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该查

    齐民要术上到水车下到韭菜炒鸡蛋均有记录的奇书。

    他爷爷书房里就有一本, 小时候被关禁闭，他在书房里翻阅过这一本。

    隐约记得这书中就有写植物有雌雄蕊之分。

    他没时间给人上生物课，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这里的人自己摸索。

    分清雌雄蕊, 接下来就可以试验植物杂交。

    不论什么改革, 都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进入十月气温下降的极快，赵景已经换上了棉衣, 同时送了几套给他爹还有夫子。

    这种远比皮毛还要暖和的衣物顿时引起了大佬们的注意, 已经派人收集市面上的种子, 并命名下的商行前往西域购置这类种子。

    赵景见这事大佬们接手了, 就丢开不问了。

    气温下降, 导致整个东京的热闹气氛都跟着下降,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 大家不是躲在家就是跟三两个好友找间酒馆喝着小酒驱寒。

    报纸的发行令不少人不用出门就能知东京内发生的不少事情。

    月中刚好是报纸发行的日子，这一次报纸上第一次出现了商家广告。

    一个孙家酒店横空出世, 酒店拥有各类房间, 凡是入住的客人免费早餐。

    就是吧，这酒店并没有开在内城而是外城靠近船港的地方，那原本是一块贩鱼的鱼市, 因长期贩鱼常年累积出了一股消不去的臭鱼味。

    定都后，外来的客船货船都不准停入城内, 全都挪到了城外面。

    这块地也就荒废了, 几十年下来, 鱼臭味虽然被冲刷没了, 但是这里却成了到各种垃圾的地方。

    附近有个菜市, 什么烂菜叶臭鸡蛋全都往这地方扔，再加上水排不出去，这里成了一块臭水坑。

    几个月前有人拿下了这块地，填平之后建了一座客店，实打实的客店，五层高足足有三百来个房间俯视这一片地。

    跟别家大通铺个间不同，这个客店取消了大通铺，分单间双人间，有单独的浴室还可以叫人搓澡。

    广告一打，不少刚入京的旅客直奔孙家客店，短短一日房间就爆满。

    再加上这里有一种独家的饮品叫奶茶，受到不少夫人小姐的喜爱。

    随着这些外来的夫人小姐打入东京上流贵妇中，这种饮品也跟着传播开。

    奶茶技术含量不高，就奶和茶还有糖，其他添加的东西稍微琢磨琢磨就出来了，很快大街小巷一家家奶茶店遍地开发，每家都有自己研发的独门配方。

    其中有一家叫做口口的奶茶店，城内城外稍微繁华一点的街道都有它的身影。

    这家奶茶店不仅配有奶茶，奶茶里还有一种黑珍珠白珍珠的食品，可以添加香甜的红豆黑米，还有红茶绿茶各种各样的饮品，冷热都有。

    还竹节吸管，直接成了城内奶茶店的风头指标模仿对象。

    不过这家店有个奇特的现象，外人一模仿它就出新品，只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出了七八样新品。

    赵老五是个闲汉，每日在走街串巷帮人拿外卖赚那么几文辛苦费。

    前些日子奶茶店爆红，他索性光接买奶茶的单子，只十来日时间就比以往一个月赚的都多。

    主要是奶茶制作很快，不像饭菜得现烧，以至于不少人都抢奶茶的单子，去饭店不加钱都没人愿意接。

    眼看天阴了下来，赵老五送完这一单准备回家，这最后一家点餐的客人是个商户。

    赵老五也是头一次接，以往这种大户都是由家里的家丁跑出去买，很少找闲汉。

    赵老五做得是熟人生意，他家就在这附近，是以街坊邻居都喜欢叫他而不是叫一些陌生人。

    现在叫餐这行当也竞争激烈，不少人组成了帮派划地盘，若不是地头蛇轻易抢不过这些人。

    这些人手段多着呢，有的是法子让你出不了门。

    不过自从东京城内多了个六扇门，扫了一次黑，这些帮派恶霸全都被关进牢里，定下罪名就拉去挖河修路。

    东京城内也安稳了许多，收保护费的也销声匿迹，不知是躲起来了还是被官府抓起来了。

    赵老五敲了后门，立刻有丫鬟来开门，一共五杯奶茶，都是口口店的。

    丫鬟出手也大方多给了他十钱，说家里有喜事这是赏他的。

    赵老五拿着钱往巷子口走去，路过这家正门时刚好看到侧门打开。

    只见一青衣中年人出来，朝里面作揖道“王兄请留步。”

    这家的主人跟着出来，道“孙兄走好，这糖就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每月初准时送到。”

