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人们并不确定“明浅菱美”是否是那位史上最年轻的芥川奖得主的真实姓名。除了年龄、性别以及学历外,其他有关她的信息一概不为人所知。她身后那座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各大媒体动向并任意加以控制的后台,亦强大得难以估量。
不论是与圈内外名人的交往,还是与大众读者的沟通,她一向坚持低调至上的原则。久而久之,神秘便成了这位名气早已如日中天的女作家的代名词。
然而,不久前,她却公布了自己即将举办生日派对的消息。受邀人员一经公开便在政商文化三圈掀起轩然大波,这显然与她平日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
正是在报纸上看到了相关新闻,我才确认了自己手中这封邀请函的真实性。
同样,也正是在拿着这封邀请函抵达酒会举办地点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Royal Garden Hotel,隶属于迹部财阀名下的五星酒店。自昭和五五年建成以来,接待了不下三十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酒会在此举办的意义,我竟直到目睹了一位位身着高级定制礼服的社会上流人士走出各式精致的豪车后才艰难地反应过来。
既然能够得到酒会邀请函的人绝非等闲之辈,那为什么这封意义非比寻常的信函会被写上我的名字并无误地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口?太多的疑点和不确定令我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摁下电梯闭合键的时候险些夹到了人。
“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
梯内的镜面四壁映出那人的身影,一身正装是与他的气质极相符的银灰色。我看着他本因即将发作而皱起的眉在看清我的那一刻微微舒展开半分,不禁一愣。
“迹部?”
他重新关上电梯门,摁亮最顶层32层的按钮。我一抬头,便通过梯门对上站在半步前位置的他看向我的眼。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的亚麻长裙,毫不掩饰自己讥讽的神色,“你居然就这么来了?”
我终于恼羞成怒,“你不用再提醒我了,这份羞耻我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骨子里感受着了。”
“看来还不算无可救药。”
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迹部取出手机播通了一个号码。接听者说话的声音很轻,即便在这密闭的狭小空间内我也不能听得清楚,只能通过迹部单方面的提问将通话内容猜个大概。
“1802?”这么说着,迹部抬头看了眼不住向上跳动的光标,眼疾手快地摁下了最近的楼层并挂断电话。他一步走出去,冲还在发愣的我说,“出来。”
乖乖迈开脚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图。这份条件反射的服从令我既好笑又悲哀。
“……去哪儿?”
我跟在迹部身后,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向下走。迹部没有回答我,而是带着我向下走了四层楼,拐入长廊。
铺在脚下的鲜红地毯被昏黄的灯光调和成深沉的红褐,脚步声没入其绒面材质,变得微不可闻。
“到了。”
这么说着,迹部抬手敲响了最靠近直升电梯的某扇房门。我看着标有数字1802的号码牌,直到大门打开,目光便顺势落在门后走出的那个女人的身上。
她拎着浅绿色丝绸乔其纱的无肩曳地礼服的裙摆,妆容精致却不浓艳。五官未必殊色,却叫人挪不开眼。
我忽然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险些就要叫出那个令我激动不已的名字的时候,身后的迹部忽然说,“那就麻烦你了,浅川。”
“请注意你的敬语。”女人无奈地叹气,看向我,“你的名字是?”
“柏木,柏木真言。”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进来吧。”
女人毫不客气地将迹部关在门外,领我进房内坐下。即便在五星酒店,这间单人套房的标准也能算是上乘,空间宽敞,且设计感十足。她拉上厚重的窗帘,转身拉开衣柜。
我坐在沙发上,终于没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请问……您贵姓浅川?”
“不用那么拘束,随意一些就好,毕竟你刚才也看见迹部那小子对我的态度了。”女人拎出一件黑色薄纱乌干纱的小礼服,在我身上比了比,“我的确姓浅川没错,不过可能你会更熟悉我的另外一个名字。”
“明浅……菱美?”
“那只是我的笔名。”
她将礼服递给我,示意我去盥洗室换上。我木然地接过,脑海内混乱的场面堪比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核试爆。这呆愣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换好衣服走出盥洗室,浅川失笑,“不过,你可一定得帮我保密。”
她将我的发尾挽成一个松松的髻,然后在我对面坐下。我看着她那双修长洁白的手在化妆箱内不住翻动,终于耐不住这份使我局促不安的静默。
“明……浅川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个TWITTER账号名是Bluebird的读者?”
“是你吗?”
“……你记得?”
“当然,你问的问题还真是出乎预料的可爱。”浅川轻轻地为我涂抹上一层妆前乳,笑容在游移的指间若隐若现。
“后来呢?”
