅速褪去,额头和身上的细小擦伤似乎也都痊愈了。
“它能喝这个吗”
江亭远捧着汤盏问碎光,碎光摇摇头,把江亭远手上的汤盏拿起,放回温水器里。
“它太小了,喝一滴就会把身体撑破。”
翠鸟听懂了,十分可惜地叽喳叫了一声,然后蹭了蹭江亭远的脸颊,便往玻璃窗外飞去。
“动物还是一样喜欢你。”
碎光在江亭远床前坐下,知道他爱干净,就拿了轻便的清洁喷雾给他擦了脸和牙齿。
“喜欢我”江亭远歪了歪头,他不过从小就习惯和它们相处。
“大概是因为你没有威胁。”
碎光抬手刮刮江亭远的鼻子,这是十足亲昵的动作,江亭远却习以为常。他和碎光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相处的。
“鉴于你惹祸的能力,你今天还是在这休息一天比较好。”
碎光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副扑克,朝江亭远眨眨眼。
“无聊就玩这个吧,这可是我在春姿手下保留下来的最后一副。”
被碎光带着玩,让江亭远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阿贝尔,下课后会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碎光带去玩耍。碎光从不关心学业,似乎也不在乎未来。他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好,唯有江亭远是他按部就班人生里的意外惊喜。
你听到了吗
有时碎光和江亭远正打游戏的时候,他会突然停下,轻轻打开窗户,拉着江亭远听着窗外微风吹动树枝的沙沙声。
不是那些声音,是更清脆更轻柔的
碎光把手遮在江亭远眼睛上,江亭远的听觉便变得更灵敏起来。他似乎在那听惯了的自然声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歌声。
他听不懂这歌声在唱些什么,只知道那声音足够曼妙,如同神话中的迦陵频伽,唱着本该只有神明才有资格聆听的绝妙赞歌。
好听吗
碎光问江亭远,江亭远当然点头说好,碎光便像是把自己隐秘的精神世界分享给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般,脸上的表情十分餍足。
现在,碎光很快洗好了牌,江亭远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出老千的手势。
“玩什么”江亭远问。
“抽鬼牌吧。”
碎光让江亭远先拿牌,江亭远近期才在爱索尔和海獭先生一起玩抽鬼牌拖延时间,救下了妙妙小姐。
“我之前也有玩,在爱索尔的时候”
江亭远十分自然地和碎光说起最近发生的事,还有毕业后他回了家乡,在那里当机甲园艺师。
碎光边听边抽牌,等江亭远说累了,就会给他递上一旁温着的神雾水,再说些赞同的话。他不觉得阿贝尔的毕业生回到家乡做园艺师有什么不好,反而问着江亭远工作时的趣事。
“哦,听起来很不错,在你的家乡巨树森林顶端看日出,一定很漂亮。”
江亭远正要往碎光手上抽牌,听到这句话不由停了手。他的家乡埃尔比塔,距离毁灭还剩两年的时间。
“不抽了吗”碎光笑起来,十足十的洒脱,“我发誓,剩下的两张牌里,都不是鬼牌。”
江亭远不相信,他手上也只剩两张牌,也都没有鬼牌。他思索了一下,把碎光左边的那张牌拿了起来。
不是鬼牌,还正好和他的牌凑成对。
江亭远把牌放下,他赢了这局。碎光则也把手中的那张牌放下,是一张梅花3。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没有鬼牌。
“你把鬼牌藏起来了”江亭远问。
碎光点点头,他把那副牌放好。
“我希望你玩得开心。”
碎光抬手抱住江亭远,低头亲吻他的头发。
“你的家乡还是放弃吧。”
江亭远一时愣住,仿佛觉得有些耳鸣。
“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不会听从至高神的命令与安排。”
“我绝不会爱上你。”
碎光的手从江亭远肩头滑下,一路抚摸到江亭远光秃秃的手腕,这个动作犹如情人般温柔缱绻。
“瘦了,我去叫人给你拿点吃的。”
碎光的语气依然温柔,江亭远直到碎光离开,才明白刚才碎光说了些什么。
身为神明的碎光,知道江亭远的目的,并在一开始就拒绝了他。
碎光走在神殿由雪白的大理石铺就的悠长廊道上时,春姿和轻雾手捧着盛满雪中昙纹样的食水,正要往前走。
“我正想去找你们,既然到了,就送去给亭远吧。”
春姿说好,便往前走,轻雾则停在原地。
“给江先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了,就让他住我那。”
碎光摇摇头,便看到轻雾微一躬身,从一旁退下,跟上了春姿的脚步。
碎光则继续往前走,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种满白色幽兰的花坛。
“有事”碎光问道。
没一会,那茂盛的花坛中,便有一团毛绒绒在其中滚动,一丛白幽兰被拨开,露出了后边毛绒绒的妙妙小姐。
“拜见您,圣子。”
妙妙小姐娴熟地朝碎光躬身行礼,然后它紧张地握着自己的两只小爪爪,欲言又止。
“我,我想请问,昨天,昨天掉入庭院的”
“他还好吗他,他是我的朋友,我有些担心。”
碎光静静听着眼前这只小小海獭的话,等它都说完了,便给了它一个答复。
“亭远很好,不必担心。”
碎光说完便走,妙妙小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周围就有神侍上前。
“您已经献过赞歌,可以离开了。”
妙妙小姐这时有些害怕起来,它担忧自己刚才的冒犯,让神明不悦。
“放心吧,至高神听到了您的赞歌,他很高兴。”
神侍像是知道妙妙小姐的担忧,轻声安慰着,便把这只弱小的海獭带离了庭院。
历来圣子都是有自己的书房的,但碎光不喜欢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所以他看了书总喜欢随手放,还不许神侍们收拾。
神官长有些无奈,只好划定了一片区域,专门给碎光丢书。总之嘉兰不会落雨,也没有雪,终日是春光与夏日,书也不会过于损伤。
碎光进入自己的休息区后,便在原来书房的位置里,看到一名身穿白袍,脚下放着金色权杖,手中端着一碗凉皮在吸溜的至高神。
碎光看了看他的脚下,知道这不过是神明的投影,便在门口微微躬身后,就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到我这吃凉皮”碎光毫不客气地发问。
至高神却没有回答他,低头把那碗加了许多辣子的凉皮吃光后,才用纸巾擦了擦嘴。
“你这样不配合,是叛逆还是认真的”
碎光则捡起地上的几本书,瞧着都与机甲和园艺相关,他也不回答至高神的话,转身就走。长长的白袍衣摆拖在地上,把地面散乱的书页扫到一旁。
“你不难受”至高神又问。
“我不会爱上他。”碎光回答。
在碎光长袍的口袋里,放着江亭远的手串。
其上五颗珠子,有两颗都染了颜色,除了原本的翡翠绿,蓝色与红色之外,还有一颗珠子,明明江亭远还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涂满了漂亮的银色。
“说谎像喝水一样自然,”至高神敲着身边的书桌,满意地看着碎光,“不愧是我的继任者。”
作者有话要说 江亭远碎光,不喜欢我啊。
碎光你猜
至高神年轻人,真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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