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已出口,就算心里不舒服言卿也不可能再反口。
她蹙了蹙眉,背着竖琴转身就走。
沿着路边一直走,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拐个弯,再走一会儿就能到盛大的北门。
只不过言卿心里堵着气,加快了脚步,直接抄了近道。
近道是一条小路,直接从MORE旁边进到一条小巷子,就可以免去走那个折角。
三角形定理,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所以能省不少的时间。
只不过从踏入这个巷子开始,言卿就有点后悔。
毕竟是三更半夜,加上巷子里七折八弯的,只有拐弯的地方有路灯。
还是那种亮度暗到,言卿觉着简直是拿来当装饰用的灯。
她多少有点夜盲,这个光线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勉强能走。
但是她不知道哪来的别扭,
她一手扶着巷子的墙壁,石材在深夜里摸着有些冰凉,低着头看脚下的路向前走。
然后在一处拐角,和人撞上了。
言卿退了一步才站稳。
“谁啊,长不长眼睛。”被撞到的那个人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但趁着月光,隐约能看得见手臂上的刺青。
他骂骂咧咧,觑着眼睛看清了言卿。
言卿心里一时有些发毛,又退了一步想走,胳膊肘却连着衣服一道被人拎住了。
“怎么着?瞎了?”
言卿挣开手臂,开口道:“不好意思,没看清。”
但那人分毫没有半点翻篇的意思,颇有些胡搅蛮缠的劲:“道个歉就完啦?你他妈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啥呀?”
言卿一向奉行破财消灾。
从小言家父母在教育小孩的时候,对言丛就是,“别怂跟他杠”,对言卿就是“给钱给东西都行,什么都没你珍贵啊宝贝。”
她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钱夹,把所有现金一并拿了出来,直接递给了人:“对不起。”
那个人一把夺过,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嗤笑出声:“你是不是傻逼。”
只是看清楚言卿的脸之后,又横在路中间,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啧,小妹妹大半夜的一身酒味,还背着个大棺材似的东西,别说要杀人抛尸吧?”
言卿微微拧眉,又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走人,胳膊又再一次被人拉着。
她提了提嗓子:“你干嘛?”
说着就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打掉,但人却得寸进尺。
“欸,小姑娘家干嘛这么凶,回头嫁不出去……啊!”
言卿抬腿就踹了过去:“放开老子。”
只是看着气势汹汹,言卿本质上还是个很怂的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色厉内敛。
脑子里已经非常败家在思考把竖琴砸回去能造成多大伤害,够不够自己跑路。
可是后边的巷子她扶着墙壁才走得顺畅,要跑根本不可能。
在被追上之前她就可以自己撞墙上去。
向来干燥柔软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连着牙齿都有点打颤。
那个人被突然暴起的言卿惊了一瞬,旋即骂了句脏话,撸起袖子就要扑上来。
然后就被人扣住手腕,反手一剪压在背后,肩膀被按了下去。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拖泥带水的动作。
“你他妈找死吗?”
语气里少见的恶意连着言卿都有些震惊。
她的印象里,苏遇忱一直是个非常礼貌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礼节上都挑不出半点错处,家教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
和现在这个像一个随时要暴起的狮子的人判若两人。
那个人还骂骂咧咧,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苏遇忱直接手一沉,把人反剪的手肘太高,一声关节的脆响听得人齿根发寒。
“成成成,我错了大哥。”
“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苏遇忱看向言卿,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即便在微弱的光下,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依然与平日天差地别。
言卿不愿意过多纠缠,也怕真的出什么事情:“滚。”
那个人落荒而逃。
苏遇忱往前进了一步,言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他就站在原地:“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白白被他拿走了一两百块。”
毕竟如今已经是移动支付的时代,言卿身上也就留了一点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苏遇忱转头就要去追人,被言卿拉住了袖子。
“算了算了,一百多而已破财消灾。”
“……不是这一百多给你消的灾。”
苏遇忱的声音有点闷。
倒是言卿扬了扬眉:“你不是说不跟我一起走吗?”
说着语气里就莫名带了点委屈。
苏遇忱沉默了一下:“我刚好也走这条路。”
言卿:“……”
鬼哦,大路朝天你不走,跟老子走什么小路。
不过心情倒是诡异地上扬了些许。
倒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苏遇忱,现在颇有些局促不安。
言卿叹了口气:“算了,走吧。”
苏遇忱非常自然地背过她的竖琴,两个人一同走在巷子里。
巷子很窄,两个人并行时,肩膀的距离不到两个拳头。
盛州像是一夜之间就从炎炎夏日跳到了深秋,半夜凉风倒灌,毫无遮拦的小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言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然后一件带着体温的风衣外套直接罩在了肩上。
衣服很大,言卿整个人被罩得严严实实。
“不用……”言卿挣扎了一下。
苏遇忱低着眉眼,没有回话。
言卿就半推半就了。
一路上都安静得可怕。
她原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以前也是这样。
她找他说话,可以聊得很开心不假。
但他从来不会主动挑起话头。
……
其实也有,不过话题开篇一般是:
你这次月考第几?
你省赛名次出来了吗?
你第二页第一个小节弹错了。
……
想想就郁结。
当年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
还在胡思乱想,她就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下,差点跪在地上。
还是苏遇忱及时拉住她的手臂。
他终于主动说了话:“小心点。”
等她站稳之后,苏遇忱没有放开手,只是顺势下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是一个学乐器的人标准的样子,手指修长,温热干燥。
言卿没有挣开。
“上台阶。”
“下台阶。”
“右转了。”
乌漆嘛黑的巷子里,只有他的声音。
被他牵着的言卿仿佛一个瞎子。
……就是一个瞎子,都能走得安稳。
“下台阶了。”
视野乍明,言卿眯了眯眼睛:“哥,我不瞎了。”
“哦。”
苏遇忱应了声。
却半点松开手的意思都没有。
言卿以为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还特地晃了晃手。
苏遇忱手指却收得更紧,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
言卿有了点底:“……你醉了?”
“没有醉。”
应得斩钉截铁。
这回是真醉了。
她记得以前苏遇忱说过他酒量比较一般,如今看来还是……
谦虚了。
她也存了一点私心。
她是真的不敢复合。
不是不相信苏遇忱,只是那段记忆过于黑暗。
说黑暗其实不至于,只是对于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言卿,已经是非常非常难过的一段日子了。
但是如果他醉了,那其实也……没关系吧。
十几分钟的路程,却宛如眨眼即逝。
两个人走到了言卿的宿舍楼下,苏遇忱仍然不愿意撒手。
言卿:“……兄弟,我到了。”
“……言卿。”
他一字一顿,突然很认真地喊了一声她名字。
言卿愣了下:“怎么了?”
“我也很有钱。”
言卿嘴角抽了抽:“……”
能这么认真地说这话,真的非常清纯不做作了。
苏遇忱平时不算特别高调,但学得起大提琴,加上平时的穿着虽然低调但也绝对不便宜,家境当然很好。
言卿自己家里也是泼天富贵,敢在她面前说这话的人,不可谓不厉害。
她一时失笑。
就听见眼前的人眼睛定定看着她,语气无比认真:“所以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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