“后来……?”意识到她指的是我通过私信诉说给她的心事,我尴尬地咧咧嘴,“后来就……什么都没发生了。”
浅川静静地微笑,没有多言。她驾轻就熟地进行着一系列繁琐的步骤,隔离、修颜、遮瑕、定妆。完成了底妆,她打开眼影盒,示意我闭上眼睛。棉棒轻压眼皮,闭眼时,带来的微痒触感和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同时被放大了好几分。
“真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梦中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2.
恍惚间,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在脑海再现。
晃眼的光晕一闪即逝,画面渐转清晰:巴黎蓝与黛紫交融的夜色犹如盛大的潮水,浇灭以如火如荼之势燃烧的火烧云。路灯接二连三地亮起,如同悬浮在半空中的星。少年微微低下头,瞳孔是无机质光泽的钴蓝色,硬玻璃般。
他的双唇轻轻抿起,音响便取代了同期声的效果,从回忆的尽头游弋而来。一如我印象中那般低沉,犹如醉人心魄的大提琴音。
“不是问我最文艺的对白是什么吗?这就是答案。”
“梦中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这时,画面淡出,眠于黑暗。又渐渐淡入,一丝一缕渗进来的光线打亮正中的女子,她淡妆优雅,笑容娴静。镜头推至她唇部的特写,一开一合间,她这样问我。
——“真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3.
走出浅川明美的房间,我一眼就看见门口一手抄在西裤口袋中,一手摆弄手机的迹部。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揶揄地挑挑唇角,“浅川的化妆技术还真不赖。”
最初的几秒,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本质意义在于讽刺,过了半天才想起吹胡子瞪眼。佯怒后,方才被挑动起的异样直觉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认识浅川桑?”
“你确定在看过方才的种种后还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
被迹部摁亮的电梯抵达我们所在的楼层,他一步踏入电梯,目不转睛地盯住我,我这才如梦初醒地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秒跑了进去。
“那……”
他似笑非笑,“你想问忍足么?”
我抿住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迹部微微弯下腰与我平视,眼角的泪痣微微上扬了半寸的高度。
他虚起漂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他也认识。”
“而且,他对浅川,比我远要熟得多。”
叮。
电梯门向两侧缓缓划开,空间骤然宽敞起来。新鲜的空气迅速鼓入,将令人不适的窒息感驱逐出境。与此同时,迹部终于卸下玩味的笑容,倒行一步,退出电梯。
我下意识深吸口气的时候,他将目光移开去,沿着长廊游移向未知的远方。
“你的邀请函是哪来的?”
他终于问出了一直令我困惑于心的问题,同时向我伸出手。我会意地从手包里取出那张做工精致的金色卡片递给他,他再三确认了抬头处的姓名书写无误,再次将视线落在我脸上。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前几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迹部沉默了片刻,忽然用修长的食指中指夹起那张卡片在半空中挥了挥,语气不复以往的玩味。
“柏木真言,你想好了,这对你而言就是一场鸿门宴,你还要不要去?”
“……什么?”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迹部的脸一寸寸遮住,我下意识伸手挡在了两扇门的缝隙间,感应器滴滴响起,向两侧弹开。
眼下他略带凝重的神色着实令我惴惴不安,令我确信这是一种信号,一种我正在无限接近某种真相的信号。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迹部勾了勾唇角,将卡片递还给我。在卡片冰冷的触感贴上我指尖的同时,他忽地伸长手臂,将我整个人轻轻拽了出去。
电梯门闭合,继而迅速下沉。
“的确。”他意味不明地轻笑,“这才是我认识的柏木真言。”
4.
坐落于丸之内金融区的Royal Garden Hotel,毗邻银座和皇宫御花园,却并未受寸土寸金的地价限制。几幢高低不一的建筑以艺术形态构架在一起,中间以穿梭其间的悬空长廊相连。长廊辅以灯光营造出悬浮银河的效果,同时又在中间围绕起一座面积甚大的空中花园。
整座建筑犹如一个巨大的可拆卸积木,甚至连位于最高楼层顶端的宴会厅也是如此。智能屋顶向四面移动,令客人将整片被城市电力催亮的天空尽收眼底。人工光源则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向中心打来,使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宴会厅气派又明亮。
出现于此的人不仅在这整齐罗列的桌椅间,甚至在社会食物链的最顶端都能穿梭得游刃有余。我将自己与他们的差距看得异常清楚,同时心中也愈感惴惴不安。
迹部好笑地乜我,“害怕了?”
