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还记得那个黄昏吗, 那个我曾经说过大话的黄昏……”
悠宁的眸子晶亮亮的, 双眸中因映衬着跳跃的烛光,而显得更清澈温暖了几分。
“老师当时问宁儿, 以身相许,可否是真的喜欢。”
“这句话,宁儿想了好久, 磨过去这么多的光阴,想到现在,慢慢终于是懂了。”
悠宁顿了顿,轻轻抿了下嘴唇, 嘟出些许的水光。
“终是懂了, 原来喜欢,是这个感觉……”
宁儿一张脸慢慢晕上红晕,带着几分俏皮, 许是有些困倦了,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恍若醉酒的憨态,看着更是让人心生怜爱。
裴子玄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小人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从嘴里说出来。
他爱她,放在过去,他知道她不明白感情,却又因自己的身体状态, 从未贪求过她明白这种感情,也不想她明白。
故而痛苦,但是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 他已经时日不多,面前最心尖上的人,对他说,她喜欢他,愿意与他在一起,甚至愿意与他共赴黄泉。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瞬间被挖空了一块,然后被人一丝一丝的撒上蜜,最后又兑上冷醋,满满地塞进全部的空缺里。
又甜又酸,又麻又涨。
裴子玄张了张口,终是把心里的那句爱她藏在了心里。
她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她怎样都可以。
但是他不行。
他默默听完了悠宁说的话,注视着她那如琉璃一般晶亮璀璨的双眸,之后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榻的边上。
之后,他轻轻揉了揉悠宁的发,一下又一下,从发根顺到发尾,反复地揉捻着。
“多大的丫头了,说话,还不害臊。”
裴子玄的声音慢慢悠悠的,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让人听不出情绪变化。
悠宁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回归正常,她微微垂眸,睫毛轻颤,山根到鼻尖划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她看了看他玄色的衣襟,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指尖。
他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同意,她,她这算是表白吧,可是裴子玄这副言语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也不懂。
悠宁微微晃了下头。
算了,想不清楚,便也就不想了,她在见到裴子玄之前,一直都在思考着,怎么把没有说出来的话好好的讲出来。
今日终于把心里所有的话完全掏空。
她把一颗心,连同她的命都交给了裴子玄。
剩下的,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悠宁抬起头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他没有看她,依旧是垂着眸,神情有几分肃穆。
悠宁不知道裴子玄是怎么想的,不过没关系。
这心,这命,他不想接,她也要塞进他的手里。
她喜欢他,她不怕,她可以等。
良久,裴子玄抬起了头,看向悠宁。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本座还有多少时日吗。”
“本座,会尽量活得久一点。”
裴子玄淡淡地说出口,一嗓子的淳意。
悠宁微微愣了下,有些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又几分呆的点了下头。
裴子玄见她如此模样。
唇角勾起一丝笑。
“你的房间在哪里,本座送你回去。”
悠宁轻轻地嗯了一声。
“上字一号,但是我刚才是偷偷跑出来的,嬷嬷还在睡觉,所以我们得轻一点。”
裴子玄点了下头,扶着悠宁没有受伤的胳膊,护着她朝房间走去。
他担心她因为一只手臂受伤所以重心不稳,裴子玄便一路都半握着她的手腕,直到走到上字房的门前。
悠宁轻轻地转过了脸。
“到了,就是这。”
还没等裴子玄开口说话,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辛嬷嬷站在门前,眸色中闪出一丝惊讶,她的视线很快落到了裴子玄牵住悠宁的手上。
她的心思转了转,之后稳稳当当地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行了个大礼。
悠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刚才是偷偷跑出去的,本以为也可以偷偷的回去,却还是惊动了嬷嬷。
她做好了可能会被嬷嬷唠叨一炷香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辛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以后,与裴子玄对视了几息。
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悠宁的手。
悠宁乖乖的和辛嬷嬷进了房间。
就当裴子玄想要离开的时候,辛嬷嬷转身走向了他。
“太子爷,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可否给老奴一些时间,老奴有些话,想与太子爷谈一谈。”
裴子玄看了一眼屋里紧张的悠宁,然后眯了眯眼,目光转向辛嬷嬷,略微点了下头。
辛嬷嬷走了出来,仔细带好一号的门,之后引着裴子玄走向旁边的二号。
“太子爷,我们便在这里谈吧。”
裴子玄点了点头,跟着辛嬷嬷进了二号房。
只不过,一进去,在屋内的不仅仅是冬月,还有时典。
一时间,局面变得有几分尴尬。
很明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深更半夜,虽然现在没发生点什么,但是两个人之间也绝对有些什么。
裴子玄突然有了一点点的好奇心,他歪了下头,看向满面春风的时典,显然,这个人是故意的,不然外面这么明显的脚步声,他想跑,早就没人影了。
倒是旁边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甚至有些颤抖,一张还算好看的面容,染着惊惧。
辛嬷嬷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根本没想到冬月竟然会在外面与人交好,何况还是在未婚配的情况下,孤处一室。
裴子玄淡淡瞥了一眼辛嬷嬷,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好像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他狼牙舔了下唇,然后递给时典一个眼神。
同样,时典也回给裴子玄一个目光。
两个人很快交接了互相的猫腻心思。
裴子玄自是知道,今天碰见悠宁,时典肯定是出了不少力,勉勉强强可以算上一功,这么多年,他身边也没有个姑娘,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他裴子玄帮一帮,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辛嬷嬷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裴子玄咳了一声。
“你们,可是情投意合?”
