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仿佛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一直在黑暗里徘徊,不知道寻找了多久的出口, 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他听到有人不断地和自己说话, 有的又轻又温柔, 有的却咬牙切齿, 仿佛和自己有深仇大恨,在耳边说了一句又一句,容见什么也听不清, 却莫名的希望那个人能多和自己说些话。
可当容见终于挣扎着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天光正亮, 窗帘半开半合, 墙壁一片雪白, 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
容见的脑袋不太灵活, 甚至有一瞬间不太能想得起来自己身处何地,后来闭眼想了很久, 才缓慢反应过来, 百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了,只是他不知道是剧情不可改变还是许匪知道实情。
无论是那一种容见都不怎么在意了,他的运气很好,活下来了。
可下一刻容见又有点难过, 自己受伤这么严重,毕业旅行应该告吹了。
不过也没关系, 容见想明野没有出事,他似乎也没断腿断手, 今年去不了,还有很多年。
容见正沉沉地想着以后的事,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本,本来是按照惯例记录病人的身体状况,走近才发现这位病人的眼睛是睁着的
她震惊地瞪圆了眼,连出去的功夫都没有,直接打起电话大声说“陈医生,303病房的植物人醒啦”
容见一脸茫然,植,植物人
三分钟后,陈医生从办公室赶来,把容见带去进行全身检查。
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刺鼻而苦涩,容见有些头晕。
小护士站在推床前喋喋不休,“你是我护理的第一个病人没想到植物人都能醒肯定是我护理技术高超”
容见“”
小护士知道他不太能开口说话,于是很体贴地说“您是不是想问现在是哪一年里昏迷两年了”
容见费力地转动脖子,也只能轻微地点了下头。
小护士说了个年份,又兴奋地说“您已经昏迷两年了”
容见才醒来不久,生锈的大脑想要运转,思维十分缓慢,他终于想到,按照死去的年份来算,这应该已经是十一年后了,可护士却说他只昏迷了两年。
十一年吗
容见身体的机能还未恢复,本来应该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暖,此时从心头泛起一阵冷意。
小护士继续说“林延先生,您的运气真好,昏迷那么久都能醒过来,全靠意志坚定。”
容见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音节。
小护士俯下身,贴近过去,听到这个病人尝试了很多次,终于说出一句音调模糊的话。
他说“不好意思,我好像失忆了。”
小护士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她朝主治医生大声喊“陈医生不好啦病人失忆啦是不是大脑出了问题”
半个小时后,容见收到了入院档案和破碎的手机。
入院档案上面写明了他的名字叫做林延,今年二十六岁,入院时间为两年前,原因是车祸,照片都是那张才送入院的抓拍,血肉模糊,连面容都看不清,十分可怕。
容见拿不了纸,小护士手里拿着纸,摊开在他面前。
这么一张薄薄的纸,容见看了许久。
小护士问“林先生您看完了吗”
容见怔了怔,点了下头。
从醒来到现在,最起码有一个小时了,明野都没有过来,如果他人在外地,不在这里,最起码也会在自己醒来的时候立刻发视频过来。
可这些都没有。
容见为明野想了很多理由,唯独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已经不是容见了。
这里是哪里呢
是他长大的那个世界,是另一本书,是某个不知名的时间线,还是恶种
容见眨了下眼,氤氲的水汽又模糊地散开,不能再凝聚成眼泪,他忽然想无论是哪个世界,好像都他的没有明野了。
而一旁的小护士则偷偷摸摸地看着容见,这是她从学校毕业第一个照顾的病人,见到第一面就觉得对方太好看了,昏迷的时候就像沉睡的睡美人,醒来后如同是画里的美人点上眼睛,一下子活了过来。
经过全面检查后,医生得出结论,大脑这个神经部位太过复杂,机器检查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可能是车祸引起的后遗症,但暂时找不到原因,后续可能恢复,也可能一直失忆下去。
可容见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失忆,而应该是又穿了。
喜欢让人坚强,也让人软弱。
容见逃避这个现实,在病床上缩了一整天,漫无目的地想着从前,想着明野,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提和医生交谈。
大约是睡了太久,那个晚上容见没能睡着,他睁眼看着这个冰冷的病房,面对着一无所知的另一段人生。
第二天一早,护工就来照顾容见了。护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周,看起来老实憨厚,照顾起来很用心。
容见问过了,周叔说是才来一个月,钱给的多,他不花心思照顾这钱拿得烫手。
可当容见再继续问是谁给的钱,周叔就说不出来了,就说找他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容见才从植物人的状态复苏,很多东西不能吃,只能吃一点流质食物,周叔打了粥喂给他吃,味道很好,和容见记忆里医院食堂的味道大不一样。