“……没有。”
他轻哼一声,“胆子不大,嘴倒挺硬。”
趁宴会主角还未出场,客人们将各自的砝码在一来一往间放置在利益的天平上。利用寒暄攻城略地,拓宽人脉,犹如高手过招,胜于无形。不时有认出迹部的人端着酒杯来和这位财阀继承者搭讪,迹部一一得体大方地予以回应,举手投足完全看不出一个十七岁少年应有的模样。
看,老天永远是公平的。他赐予迹部出人远矣的容貌智慧和财富,同时也剥夺了他应有的自由和放纵。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个中辛酸,谁又能说得清楚?
见又有一人渐行渐近,我拿起手包转身便走,却被迹部眼疾手快地拦住。
我有些尴尬地压低声,“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不用。”
“可是……”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和我说可是。”
“真言?”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我不由一愣,瞥见迹部释然的眼神,我疑惑地转过身去,“……秋田学姐?”
“好巧,没想到你也来了。”秋田静香惊愕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很快又转到迹部身上去,于是脸上很快浮现出暧昧的神色来。
在迹部发作的临界点,秋田故弄玄虚地将语调拖长半拍,“放心吧,今天宫崎麻美没有来。”
听见这个名字,我的头又不自觉地大了半分。这种社交场合哪能少得了宫崎家的二小姐,她的恰好缺席令我不禁感激起上帝之垂怜命运之恩泽。
迹部的关注点却显然不在于此,他凝眉,“难道宫崎家没来人?”
“这么说来,向来低调的宫崎家大小姐就更不可能抛头露面了。”
“不要卖关子,把你的后半句话一次性说完。”
“让人玩玩神秘都不行。”秋田撇嘴,“今天来的,是宫崎社长。”
迹部先是微的一愕,随即又释然地弯了弯嘴角。秋田倒是在说完这话后就始终保持着皱眉的表情,语气很是疑惑,“虽说明浅的确很有才气,但她的来头未免也太诡异了。一般从政经商的人出席这种文化圈派对为的就是给自己裹层书香气,但这次我父亲简直谨慎得不可思议。而且她居然能把宫崎社长请动,这究竟是有多大的面子。”
又和我寒暄了几句,秋田转身离去。我的目光追着她落在一名瘦高男子的身上,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无法看清那男人的眉眼,只能从他与秋田分外亲昵的动作猜出个大概。
“迹部,那是?”
“嗯?”他难得的发愣令我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调侃,他已恢复了常态,“那是秋田的未婚夫。”
我被他这话堵得一噎,险些咳呛出声。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想起盛行于校园坊间关于迹部和宫崎两大财阀的种种传闻,不禁忽然盯住了迹部。
“那你有未婚妻么?”见迹部的眼神倏忽玩味,我硬着头皮道,“对于你们这种大家族而言,联姻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未婚妻?”迹部轻轻摇晃手中的香槟,挑起眉睨着我,“这种不华丽的东西,本大爷不需要。”
“不需要?”
“因为本大爷姓迹部,就是这么简单。”
张狂也好,不羁也罢,我发现我始终难以给眼前这位王者之气尽显的少年下定义。
无语凝噎后,我讪笑两声,“我可以将这种行为理解成为所欲为吗?”
迹部视线一转,与我对视。他将香槟放在我腰后的桌上,手顺势撑住,修长的身子便整个倾了下来,话语蔽过舞曲《Por Una Cabeza》落在我耳畔,语气一如旋律起伏流离的小提琴音捉摸不定。
“比如呢?我现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一起转过身来看我吻你?”
我亦放下酒杯,隔着鼻尖几乎相触的距离坦荡地望进他眼底。
“不可能。”
迹部定定地看了我几秒,终于站直身子与我拉开距离。他将酒杯举在我的眼下,“因为你不敢。”
“不,是因为你不会。”
又倔强地与他对视了几秒钟,我终于败下阵来,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我不敢又怎样?这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你是迹部景吾。”
“哦?看来我高估你的勇气了。”
迹部挑眉,任由酒杯碰出清脆的声响,犹如一个简单明了的休止符。
“Cheers。”
一切的一切,结束得恰到好处。
5.
