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玄一向是个不惜命的人,也把痛苦当成是家常便饭。
可是, 他今日消耗的内力实在是太过了些, 就算放在一个正常人身上,也绝对是吃不消的, 何况他又是一个病人呢?
他半靠在榻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一双上挑的桃花眸紧紧地闭着,平日里舒展的眉也克制不住地皱了起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他从来没觉得如此难受过。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许是生命的流逝,就是这样痛苦。
一夜无眠。
辛嬷嬷是在悠宁回房后不久到的,她坐在悠宁的床榻边,一直抹着眼泪, 又不敢发出声音, 生怕吵醒了主子。
时岳宽慰了她几句,说着些郡主无大碍之类的话。
悠宁的房内地龙熏得很足。
她睡得也是格外舒坦。
辛嬷嬷把悠宁的被子略微向下拉了拉,稍稍露出些脖颈来, 避免太热,让人身体发燥。
“这位姑娘,你可知冬月在哪?”
辛嬷嬷小声向时岳询问着。
“出门左转,第五间房。”
时岳也低声回答着。
“好。”
辛嬷嬷道了谢,心里也是牵挂着冬月的安危,转身离开了。
冬月房内, 时典就站在离她床榻最远的那堵墙边,向后半倚靠着,看着榻上姑娘的睡颜, 时不时眯了眯眼。
“冬月?”
时典一双眸抬了下,伸手去开了门。
辛嬷嬷本以为开门的是冬月,结果一抬头,看见了满身是伤痕的时典,眼前一惊。
“这,不是冬月的房间吗?”
“谁说不是了?”
时典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很难让人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尤其是此时带着伤,更让人心生怜悯了些。
“你是?”
辛嬷嬷略微放下了警惕心。
“我是那个女的,哦,冬月是吧,我是冬月的救命恩人,时典。”
辛嬷嬷的目光有些奇怪。
“那,辛苦了,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时典脸上勾起一抹狡黠,露出一个小巧的酒窝,他伸手把辛嬷嬷推了出去,关上门。
“你还是照顾好郡主吧。”
时典每日都跟着裴子玄,把悠宁身边的人也是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将辛嬷嬷推出去以后,他转了转脖子。
让她在这,冬月醒了,怎么知道他才是救命恩人?
时典如是想。
所以,这整个亓院里,一夜无眠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二日,悠宁醒的时候时辰有些晚了,不过好在,烧已经退了,她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主子,你醒了。”
辛嬷嬷熟悉的声音。
“嬷嬷!”
见到她,悠宁显然很是开心。
“主子先洗漱梳妆吧。”
当辛嬷嬷给悠宁打点好了一切的时候,裴子玄已经在院子里坐了好半天了,挨过去昨天那一夜,他现在也好了不少,虽然心口依旧在隐隐地发疼,可比起来昨日那种尖锐的刺痛,已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老师?”
悠宁走出门去。
“嗯。”
裴子玄没看她,鼻子里浅淡地哼出来一声,声音已经没了昨日的嘶哑。
“老师在喝茶呢?”
“没话就别找话讲。”
裴子玄随意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觉得身心舒畅了很多。
悠宁嘟了下唇角。
昨日里那么尴尬,不没话找话,还要怎么讲?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坐到了裴子玄旁边的一方凳子上。
“我可以尝尝吗?”
裴子玄点了下头,没看她,也没有说话。
莫名其妙的,他的话又变得少了起来,就像是最开始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少。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在过去,悠宁觉得他话少的时候很吓人,而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以前她从来都不想和裴子玄有什么共同话题的。
悠宁素手捏起一方精致的茶杯,别过头去,浅浅地喝了一口。
仅仅一口而已,却是着实惊艳了一番。
她放下茶杯,不敢相信地看向裴子玄。
裴子玄血唇勾了勾,神情慵懒到极致。
“没见识。”
悠宁鹿儿一样的双眸眨了眨,一双眼儿清澈地仿佛永远包着一汪儿水。
“在老师面前,怎会有人有见识?”
裴子玄好看的眉皱了下,抬起上挑的桃花眼看向悠宁,觉得她今天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悠宁满脸软乎乎的笑意。
昨夜里她睡下之前,仔仔细细地想着,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报恩,思来想去,觉得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让他一直保持一个开心的状态,许是最重要的。
如此想着,她便如此做了。
在裴子玄奇怪的目光中,悠宁又说了一句。
“今日宁儿喝了老师亲手煮的茶,便比这全天下人,都多了见识。”
悠宁的声音本就软糯好听,此时又故意说着让人欢喜的话,更是勾人了很多。
裴子玄本三根手指捏着茶杯,向唇边送过去,听到这话生生顿了一下动作。
他眯了眯上挑的眉眼,朝着悠宁那边看过去,狼牙舔了下唇。
“那你就多喝点。”
裴子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向四老爷房内走去。
悠宁看着裴子玄离开的背影,好看的脸上有些疑惑。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这时候辛嬷嬷走到了悠宁的身边。
“主子,外面风紧,还是回屋子里面吧。”
悠宁点了点头,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对了,嬷嬷,我们去看看冬月吧,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冬月挺好的,一会我让她来看主子,主子先进屋歇着吧。”
悠宁看了看辛嬷嬷,略微有些疑惑。
“哦,好。”
冬月房内。
当她早上从榻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满身是伤口的人躺在地上,冬月尖叫了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
时典作势假装在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嘴角还溢出了些许鲜血,一双眼盯着冬月。
冬月缓过神来。
“可,可是公子救得冬月。”
时典忍下一丝笑意。
“是。”
冬月一双眸闪了闪。
“冬月必定报答公子!”
