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健牛拖着结实的车子步履轻快的在安平镇出镇子的路上走着, 它在赵家吃得好、住的好,有两头青驴当邻居, 不时能够交流一些被圈养的心得体会,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开心快活。
不用耕地的它只需要保持自己健壮的体魄,稳重的心态就可以,偶尔出来拉个车, 就和出来度假似的。
健牛稳重踏实,速度不是很快, 却是非常好的代步工具,坐在车上,不时捏两个果脯尝尝,再和田一说说话,三娘觉得挺不错, 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三娘看着公牛,有些遗憾地瘪瘪嘴,这要是一头母牛就好了, 就能时不时喝上牛奶……
安平镇本地多养的是黄牛,黄牛体质粗壮, 肌肉发达, 脾气憨厚, 套上耕犁,不需要多少驱使就能够埋头认真干活,是重要的家庭财产。
之前说过,现在大牲畜珍贵, 都是精心饲养的,要是有母牛生了小牛后那“月子”吃的比人都要好。牛乳都是小牛犊的,人不会去争抢,本地人没有喝牛奶的习惯。
三娘想要喝一口牛奶,还要候着,可不是时时刻刻就能喝到。
“田一,牛买的怎么样了?”三娘问起。
三娘的庄子要翻地种田,单靠人力效率太低,肯定是要买牛的。因为国家动荡,现在的物价是一天一个样儿,像三娘这样一斤猪肉几年保持一个价格的实属良心店铺了,三娘了解到这个月一头半大小牛犊要二十贯银子,健壮的成牛更贵,没有四十贯银子别想买到,种牛、健康母牛等等又个有价格。
为了庄子的大小事儿,三娘每天都要搬出自家的钱箱看看存银的数量,就怕自己花钱没个数,使得家里面的日常开销变得捉襟见肘。买庄子是为了事业梦想,为了更好的未来,要是为了庄子家里面穷得揭不开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三娘担心钱就有些多虑了,她每天查看钱箱、核对花销,里面的钱没有减少,反而每天还会多一些。
三娘,“……”
差点儿忘了,先生可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那些个山贼、匪盗还好吗……
田一朝着天空甩甩鞭子,鞭子末端抽打着空气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尚且年轻、没法太久保持稳重的健牛乖乖听话,别胡乱蹦哒,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可是拉车的时候、车上还坐着娘子呢。
听了娘子的问题,他回答,“我听老大说已经和令狐公子沟通好了,他会把地里面需要的耕牛陆续运送过来。”
三娘恍然,他怎么把令狐越给忘记了,这可是养着牛羊的大户。
“行,这个就交给你们了。”田螺小伙们身份不同,作为被赐予先生母族姓氏的死士暗卫,是全然依附她和先生的,可以完全信任。“有没有听到喊我的声音?”三娘撩开纱帘往外面看,侧了侧脑袋仔细听着。
田一迅速地左右张望,“娘子,我看见了南乔那丫头,她朝我招手了,肯定是她在喊你。”
“哪里呢?”
田一指着河对岸说道,“娘子,你看错方向了,是这边,她在河对岸。”
三娘放下纱帘,靠到另外一边的窗户向外看,果然看到了在河对岸的南乔,南乔提着裙子沿着河边快步地走着,准备到最近的桥那儿过河。
安平镇多水,有一河穿镇而过,出镇子的路就是沿着河的这条。河边垂柳依依,清晨的阳光中,清澈的河面泛着微光。有三四只鸭子凫水而过,有一只芦花鸭的身后跟着一溜儿刚会水的小鸭鸭,嘎嘎嘎。
才过了安逸生活两个多月,当初被三娘救下送去善堂的南乔就长高了不少,人也长胖长白了,眉眼带着少年人的青春和靓丽,不甚精致,却充满了活力。
她一开始被三娘送去善堂多有不情愿,觉得那儿就是另外一个三合村乔家院子,整天惶惶。不安了两三天后她发现安平镇善堂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这儿真的就是个养老抚幼的地方,是真的善良,县令大人不时前来查看,县中富户也对善堂多有捐助,生活得非常好。
南乔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她跟着婆婆们照顾着年幼的孤儿,大多数是女孩子,被家人抛弃后有幸送入了善堂,要是有好人家收养,善堂就会按照康雍帝当年布置的要求去县衙让巡街的捕快去了解那家人的情况,核实情况后就会把孩子交给那家人……只是现在的年月,养活自家人就不错,哪里会收养孤儿。
进入善堂后南乔才彻底明白了三娘的好心,因此经常送些自己得到的好东西给三娘送去——跟着小伙伴去野滩涂摸来的野鸭蛋,山里面发现的野果子,水里面捉到的小鱼小虾等等。
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却是她能够弄来的最好。
南乔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呢。
穿着善堂里婆婆做的粗布裙子,南乔提着裙角轻快地过了小桥,往牛车那儿靠过去,她手上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是今天开坛后发现能吃的酸黄瓜,隔着篮子就能够闻到一股子酸香味,让人口齿生津,不断吞咽着口水。
朝着坐在牛车上的三娘屈膝福了福,南乔说,“娘子早,这是出去吗?”