辛嬷嬷眸色一惊。
时典站在了冬月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之后扬起脸,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坏笑的酒窝。
他单膝跪地,行忌古阁大礼。
“情投意合,望阁主大人成全。”
裴子玄眯了眯眼,又看向时典身后的冬月,小姑娘本就害怕,又遇到这种人生大事的决定,就更害怕了,但冬月心里是愿意的,一边眼角汪着水儿,一边胡乱地点着头。
“那好,本座,今日就为你们赐婚,如何?”
时典抬起头看了看有几分愣住的冬月,然后重新站起身来。
“既然嫁了忌古阁的人,便按忌古阁的规矩,我家内人有了身孕,不便跪拜,阁主,还请别介意。”
听到这话,裴子玄的眼皮子都抽了两下,一副你可以啊的表情,挑眉看向前面的时典。
时典拱了拱手。
“想必阁主是有要事要谈,时典先行告退。”
冬月被时典牵住了手,临走时叫了一句辛嬷嬷。
嬷嬷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得知二人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可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辛嬷嬷在短暂的震惊中,迅速恢复了过来,既然这个叫时典的小伙子是个负责任的主儿,小冬月又和他是情投意合。
辛嬷嬷自然也是愿意看到好事的。
两个人离开了房间,一时间偌大的上字二号房变得空荡荡的。
辛嬷嬷走到了裴子玄面前,双膝跪地。
没有任何的缓冲,她的膝盖砸到地面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裴子玄的眼眯了眯,辛嬷嬷是宫里品阶很高的女官,讲道理,不必行此大礼。
“何事?”
他淡淡的说出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哑。
“老奴,求太子爷,既然牵起了我们家主子的手,便不要再放开。”
裴子玄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猜想到了辛嬷嬷会说的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动,只是站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仿若一尊雕像。
“在太子爷不在的时间里,主子日日以泪洗面,甚至哭到犯了旧时的毛病,主子这毛病虽说不会时时有,但一旦伤心过度,可是会要了人的命的……”
辛嬷嬷的声音里带着恳切,她是看着悠宁从一个玉娃娃长到现在这么大,自然是一点委屈都看不得她受。
“老奴斗胆说一句,老奴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的男女情爱,看得出太子爷对我们家主子的心思,我们家主子同样也中意与太子爷,只不过因为心性单纯,而不自知。”
“如若可以,老奴恳请太子爷,若是真的决定在一起,便不要伤害。”
裴子玄一直安静地听着辛嬷嬷说得话,她说的话,他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命运弄人,天意谁能违?
“你先起来吧。”
裴子玄的语气中透着些许凉薄。
“太子爷,今日老奴不得到你的回答,就算跪死在这里也不会离开半步。”
裴子玄皱了下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宁儿嫁给笙河,未尝是一件坏事。”
辛嬷嬷心下着急,抬起了头。
“可是太子爷与主子才是两情相悦。”
“本宫,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
千算万算,就算懂得再多,看见的再多,辛嬷嬷也没有想到,太子爷竟然会命不久矣。
若真的是如此,那过往的种种避而不见,竟然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裴子玄凉薄的话已经浸泡在空气中,久久难以散去,他转而坐在太师椅上。
再次缓慢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孩子都有了,有些人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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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二真的是冷评体质,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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