小护士正好过来查房,得意地说
“咱们医院背后有大老板,特别有钱,连食堂里全都是聘请的大厨,前一个月还新增加了好多菜,有钱,是真的有钱。”
容见若有所思,护工和医院的花费都不便宜,原身应该挺有钱的,可又感觉无亲无友,连父母都没来看望过。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想这么事了。
直到下午三点钟,一个人到病房里拜访林延。
那人推门进来,约莫三十来岁,一身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就很社会精英,容见已经做好了这是原身便宜哥哥的准备,对方一开口就是,“小林,你终于醒了。”
不太像亲人,倒像是上司。
果然,在接下来的话里,容见明白了目前是什么情况。
原身林延父母双亡,面试上了一份公司老板秘书的工作,没料到才入职两天就出了车祸,昏迷不醒,被医院判定为植物人。而这位老板也不是黑心的资本家,把林延算成了因公受伤,而这家医院也是对方开的,所以直接把林延安排住院,每个月花了大笔大笔的钱,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
现在林延醒了,公司老板日理万机,当然不可能亲自来看他,而是让大秘李冯过来代为探望,顺便讲一讲公司这么多年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冯虽然是个秘书,但却是老板的得力助手,每天有忙不完的事,三两句话轻描淡写地说完往事后,直接进入正题,“我听医生说你失忆了,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你对未来的打算如何是准备身体康复后继续在嘉荣当秘书,还是另谋出路。但你无论选哪一种,老板都不会亏待你的。”
容见的身体才苏醒,本来就很虚弱,昨晚还一夜没闭眼,现在昏昏欲睡,全靠意志力支撑,期间难免有片刻失神,直到李冯说出“嘉荣”两个字忽然清醒过来。
他喉咙许久没用过,发声艰难,着急中更说不出话,此时才后悔昨天没有多联系联系,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嘉荣吗嘉奖的嘉,荣誉的荣”
容见像是赌上全部性命说出了这句话,李冯有些惊讶,点了下头。
容见躺在病床上,半垂着眼,似乎终于平缓了心情,轻声说“公司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只能以后把一辈子奉献给公司才行了。李哥,等我一好就会去。”
他当然要回去,因为嘉荣是明野二十岁时创立的公司,那老板当然是明野。
容见感谢不知在何处显灵的神佛,将他又送回了这个世界。
李冯得到了答案,也该回去了,他得体地笑了笑,“小林,你也别太着急,都这么久了,我们也等得过来。”
在他踏出房门前,容见叫住了李冯,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声音很小,却满含着期待,“老板会来看我吗”
李冯没有回头,随口说了一句,“应该来不了,老板太忙了。”
对于这个答案,容见也没太失望,毕竟明野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可能让无关的人或事占用他的时间。
不过没有关系,容见有很多办法可以联系上明野。
容见开开心心地想着这些事,本来是兴奋过头,但无意间瞥到现在的身体,别说是个健康人,连动都动不了,让明野看到了好像也不太好。
还是暂时不要找明野好了。
容见努力平静心情,他想,至要能站起来,走到明野身前。
当天晚上,容见就和陈医生讨论起了复健的事。
陈医生的意见是容见在床上躺了太久,现在时间和资金都很充裕,不如慢慢来,虽然复健都很痛苦,但因为着急站起来吃的苦肯定要更多。
容见却坚决要陈医生拟定最快站起来的方案。
陈医生唉声叹气,在病历本上记了一笔,又问“你的头发太长了,复健起来可能不太方便,要不要剪掉”
容见“唔”了一声。
陈医生似乎恍然大悟,“对了,你都失忆了,是不是连自己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容见点了下头。
陈医生推着容见走到内间,里面又一面半身镜。
容见抬起头,浑身几乎颤抖起来,因为镜子里映着一个熟悉的脸,和原来的容见几乎没什么不同,不过是长开了,年纪大了,轮廓却没太大变化,就是脸色苍白,只剩一把伶仃的瘦骨。
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容见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
他是容见吗还是林延
如果这个人是容见,为什么陈妍妍没来,韩云没来,明野也没有来,这十一年磨灭了所有人和事吗
唯独这个结果,容见更不相信。
陈医生似乎察觉到容见的情绪不太对,紧张地问“是不是看到你的脸,想起什么了”
容见想遮住眼,却抬不起手臂,只能闭上眼,缓慢地摇了下头,他含糊地说“不知道,忽然有点难过。”
容见想明白了,在医院里胡思乱想永远也得不出所以然来,只要可以动手,可以动脑子,他就可以自己查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是容见还是林延,所有物是人非,都有原因。
容见睡了很好的一觉。
准备复健之前,容见拜托小护士替他绑了一个高马尾。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长头发,漂亮面孔,似乎与原来的容见差别也不太大了。
可容见心里很清楚,这十一年是高山与深海也不能比拟的距离。
他骗骗自己罢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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