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一直跟着胥若走到了兰国公府的门口,这才依依不舍的停下脚步。
“我进去了,你回家吧”胥若停了下来,微微仰头看着沈愿。
胥若看着沈愿一脸欲言又止,藏了一路的香囊被沈愿翻来覆去的捏。
胥若像是没注意他的纠结,转身的就朝着大门走去。
“唉,等一下”沈愿还是扬声叫住了胥若。
胥若转身,沈愿朝着她小跑过来,视死如归般的伸出手,把那个红色的香囊递给胥若。
胥若看着沈愿手里这个有些丑的香囊,不确定的开口道:“这是……”
“这是大街上姑娘送我的,我不喜欢,本来想丢了的,但看……看你比较适合,就送你了”
沈愿没敢看胥若的眼睛,眼神有些飘忽,说完偷看了眼胥若又补充道:“你快接着,不然我可扔了啊。”
胥若才不信沈愿说的鬼话。
以前是没有这件事的,沈愿没送过她香囊,要不然换做那是一直以男生身份自处的胥若,收到一个男孩送的香囊,胥若指不定就怎么对沈愿了。
不过好在,现在的胥若不是以前的胥若了。
不过话说回来,女孩送男孩香囊这是常态,她活这么久,还没见过男孩送女孩香囊的。
沈愿这次送的东西,还真是别具一格。
胥若有些哭笑不得。
“香囊?”胥若问
“是啊,怎么了,不……不行吗?!”
胥若抿唇一笑:“可以。”
“那……那你要不要!”沈愿虽然语调还是小少爷的,但声音弱了些,试探性看了眼胥若,说着手又往胥若这边伸了伸。
胥若垂着眸看着面前少年细嫩的掌心里躺着小小香囊,沉默半晌。
沈愿全程煎熬,因为胥若已经好久都没收过她送的东西了,今天胥若心情好,不知道会不会收。
胥若越沉默,沈愿就越煎熬。
“你紧张什么,你既然给我了,可别后悔。”
胥若伸手伸的利落,从沈愿手上扫过,拿走了香囊。
沈愿撇撇嘴,收回手,拼命抑制自己此时即满意又开心的表情,放在衣角旁边的手微微的握了握。
!万万没想到,胥若居然收了,天知道胥若已经好久没收过他的东西了!
沈愿简直都要被激动的绷不住表情了!手都攥红了才勉强让自己暂时镇定下来。
“你……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好几个,我勉强可以都给你……”
小少爷别别扭扭的说出这句话,手心里泛了些细汗。
“不用,一个就好了”
“哼,小爷送的你都不要,你知道皇城多少人都想要小爷的东西吗?”
胥若:“……”
“快回家吧,我要进去了”
总站在门口也不太合适,胥若对着沈愿摆了摆手,她跟沈愿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会。
以后世事难测,也许她不一定会爱上沈愿,但可能也不会爱上别人了。如果芸芸众生一定要让她找一个的话,其实跟着沈愿也很不错。
看似她跟沈愿在上辈子不过只是年少时的丁点情谊,但没人知道,她死后的残魂,一直跟在沈愿身边。
沈愿给她的,是归属感,是难得安稳。
沈愿于她,是不一样的。
“……那你也先进去吧,我正好也不耐烦了。”沈愿像个大人似得,一只手背在了身后,说的很是勉强。
胥若扬了扬嘴角,然后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等一下!”是沈愿的声音。
胥若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回家呢,我也就是顺路来的,我要去我上叔伯家”
“呵……那好吧”胥若笑了笑,不揭穿他,然后开了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的沈愿看见胥若进去了,才放松了身体,放松了表情,偷偷的红了耳根。
“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胥若果然挡不住小爷的魅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门才换上,沈愿就激动的跳了起来,开心了半天,然后深深呼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正了正神色,沈愿轻声咳了咳,然后一本正经的回了家。
…………
胥若回到房间,没有像往常那样拿出书本出来温习功课,反倒是将手里的香囊放在了桌上,对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日光,仔细的看了看。
这么一仔细,胥若才发现,这香囊还真的是太丑了,胥若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丑的香囊,上面绣的是什么真是一点都看不清楚,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据沈愿说,这是姑娘送他的香囊,胥若可不认为有哪家姑娘绣香囊绣这么丑还会拿它来送人。
这八成是这位小少爷自己做的。
胥若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沈愿笨笨的拿着针线瞎捣鼓的场景,太违和了。
“少爷,老爷让你去他书房。”门外的小厮敲了敲门,声音不急不缓。
声音刚响起,胥若将香囊抓在了手里,沉了声音,道:“知道了。”
将香囊放进了檀木匣子里,胥若理了理衣服,又是一副冷静自持,悠闲自在的模样,走了出去。
走过兰国公府曲折的小路,一片片亭台楼阁,岸芷汀兰,胥若停在了书房门口。
胥若敲了敲门:“父亲”
“进来”兰国公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较为浑沉。
胥若推开门,房里没有随侍的婢女,只有她父亲一个人背手立在窗前。
胥若好久都没有见到父亲了,以前父亲因身体原因,不到四十就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家中人丁希落,保家族百年根基的重任就落到了十八岁的胥若身上。
那时胥若明面任刺史一职,私下却是七皇子最为倚仗的幕僚,夺嫡之争激烈,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胥若天生谋略之才,掌握天机,不过几年,将七皇子送上太子之位。
