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不会有永远不坠落的东西,朕坚信能真正稳稳在天上的,只有星辰,明月以及太阳。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 ,无论是春夏抑或秋冬 ,都恒在 。
是以 ,当那盏孔明灯开始一点点落下的时刻,明明朕明白 ,它不过仅是世间凡物之一 ,它是孔明灯 ,从它被称做孔明灯的一刻起 ,便必然升起 ,必然坠落 。只是朕明明知道 ,却还是在望着那盏被一面写上了一个兮字的孔明灯一点点坠下的时候 ,心头莫名的觉得难 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原来宁陌兮在朕心头已如此重要 。
之后朕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无声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领着小虫子还有君欢颜重新回到了皇宫 。在那样的夜晚 ,于京城的街道走一遭 ,看一盏由他人放飞的孔明灯 ,除此 ,此夜再无别事 ,甚至比以往真正平静无奇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平静 。就连不好好思过 ,大半夜遛出宫外最后回宫被母后抓个正着这样的有失一国之君样子的事 ,都平静的在母后波澜不惊的目光中不了了之了 。
只是后来无数次 ,朕常常都要回想这个夜晚 ,平淡无奇 ,又不可或缺 。
次日早朝 ,朕同以往一样在特定的时辰清醒 ,睁眼迎接新一天的晨光 ,然后由着小虫子捯饬自己 ,一切近乎完美之后 ,开始一天的早朝 。
朕缓缓坐在龙椅上 ,偏头本该母后垂帘听政的地方空空如也 。朕紧了紧手指 ,面向朝中大臣 ,一边嘴里微微笑 ,一边心里觉得有些空空的 。朕的确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在母后不肯出现的时候 ,朕这样想 。
安静的大殿 ,在群臣高呼完万岁之后的沉默 ,显得更加安静 。
“众位爱卿,有事启奏 。”
朕目光扫过群臣,见着他们往朕身侧打量,心知这群大臣怕是还等着苍洂的太后上朝听政呢。又随之补充一句。
“若无事启奏,便退朝罢......”
说这话的时候,朕收起脸上的笑意 ,尽量显得自己威严一点 。是的,就是这样,这些臣子不期待上朝的是朕,朕不若便提早退朝。
“皇上,臣有事启奏。”
朕抬眼望去,说话的竟是叶程,自己人的话理当不会为难朕,朕便松了一口气,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皇上,犬子叶远学富五车,一表人才,已倾心宁小姐多时,宁小姐美丽贤淑,大家闺秀,今两人皆是适婚之纪,臣恳请皇上赐婚二人。
突如其来的赐婚之请,这要赐婚的主角还是朕心心念念的宁陌兮,着实,朕心头给狠狠震惊了一下。你们说这都算什么事儿,昨晚朕才眼见那叶家公子叶远放了盏孔明灯,今个叶程这老家伙就要朕给他的儿子赐婚,真是可恶得很!不过细细想来,朕知道叶程绝不会突然如此行事,想想,丞相大人虽然忠心耿耿,但其忠心的到底是母后一人,叶程想和其结亲顺便拉拢丞相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朕一只手扶着额头,但是!朕还是特后悔昨夜未下定决心将那叶远狠狠揍一顿!
朕抬起头,朝叶程友好一笑,“叶大人,此事朕可做不得主,宁小姐乃是丞相大人的乖乖女儿,这赐与不赐,还得由丞相大人做主。”朕点点头,偏头看着丞相大人,心头暗暗思忖,叶远虽然也算是少有的才俊,但尚称不上为人中之龙,以朕对丞相大人的了解,他定然不会就此同意这门亲事。
“回皇上,臣对叶大人之请并无反对,小女与叶公子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还请皇上赐婚二人。”丞相大人说完,还朝朕俯首作起了揖,这简直是下定决心之意啊!