身为宴会的主角,明浅菱美的出场相当低调,甚至连正式的祝酒辞都没有便游走在了人群里。我远远地看见她执杯与宾客相谈甚欢,俯仰之间,自信从容。这份大气之于迹部和忍足亦为常态,令我颇感眼熟。
联想到当下的场面,我即刻意识到她的身份绝不单单是个芥川奖得主这么简单,她身后的后台绝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人。宴会拒绝了媒体的参与,而这里却云集了不少媒体所关注的人。
明浅菱美,不,或者说浅川明美,究竟是什么人?一直在身后支撑她的势力究竟是什么?她今天一反以往的低调做派举办如此盛大的派对,难道真的是为了庆祝生日吗?抑或……
一愣神,方才聚焦在众人视线中央的明浅忽然端着酒杯向落地窗外的花园走去,而在她前方莫约两三米处的那道身影,竟叫我分外熟悉。
我一惊,连香槟晃出酒杯都浑然未觉。我匆匆与迹部打了声招呼,也尾随他们跟了上去。
盛夏,晚风浓郁凝重,暑气却消退了不少。我沉在空气海中,走得稍近一些,终于断定那一身黑色西装的人是忍足无误。他背对着我,双腿直而长,脊背笔挺,略长的钴蓝色发尾落在白色的衬衫领口。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想到,忍足竟问出了我从进门起就一直好奇着的问题。
浅川抱起手臂,从声音听来似乎是轻轻笑了笑。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现在一切不都好起来了么?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往地狱里推?”
“我说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浅川微微吸了口气,“你还小。”
“我还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就算今天的生日派对只是你的验金石,难道你还以为那件事能让你把今天在场的人一直威胁下去?”
“我知道不可能,可那又怎样?”
“算我求你,好好做你的作家不好么?就让日子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不好么?别再一天到晚想着报仇这种傻事了。”
“也算我求你了,你别再插手姐姐的事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浅川的声音竟嵌进了一丝明显的哭腔。
“侑士,对不起。”
她低下了头,所以她永远无法像我这么清晰地看到忍足正缓缓举起手臂,在半空中定格成一个拥抱的姿势,最终还是在犹豫挣扎之后放掉了满怀空气,将双手重新抄进了西裤口袋中。
梦中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好一个醒来就该去见他。
我梦中的人是你,而你梦中的人却并不是我。梦与梦环环嵌套,而我们,永不相交。
怪不得你说:真言,我们之间,不该是爱情。
这时候,手机在手包里迅速震动了一下。我回过神来,抬起头睁着干涩的眼瞪住被灯火映得通亮的天空,自嘲地冷笑一声,然后摁住手机,迅速退出花园。
那是一条来自母亲的邮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见到你父亲了吗?
我强忍着将手机狠狠扔出去的冲动,将脚步迈得飞快。不管是撞到了桌椅还是撞到了客人,我都置若罔闻,只想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呆不下去了,真的呆不下去了。
就在这间宴会厅里,我和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和忍足,和浅川,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分子与分子的相互碰撞将我们彼此紧紧维系,我们存在的证据被流动的氧和碳互相传递并互相告知。
一直以来我所好奇的所有问题的答案都齐聚于此,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迹部说得没错。我早就应该收起自己无聊的好奇心止步原地,那样的话我最起码还能使自己的日常生活得以延续。
就像是习惯将头向外伸出螺纹壳的蜗牛,只要一触上异物,便胆怯而迅速地缩了回去。
忍足也好,什么狗屁父亲也好,我都不想看到也不想知道了……真的。
我飞快地走出宴会厅,与一个匆匆步入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我正想道歉,他却盯着我愣住了。
我被假睫毛轻轻戳了一下的眼睛疼得根本睁不开,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知道我应该直视着他的眼诚恳地说一声抱歉,但是被外物刺激的眼球已经迅速分泌出液体,糊得我眼眶一片濡湿。
“等等……”
我听见他在身后叫我,不知为何,我竟像出于本能那般将脚步迈得更宽,最后几乎是夺路而逃。
直到有人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并不蛮横却不容回绝的力道令我立马意识到了他是谁。
迹部将我一把拽向电梯口,把塞在自己胸前口袋里的丝帕毫不留情地拍在我脸上,完全不在乎它高昂的价格。
我眼睁睁看着帕子掉在地上,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将他钳住我手腕的手狠狠甩开,并迅速摁下电梯控制面板上指向朝下的箭头。
他皱着眉将开关摁灭,再次试图拉住我,我却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迹部,这回就算我求你。”我深吸口气,尽量保持着自己语气的镇定,“放我走吧。”
“想必你也很清楚了,真相就在你的身后。”迹部缓缓开口,却并没有再一次拉住我,“你确定不会在未来的某天为自己的退缩而后悔?”
“我不知道。”我面无表情地将松动的假睫毛摘去,扔进垃圾桶。我再一次摁住电梯的开关,沉声说,“但是我要走,现在,立刻。”
这一回,迹部总算没有拦住我。当电梯抵达我们所在的楼层时,他主动为我摁住电梯,像是一个妥协。
“柏木真言,记住,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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