符奕承诺,保兰国公府百年盛宠不衰。
父亲此时身体尚且健康,后来积劳成疾,加速病情,才离开人世。
父亲自小对胥若严格,胥若也明白其中缘由,不曾怨过,如今再见平安无事站着的父亲,险些湿了眼眶。
那些年步步为营,她是真是累极。
“胥若啊”
“父亲,胥若在。”
兰喻岩转过身来,看着眼面前的胥若,抬了抬手
“坐下吧”他道
胥若依言坐在了他的对面。
“今日功课做的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
兰喻岩点了点头,沉吟了下,又道:“七皇子符奕和六皇子符岚已被教习御下之术,经文论策也都高深了些,自小陪着伴读身份低贱,甚为愚钝,是没资格在跟着皇子的”
他垂眸,看着胥若,:“按常例,世家嫡子是要入宫的。”
胥若记得这一天,父亲告诉他身为世族子弟,理所应当以家族振兴为己任,如今太子之位空玄,世家若想要长久,必然是要选一方阵营的,若非足够强大,中立也是不能保家族齐全的。
如今七皇子年纪尚幼,但胜在聪慧,六皇子天生耳疾,怕是与皇位无缘,如今这京城里地位最高且最适合做伴读仅余两人,兰国公府的兰胥若,尚书府的小公子沈愿。
人人都知沈小少爷不喜约束,纨绔傲慢,教过他的先生提起他……都是摇头叹气,唯一过的去的,除了他那好看的皮囊,便是那一手骑射功夫了。
培养培养做个兵还行,但依着沈愿的性子,军队还真是不太适合他,但让他做个文官……还是做个兵吧。
皇宫里没传出消息来,但知晓情况的都明白,差不多就是胥若了。
和七皇子年龄相仿,小小年纪便惊才绝艳,又是兰国公府的嫡子,若是长大成了七皇子阵营的人,绝对是夺嫡的一把好助力。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太子之位谁得尚且不明朗,七皇子固然合适,但母妃出身实在拿不出手,没有母系家族的帮忙,前途也是堪忧。
但父亲看好七皇子。
“你知晓我的意思吗?”兰喻岩问
“父亲……”
胥若当然明白,沉默半晌,她神色有些为难。
“你不愿意?”
兰喻岩倒不是生气,他只是惊讶,因为从小到大,胥若基本没有忤逆过他,这可以说,是第一次。
“……是,我不愿意”胥若直视着兰喻岩的双眼。
“为什么?”
“因为君心难测,胥若唯恐拖累家族”
兰喻岩声音沉了下来,朝着胥若走近了两步道:“拖累家族?你可知什么才是拖累家族?”
“儿子当然知道……”
“你才多大?能知道什么?”胥若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朝中权利倾轧,人心难测,父亲不可将家族命运如此草率压在一个人身上,且不说七皇子是否夺嫡成功,就算他日七皇子荣登大宝,能否记得我兰家功德又是另一说,过河拆桥这种事情,父亲不知,难道不是他们皇室的惯用伎俩吗……”
“停下!”兰喻岩越听眉头皱的紧,见胥若越说越不敬,大声呵斥道。
“这种话你也能说出来,你这是大不敬!”
“有何不能说,父亲,我兰家百条人命可不是儿戏,父亲你了解七皇子吗?你怎知七皇子不是那忘恩负义之徒”
“我不知他是不是,那你又怎么敢确定他是呢”
怎么确定?用十年后兰家人的血确定的。
胥若抬了头,看着兰喻岩,声音轻了下来:“父亲,这么多年,你就信儿子这一回不好吗”
“你不想参与权利斗争,这些又岂是你说不就不得,生在官宦世家,哪有你说不得权利,你以为中立就能独善其身吗?往往这些人,才是死的最早的,你明白吗?”
“胥若,你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有人教了你什么”
不怪兰喻岩这么问,胥若就算是再能耐,此时也不过是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话一看就不像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说出来的。
“我自己说的”
“你不愿意告诉我?”
“没有,父亲”
兰喻岩不信她,她知道。但重生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自己都不一定会相信。
沉默半晌,兰喻岩叹了口气,才道:“胥若,你一直都知道的,为父身体不好,就算你此时听了我的,将来我走了以后,这偌大的兰家不还都是你的。”
“你也不小了,为父就算是不愿意也没办法”
“父亲……请您信我,七皇子生性狠辣,贪婪成性,父亲且看吧,跟着他势必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但你要知晓,我兰府上下千条人命,祖宗留下来的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你我手里。”
“你与常人家孩子不一样,为父希望你能自己拿捏的了分寸。”
“儿子知道”
兰喻岩叹了口气,沉默了下,又开口道:“你不想去当七皇子伴读,可德妃已经找人传话了,你不愿去又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胥若看着兰喻岩的眼睛,目光轻飘飘的,却好像直射人心底。
缓缓道:“七皇子不可靠,您还不信我吗?”
兰喻岩一愣,他向来知道胥若天生谋才,不可以常理揣测之,但向来不知胥若会有这种气势。
德妃没有母系支持,再得皇帝宠爱也不过是后宫妇人,又岂是能与兰国公府这等一等世家相抗衡的?拒绝德妃,不过就是树了个不大不小的敌人,伤不了元气。
这其中利害,他没想到胥若会如此清楚。
沉默半晌,兰喻岩叹气道:“你……当真不去?”
胥若跪地,道:“当真不去。”
“父亲放心,胥若有生之年,一定给兰府争个百年荣宠。”
兰喻岩摆了摆手,道:“说来轻巧,这其中凶险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尽,荣宠就算了,平安就好。”
“胥若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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