    相互又道了几句，赵老五听得糊里糊涂，等那位孙兄骑着马经过，赵老五才回过神来。

    他隐约知晓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机遇，只是靠这三言两语却没办法知晓。

    赵老五对于做生意有一种敏锐的触觉，只是没有初始资金，前些年他爹娘在时将钱财看得紧紧的，根本不理会他做生意的念头。

    赵老五别看有个老字，实际上他年岁并不大，只是在家中排行行五，前面有个兄长还有三个姐姐。

    虽然是家中老幺，只是并不受宠爱，再加上跟兄姐年龄相差太大，爹娘去世后就跟兄长分了家。

    分家后他没落到什么钱财，只一间不大的破院子让他有了容身之处。

    不过因这一带院子都破旧，租价比较低，有不少囊中羞涩的学子入住这一块。

    赵老五的主要客户就是这些人。

    穿过几条街就到了一片全都是居民区的宅院，这里外来的人多，所以也有些鱼龙混杂。

    还未到家就看到巷子口那家杂货店前挤满了人。

    “我要十斤”

    “我要五斤”

    “老板，给我半斤”

    喊半斤的人话一出，就迎来周围人的鄙视。

    赵老五正眼一看，不正是他隔壁的王小六吗

    王小六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我孤家寡人一个，买半斤够我吃到年了。”

    老板娘从桶里舀糖，老板在一旁称，一桶糖很快分得一干二净。

    王小六捧着糖罐走出来，看到赵老五打了声招呼。

    “五哥回来了，要不要买些糖，只要紫糖一半价，从岭南刚运进京，比饴糖还要甜，天竺来的黑糖根本没法比”

    赵老五“他们买那么多糖做什么”

    王小六扭头看了一眼，“还不是兑给别人，每斤多加点钱，好歹能赚些。这些糖只运了十船，根本不够分。要是我也有闲钱，也凑个热闹。”

    赵老五仿佛听到“波”得一声，脑海中有什么打开了。

    在城里卖能转到什么，不如卖到乡下去，只比紫糖低一些肯定有人愿意买。

    乡下可是有不少土财主

    赵老五跟王小六打了一声招呼，只转眼就往巷子外跑。

    他去了最近的一家钱庄，前些日子他在某个饭店等菜时听店里的客人说起，现在钱庄可以抵押房子土地套现，这些房子地可以照住照种，每月还点利息和本金即可。

    有朝廷管控，每月还款多少都写在契约上，不得随意更改。

    那客人正巧差了笔钱，试探着将城里的宅子给抵了借了笔钱，后来赚了直接输了回来，利息低的吓人，等于白借。

    不像那私人高利贷，利滚利根本还不起，最后越还越多，卖儿卖女也填补不上。

    这会儿赵老五不想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当即下了决定。

    之后的几十年岁月里，赵老五都庆幸这一次的果决，凭借着第一桶金很快赚下大笔身家，后期一些针对商人的举措松绑，大宋的经商环境良好，不少人成了万贯富翁，赵老五就是其中之一。

    赵景坐在府衙，这里是户部，也是他成为皇太子后接手的第一个衙门。

    当然这个接手并不是说这个衙门归他管，户部自有尚书管，他只需要了解户部，同时知晓收税以及各种税类，还有知晓一些往年的账务。

    他爹让他监国，赵景环视了六部，最后还是选择了较为熟悉的户部。

    户部侍郎指挥着吏员将庆历年间的账本都翻了出来，满满当当的堆满了整个屋子。

    随后他面带微笑地对赵景道“殿下，这些是前五年的账册，更久远一些都堆在库房中，需要加派人手翻找。”

    赵景瞥了他一眼，随意拿起一个账本翻了翻，只见上面一笔接着一笔，虽然其他五部的账册都分了类，但这出是一本，进又是一本，兑起来得翻找册子着实有些困难。

    难度太高，超越了他胖虎的能力

    赵景将账本丢了回去，“这些理完再说，对了，这些可以拿走吗”

    户部侍郎一脸为难，“太子殿下，户部有规定，这些账不能出衙门。”

    赵景摸了摸鼻子，“户部还有多余的人手抽调出来吗不影响正常办公的情况下。”

    户部侍郎想了想，“回太子殿下的话，抽是能抽出一部分人来，只是临近年关，要盘今年一整年的账，抽不出太多人手。”

    赵景“这个简单，从其他几部抽调一些人手过来，我要重新理一遍账”

    赵祯喝了药后又喝了口水压下了那股苦劲儿，“景儿，你要查重新誊抄一遍账”

    赵景捧着一盅蜜饯放在他爹面前，“爹，是一种新式算账方法，这是账本的样本。”

    赵祯含着蜜饯，擦了手才接过账本，只见账本上按照每日出出进进，每日余额一目了然。

    “这是日常流水。”

    赵景又换了一本。

    “这是月度总结。”

    “没部都有各自的账，出入钱数按照表格来填，每次出入都得有单据，单据户部一份，出入的部门手中一份，最后门下省再保存一份。若账有差错，按照日期就能翻到。进出的单据凡是经手的人都需要签字。”

    赵祯一看就知道这账本的好处，有没有人在其中作假一早就知，不需要像现有的账本一样一笔一笔的翻找。

    “你是像将陈年旧账翻出来誊抄”

    赵景点头，“儿子听说户部有不少呆账坏账，账上还有不少现钱，实际上国库却一分钱都没有。这种记账方式虽然不至于没人作假账，但查账却极为容易。”

