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奶奶说,竹林里面蛇多,不允许孩子们进去玩,被无毒的蛇咬了,细皮嫩肉的吃苦头,如果是有毒的,那可就没办法见到奶奶了……但竹林里面好东西也不少,春有春笋、冬有冬笋,竹鼠肥壮,竹荪鲜香,找到竹虫入油锅,撒点儿盐就是不错的下酒菜。
就是三娘讨厌的蛇,抓到了去头剥皮,红烧了或者做蛇汤亦或者撕了蛇肉和蘑菇等等做蛇羹,就是一道难得的肉菜。
“抓到了,一条菜蛇!”
“哇,小铁好棒,晚上有肉吃了。”
“呜呜呜,明明是我先看见的。”
“……”
小孩子们的说笑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三娘跟前,三娘看到七八岁的孩子手上抓着一条蛇,那蛇被掐着七寸但没死,扭着身体、吐着蛇信,她顿时就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一步。
进村子要先穿过一片竹林,竹林内夯实的土路平坦,连一个小石头都没有,孩子们知道三娘会来,时不时就去路上捡了扔掉。
他们看到三娘,嬉闹的孩子们一下子收敛了起来,羞涩而腼腆地看着三娘,齐齐出声喊着,“三娘子。”
拿着蛇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把蛇藏到了身后,内敛地拿眼睛看三娘,见三娘看向了自己,立刻害羞地笑了笑,和刚才意气风发的捕蛇少年截然不同。
要不是大家嘴巴里缺这口吃的,三娘一定笑着说:把蛇放了,过个十来年她就来找你报恩。现在说有些不合适,吃一口肉不容易。
三娘让田一拿了个纸包出来,里面都是松子糖,招手让抓少年到跟前,三娘弯腰与少年平视之后笑眯眯地说,“小铁帮三娘把松子糖分给大家,能做好吗?”
小铁用力点头,大声保证,“三娘子,我能做好的。”
三娘拍拍他的脑袋,“好孩子,真棒。”
被夸奖了,小铁涨红了脸,眼睛明亮,有神而有朝气,郑重地从三娘手中接过纸包,小铁朝着三娘鞠躬后转身回到了小朋友身边,手上拿着的蛇始终没有松开。能够捕蛇的少年肯定不简单,他是村子里面的孩子王,小小年纪做事情就很有分寸,帮三娘分过几次糖,能够做到村子里每个小孩子都拥有,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竹林中的小径有些弯弯绕绕,但不是很长,约两刻钟的时间走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依着山势而建的村落整体出现在眼前,它是立体的!
山中平地稀少,修建房屋不易,为了能够更好的利用土地,村子就在斜坡上建造,尽可能地将平整的土地利用起来。
阿山伯是村中的村长,三娘来到村子里都会住在他家。房子是石木结构,位于村子最下、靠近地上,不用再爬山就可以到达,一共两层,楼下是厨房、仓房和阿山伯夫妻二人的住处,楼上住着他们十六岁还未出嫁的女儿,其他孩子均已经成家,不住在一起。
三娘来了,就和阿山伯的女儿一起住。
走近房子就闻到了香味,三娘一闻就知道是红烧鸡块的味道,而且煮的时间还不长,是刚刚有味道飘出来的时候。三娘知道,这是专门做给她吃的。
来的路上,三娘注意到阿山伯喊了一个孩子到身边吩咐了几句,那孩子含着松子糖呲溜地跑掉了,肯定就是进村子通知阿山伯的家人:三娘来了。
三娘看到了却没有阻止,因为遇到这样的事情次数多了,她也摸清了阿山伯的脾气,她要是不肯吃这鸡才是对他们的不尊重。
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三娘看到锅台边的炉子上放着个土黄色的砂锅,味道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阿山伯的女儿荷花是个很开朗的姑娘,把三娘当成朋友,惊喜地对三娘说,“三娘,按照你说的做鸡肉,味道真的就变了,变得更香。”
方法三娘两三个月前就与荷花说过,只是荷花一直没有机会实践,现在把记在心里面的方法施展出来了,就急于和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
山里面清苦,打野味说起来一句话的事情却非常辛苦和难得,得到了野味才会开荤,家里面饲养的小公鸡、小母鸡是轻易不会吃的,所以荷花一直没法把三娘教的办法变成一道美味可口的菜。
荷花五官中等,皮肤不够白皙,但眼睛明而亮,说话时有着飒爽感。三娘走过去,看着好友。
荷花疑惑地回看,“三娘,看我做什么?”