“小南乔早呀,就几天不见又长漂亮了。”三娘笑着与小南乔打招呼,随后说,“有事情出镇子一趟。”
虽然走的方向和三回村差不多,但绝对不是去那个被县衙一锅端的小村子。乔家大郎所行之事败露后,石县令就让邢捕快带人去村子里查看,竟然揪出这个小村子几乎家家户户和乔家大郎合谋串通,不是帮着做事儿,就是自己做起了人贩子的勾当,容州大乱,这些人没少去发灾难财,都是昧着良心的玩意儿。
石县令大怒,把参与者收监,按个审问后判刑,部分情节严重者流放,就包括欺负南乔的寡妇母子。剩下那些全都送去了采石场,刑罚期间就与辛勤的劳作为伍吧。
至于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妇女壮丁……人力物力有限,真的很难追回解救了。
实在是没有办法。
“娘子,前阵子王婆婆做的酸黄瓜能吃了,我知道你想吃酸的,就送些过来。”南乔打开了篮子,给三娘看看里面的酸黄瓜,用的都是不到筷子长的细瘦小黄瓜,颜色已经不复新鲜时的青嫩,变得微黄,光是色泽就知道这是个好吃的酸黄瓜。
南乔哪里是拿了一些过来,看粗陶碗的大小和堆得冒尖儿的黄瓜,三娘怀疑南乔是不是把半坛子都给装来了。
三娘,“太多了,你个小丫头别光顾着我。”
南乔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帮着王婆婆做了许多,整个善堂放开了吃也吃不完。等我彻底学会了,以后就做给娘子吃。”
三娘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你呀,我知道你好心,但别被善堂里的人说,知道吗?”
南乔点头,她解释着说,“我知道的娘子,这些黄瓜都是我养大的,没有占用善堂的地。”
结识了一段时间,三娘知道南乔经历的多,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两句,善堂环境是不错,可是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免得她被人挑拣出不是来被说三道四。
南乔知道三娘的提醒是善意的,字字句句都牢牢地记在心里面,又说了两句,她说,“娘子,你要出门,带着酸黄瓜不方便,我这就给送到家里面去交给田婶。”
“那就麻烦南乔啦。”三娘递出来一个油纸包交给南乔,里面是她自己做的几种果脯,吃了甜甜嘴。
南乔没有推辞地接下了,她知道自己太客气了不接下,那以后再送东西给娘子娘子就不会收了。
看南乔接下果脯后,三娘准备让田一催动了健牛走,但南乔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南乔,还有什么事儿吗?”
南乔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左右,就像是害怕有人盯梢一样,她凑近了窗子压低了声音说,“娘子,昨天有人走到我身边,说你坏话。”
三娘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就这个真不算是什么。人在群体中,其实就是活在别人嘴巴里的,背地里被人品头论足多的是,她要是那么在意不是自己当面听到的话,那就终日惶惶不安了。
三娘不以为意,南乔急了,她说:“不是不是,是那人说三娘不肯收留我,是觉得我会给家里面添麻烦,把我送到都是老幼的善堂就是断了我的安逸生活,是、是……”
“是什么?”
“是不想年轻的女孩子接近赵先生,怕我接近赵先生会分了赵先生对娘子的宠爱。”南乔不爽地哼了一声,恨声说,“这就是小人,是看不上别人日子好的恶鬼,我想要过好日子绝对不是爬男人的床,我要像娘子一样靠着自己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竟然撺掇我,不让我和娘子好,简直太可恶了。”
三娘眉毛微蹙,这哪里是不想让南乔过安生日子,是给她找不痛快。如果南乔心里面认定她不好,那么很容易就受人唆使做一些不利于她的事情,哪怕是说三道四,都会打乱三娘的生活。
“这些人不安好心的,南乔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大姑娘,怎么会听她们胡言乱语。”
“就是。”小南乔鼓着脸点点头。
三娘问,“南乔还记得和自己说这些的人是谁吗?”
“是……”小南乔忽然停顿,她皱了眉头,昨天还觉得那人就是善堂里的,还和关系最好的王婆婆抱怨,怎么现在想却拿不准那人是不是善堂的,就连样子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好像不是善堂的。”她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就巴巴地看着三娘,娘子就是她的主心骨。
“没事儿。”三娘安抚着南乔,说了两句告别。
牛车开动,三娘陷入沉思,思考究竟是谁和自己过不去。
田一这时候说,“娘子,这种手段不像是平常人,像是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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