    赵祯想到一早来告状的臣子，心里有了猜测，不由他心情坏了起来。

    这是借他的手来坏景儿的事

    “这事按照你说的办，从另外五部抽调人手。我写着调令。”

    “谢谢爹。”

    赵祯摸了摸他的头，“是爹谢过你才是，爹没用，将这么多事压在你身上。”

    赵景摇头，“爹也是希望大宋越来越好，希望百姓过得越来越好。往上数，可没有一个朝代能像大宋一样善待百姓。爹，你我二人一同努力，争取让大宋越来越好”

    赵祯用力点头，“没错，你我父子二人同心协力，努力让大宋越来越好”

    户部这几日忙得很，赵景拿了调令，不止从五部借人，三省以及翰林院一群修书修使的人都调了不少。

    反正誊抄旧账只需要识字即可。

    户部腾出了一排房子，每间房都如同后世学校教室一般摆满了桌子，一间房子誊抄，另一间房子复核，再交给最里间的三间核算。

    这般如流水一般很快之前那一间屋子的账就算得明明白白，里面多余支出，不明不白的支出也一目了然。

    因是外部誊抄核算，户部这边某些人有没办法修改圆过去，再加上核算的人赵景专门挑选了自家庄子上培养出来的会计，算账做账那叫一个迅速，绝对不会帮户部把账糊弄过去。

    这一查，一共有六笔不明不白的支出，记载的是打仗的军费，却没看到支出去购置钱粮的回单，还有一些人从户部借钱至今未填上。

    加在一起少了六十万贯不说，这还仅仅是庆历年间的事。

    事发后户部的某些官员面色如土。

    赵祯拿到这份证据当即大怒，可庆历年间的人大都被清理出朝廷，有些甚至已经告老还乡。

    光是将这些人缉拿归朝就需要不少时间，为防止还未拿到人这些人就自杀来个人死债消。

    赵景出了个主意，凡是告老还乡的涉案人员将账款归还，若是没钱可分期还款，直到还清才允许子孙参加科考。

    在职人员按照贪污额数，降职一品不等，凡是查证贪污者一律不得升迁。

    “爹是天下人的父亲，不教而诛也不好，这次就算了，接下来最好写一部规范官员的律法，律法管得是天下人，而不应该只是白身。”

    赵祯摇头，“律法就算了。”这时候的律法还真不能较真，一切全看皇帝要不要治，皇帝要治罪，只欺压良民就能让你吃个苦头，若皇帝有意包庇，杀人也能从轻发落。

    赵景闭上嘴，他爹之前还说任他施展，实际上处处逃不过他爹。

    不过他暗地里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立宪，依法治国。

    就算再出个宋徽宗，也不用担心祖宗家业给丢了，赵景相信自己，却没办法相信赵家的遗传基因。

    两宋年间也没出几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偶尔有不错的也早亡。

    以至于到南宋那是积重难返，整个朝廷都闭上眼骗自己还是太平盛世。

    君主立宪制未必不是个好出路，但不是赵景一上台就呼吁君主立宪制。

    那是自己找死，最起码得改革成功，一切都上了正轨才能筹谋。

    最主要的是依法治国的基础，是帝权在法之下。

    现在讲依法治国，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赵祯不赞同，赵景早有所预料，行不通也就不再提。

    现在是人治国，而不是法治国，真要出一套治理官员的律法，大概整个朝廷都会人心惶惶，国家无法运转。

    在这个四面环敌的时刻，赵景哑

    也知晓，这不是个好的提议。

    “那就多加一条，凡是贪污受贿的涉案官职人员，一旦查处将剥离官职，返还贪污收税的不当得利。再按照不当得利额度，给予不等惩罚包括坐牢罚款。”

    赵景后退一步。

    只这一条，赵祯还能接受，“就按照你说的。”

    以前查到贪污那都是一刀切，景儿还是太善良，这条只涉及涉案人员，没有波及到其家人。

    “爹，还有从国库借款的人”

    赵祯连忙说，“这些我知晓，是我特允的。”

    赵祯私库没钱，以往也没办法奖赏那些有功官员，便允许对方向国库借钱，只是没想到这些借款累计下来足有二十万贯。

    这买几套宅子都够了，更不要说这几位都租房住。

    赵景弄清楚情况后说，“这个头不能开，时间一长可是收不回来。手头紧可去钱庄借，国库的钱是整个国家百姓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是让私人借去花的。这些钱还是让他们赶快还回来，否则报纸上登出来就不好看了。”

    “要在报纸上登”

    赵景理所当然的点头，“这次户部查账那是开头，许多经验都可复制到地方上，比如记账之法，户部查完账，还要去地方。我看了，一些地方上左右县粮食都没减产，偏偏夹在中间的减产请求减税。说不得那些地方官员不仅没有减税还加了税，这朝廷少收的，百姓多交的可不就落入这些官员手中。爹，您不觉得该查吗”

    “该查，是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