“啪!”朕站起来,两只手用力拍在御案之上。朕飞快的偏头看向垂帘的位置,这一刻,朕多希望母后就坐在垂帘之后,空空的垂帘,朕心头慌乱一片,下头群臣面上都露出疑惑的目光,他们不知道朕为何突然拍起了御案,他们不知道朕为何突然看向垂帘,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朕一个字都没有同他们说。
“皇上?”下头又传来叶大人的声音。
小虫子担忧的看着朕,朕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扯了扯袖子,看向叶程,“叶大人,这赐婚之请,朕……”朕脸上浮起笑,说着说着,忽而一只手搭着脑门,眉头一皱,面上露出不适之感,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晕倒了,快扶皇上回寝宫,速请太医!”小虫子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君昔冷,嘴里朝人吩咐。
“皇上!”群臣哪见过皇上这阵仗,见皇上晕倒,一股脑儿齐整整的在地上跪了一片,嘴里喊着皇上,似乎这样就能将皇上唤醒似的。
皇上晕倒了,这早朝自是没法再上下去了。群臣都自散去,最后离去的丞相,背手转身看了一眼龙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们几个退下吧。”几个太监小心翼翼的将皇上放在龙床上,小虫子见皇上手指动了动,便吩咐太监退下,手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皇上,方才可真是惊险!”小虫子小声说着,想起朝上,皇上当时骑虎难下的样子她都替皇上捏了一把汗。
朕睁开眼睛,伸手拿过杯子一口喝掉了杯里的水,小虫子见朕喝得急,连忙执了帕子替朕拭去嘴角的水迹。朕将杯子递给小虫子,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方才朕真是情绪激动了,想到要赐婚的人是宁陌兮,朕就举足无措,如果不答应,这事是两位大臣一道请旨,朕完全没有不答应之理”,朕捏起拳头,目光一凌,“如果答应,两位大臣,母后,还有群臣乐意了,他们皆大欢喜,朕自个却会很不痛快。”
“所以皇上假装晕倒,以借机让此事缓缓。”小虫子自然领会了皇上之意。
“嗯”,朕朝小虫子点点头。朕不仅要借机缓缓,朕还要亲自弄明白,丞相大人口中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这八个字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
才与小虫子说了几句话,母后就跟着太医过来了。“参见太后!”小虫子赶忙跪下。
“母后。”朕欲起身行礼,母后自是一把拦下,见朕模样,面上一忧,转头命令太医速速替朕朕治。太医便赶紧上前替朕诊脉。朕朝母后摇了摇头,小声到,“母后,儿臣并无大碍,只是今早急着上朝,未及用膳,上朝之时,忽而脑中一阵晕眩。”
太医后退一步,朝母后俯首,恭敬开口,“启禀太后,皇上空腹上朝,确能引发头晕心慌,四肢乏力之症,现已无大碍,命人喂皇上喝一碗粥即可。”
“知道了,你退下吧。”母后面上一松,朝太医轻轻挥了挥手,而后慈祥的看着朕,语气温和,“难得皇上如此勤政,母后颇感欣慰。”
朕朝母后一笑,“为百姓谋福,儿臣之责。”
母后点点头,看一眼小虫子,脸上笑意一点点消散,“只是皇上为一国之君,是将来为天下万民安危所系之人,怎可大意疏忽连早膳都忘了提醒皇上,来人,将皇上近侍小虫子带下去,领杖责二十。”
“母后!”朕一把撩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的看着母后,“母后,此事与小虫子无关,不用早膳是朕一人之决定,朕是皇帝,小虫子一个近侍如何干预得了朕,恳请母后不要责罚小虫子!”
“一人之决定?”母后好笑的看着朕,“君昔冷,你是这君氏皇族承了大统的皇帝,哪来的一人之决定?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关乎万民福祉,苍洂荣辱,这个道理,让你明白,母后究竟要告诉你多少次?”
“母后!”朕大声的喊了一声母后,心头因母后的话而动,而痛。“母后!可是这与小虫子有什么关系?”
“皇上……”小虫子一下子头磕在地上,她想劝朕不要再与母后争执,朕知道。
母后没想到为了小虫子朕能这般激动,叹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扶起跪在地上的小虫子,“皇儿啊,疏忽就是疏忽,若是无人站出来领责,又如何堵得了悠悠众口。”朕惊讶的看着母后,母后伸手抚摸着朕的额头,一如当初,“皇儿既然戏已开场,就该比母后更明白戏要做全套的道理才是。”
“母后……”朕低下头,眼里凝起泪花,朕轻轻拽着母后的袖子,发觉朕原来真的还是一个小孩子。
“君昔冷,你要明白,你是皇帝,是万人敬仰万人尊崇的皇帝,但你不是一个羽翼丰满足以以一己之力只手遮天的皇帝,你一日不是,便一日做不得自己。”母后手自朕额头拿开,目光悠远,“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身边的人必要因此受累,纵然她们本无错。因为天子本身,是不可以犯错的。”
朕看过母后,看过小虫子,朝母后低下头,“母后,儿臣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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