时典站起来,背过身去,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好。”
悠宁房内。
辛嬷嬷不许她出去,她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屋子里面,亓院不抵沐清宫内,没有什么好玩的话本子供她看。
就在悠宁玩了好一会的手指头的时候,外面有人传,游浩言来了。
悠宁的脸色瞬间冻住了。
时岳跟她讲过,抓了她的人,就是太师府的游凝诗。
而且游凝诗还被忌古阁抓走了,如此一来,她该如何和浩言哥哥相见,岂不会特别尴尬。
本以为两个人会就此形同陌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登门。
“快,快请进来。”
与此同时,四老爷房内的裴子玄也得到了游浩言登门拜访的消息,狼牙舔唇。
不愧是太师那个老不死的教出来的儿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呢。
“时岳,仔细盯着。”
“是。”
游浩言被一个仆人领着去了悠宁的房内。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袍,看起来彬彬有礼。
两人见面,气氛和往日很是不同,悠宁没有什么话讲,只能勉强扯起一丝笑。
“浩言哥哥。”
游浩言倒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把手里拿的一些上好的补药交给了辛嬷嬷。
“悠宁妹妹身体可还好?”
她点了点头。
“好些了,哥哥不必挂怀。”
游浩言的脸色有些差,平日里一双很有神采的眸子,今日见起来也暗淡了许多,明明受了伤的是悠宁,且伤她的还是游浩言的亲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悠宁看到游浩言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虽然她很讨厌游凝诗。
“浩言哥……”
游浩言没有等悠宁这句话说完,抬起头来,像过去一样,脸上带着笑意。
“悠宁妹妹,不必多说,此事是家姐的错,太子爷惩罚她,也是罪有应得,若是此事摆到皇上的面前,我游家可能会受更大的灾难,所以,妹妹不必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浩言也自不会包庇家姐,你我还是你我,不掺杂其他。”
游浩言与悠宁对视着,语气极为真诚。
悠宁愣了下,她没有想到他的此番言论。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游浩言又笑了下。
“悠宁妹妹当时可是要去玉庄?如今你伤势未好,可以把东西交给我,我帮你去玉庄定扳指。”
“啊,这……”
悠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悠宁妹妹,你我还是你我,若是你如此,那浩言只能觉得,妹妹因为家姐一事,连同我,一并厌弃。”
游浩言的声音无比认真。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讨厌浩言哥哥,这本就与你无关……”
悠宁抬起清澈的双眸,语气也着急了几分。
“那妹妹自把东西交与我,等扳指做了出来,我再来交给妹妹。”
听到游浩言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悠宁自然不好再推脱什么,拿出了那根绳线,然后还有一张图纸。
“这绳线是手指一周的长度,还有这图纸,请按照这个形状,小小地刻在扳指上。”
游浩言接过悠宁拿的东西。
“好,妹妹放心。”
这时候,仆人又传来消息。
“金府大小姐金知容来了。”
悠宁抬起头。
“请进来。”
金知容进来以后,本来有些冷清的房间,倒是热闹了几分。
她坐在了悠宁的身边,说起话来,还一直掉着眼泪。
若不是辛嬷嬷在旁边提醒,她可能还要一直哭下去。
“金大小姐,郡主身子还没好,经不起你这么哭。”
“都是姐姐太过于担心你了,倒是忘了一哭还惹得妹妹心情不好,不过妹妹没事,真是万幸啊。”
悠宁朝着金知容浅浅地笑着,脸上盈着暖意。
“多谢姐姐挂怀了。”
“你是不知道,昨日里太子爷搜了整个金府,痛斥了父亲,还杀了整整一个茶馆的人呢,这事儿,在京城里都传遍了,那茶馆里面的人,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整个房子里,喷的全都是……太子爷可真狠啊……妹妹在太子爷身边,可要谨言慎行,万一什么时候再……”
听着金知容说得话,悠宁清秀的眉皱了起来。
游浩言听了金知容讲得话,想起了自家姐姐一定在忌古阁里备受折磨,心下难以忍受,一下子站了起来。
“悠宁妹妹,浩言先行一步,去玉庄,也好早点让师傅做出成品。”
“好。”
悠宁本想站起身去送他,金知容却抢先了一步。
“妹妹身体抱恙,在这歇着吧,姐姐代你去送。”
说着,金知容就跟着游浩言走了出去。
在大门外,没什么人的地方。
金知容快几步站到了游浩言的面前,脸上带着笑意。
“游公子,不如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悠宁:“宁儿喝了老师的茶,就是这全天下最有见识的人了!”
裴祭:“宁儿若是嫁了本宫,也会是这全天下最被羡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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