三娘拉起了好友的手,“我听阿山伯说,你要订亲了。”
荷花脸上出现了红晕,但不扭捏羞涩,她大方地点头,“对啊,准备六月份的时候定亲,定亲了不急着成婚,准备两年后我十八了成婚,杜子良说要给我打一整套杉木的家具。”
三娘,“恭喜你荷花,杜子良是个有心的。”
荷花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甜蜜,“嗯,他让铁柱捎的布我都收到了,那么好的布让我做了新衣服穿,要下地干活的,这不是白瞎嘛。”
三娘抬起手捏捏她的脸,“荷花你还小,还很年轻,是要漂亮的时候,布别留着,做出来穿,我今天也带了一些,等我得到好的再给你送。”
“不用不用。”
三娘不赞成地看着她,荷花这才收起了客气,点头说,“嗯,谢谢三娘。”
三娘,“这是应该的。”阿山伯他们养猪不容易,卖给她的价钱挺低的,她为了弥补这部分的差,经常送些东西上山,于她而言普普通通、唾手可得的东西,对村人来说却是宝贝。
朋友之间多说谢的就生分了,说一次大家心中知道就好。荷花笑出了一口白牙,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坦然,她邀请三娘,“三娘,六月我订亲的时候你一定要来。”
三娘点头,“肯定。”有些遗憾,她成亲的时候没法邀请朋友,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她和先生都是正式夫妻。
山里土鸡斩件切块在锅里面炒出香味后放进砂锅里闷煮,为了去腥提味,放自家做的米酒,淀粉含量高的嫩姜也是为了去腥,但嫩姜不仅仅是调味料,也是一种配菜,吃起来辛辣味不高,甚至有一丝丝的甜。
荷花和三娘学厨,她领悟高,学的不只是配菜的方式,还有做菜的技巧——鲫鱼汤里面放上两个煎的荷包蛋,炖出来的鱼汤奶白奶白的,鲜味更上一层。野生的雍菜,也就是常说的空心菜,拍几瓣蒜放进去同炒,味道更香。嫰笋尖用油焖的,吃起来又脆又香。
山里人家吃得简单,只有三娘来了,阿山伯家的饭桌上才会出现肉菜,他们养猪,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吃上猪肉。就是过年时候做的腊肉,悬挂在灶台上接受烟熏火燎,大半年了也就少了巴掌一块,还是今天吃的。
腊肉切成薄片,油里面翻炒两下,肥肉的部分就变得晶莹剔透。炒的方法非常简单,但味道一点儿也不简单,要是有土豆就好了……三娘心中想着,腊肉炒土豆片在她心中是最好的搭配,就这道菜,她能吃上两碗饭。
桌子上还有最后一道菜三娘没有碰过,那就是被油煎得直挺挺的虫子,不只是小小的细长竹虫,还有一种肥胖的村人称之为象虫的虫子,成蛹破茧之后出来的是一种黑色的类似于天牛的甲壳虫。三娘对虫子敬谢不敏,连看都没法看,哪怕荷花哄着说:用猪油煎的,味道特别香。说过许多次,她始终没办法克服心理障碍!
吃完了饭,休息的时候三娘问了问阿山伯关于田里面的事儿,也问了大肥猪的饲养问题。
阿山伯说,“都好都好。”
三娘笑了,“说说具体好在哪儿呀。”
阿山伯酝酿着措辞,先说养猪的事儿,再说地里,言语中有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整个人充满了干劲儿,和三娘初见他时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她第一次来村子的时候,村子相当的贫困,村民们面黄肌瘦,小孩子饿得肚子很大、孱弱得走不动,紧靠密林中仅有的土地根本就种植不出养活所有人口的粮食,他们面临着两难境地,要么死守祖训、在山里面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要么放下尊严、归顺大齐。
而放下尊严……村中许多老人劝着孩子们下山,但他们却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今人已经不知道祖辈当年为什么要避居深山,但后人依然死守着一个唐人的尊严。
三娘没法对这种行为评价对错,但发自内心地敬佩着他们的气节。
她对于怎么致富的办法很单一,父母在菜市场卖猪肉的,她看到了村人饲养的猪挺好就建设性地提了建议——养猪卖肉吧。村人说他们不想下山生活,三娘索性自己卖猪肉,让他们当供货商,这就有了陈记猪肉档。
光养猪不行,小农经济还是以土地为本的,深山里土地少,就差刀耕火种的情况下,她觉得梯田是个不错选择,山林土质也正合适。她以前旅游时候去过几个最美的梯田,听导游解说过开垦梯田的办法,能够给村人一些指导。
清晨的万丈光芒穿过薄雾照射在层层梯田上,那景色美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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