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我在走路。
我在哪里走路?
这是泽田祐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以往他每一次回溯毛利小五郎的记忆,都是高高在上的俯视,处在上帝视角看着这个人的记忆,从来没有这般的感觉。
就如同这本是他的脚,这是他的手,他如今被装在一个人的躯壳里,能如此自然的了解他的想法,作出他的动作,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
左右都是石壁,建筑像是还没有完全完成,带着一种简陋和漫不经心的样子,她甚至看到有一段屋顶还没有合好,隐约能见到天上的月光。
即使是有火把,这个地方也透漏着一种幽暗之感,只有不远处那荧荧烛光才能驱走黑暗带来的沉重。
他听到玉石撞击的清脆之声,等晃过神来,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低头看见自己颊边的长发,泽田祐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这似乎是他自己的记忆。
这想法让他惊讶,他的记忆其实全部都是片段,之前和师傅那段话语其实已经是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段了,也因此他才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但是现在这段记忆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泽田祐反应过来,此时他才像是终于学会说话一般张开了口,“国之将亡,您到底再来找我又有何用?”
国之将亡?是陈国么?那面前的这人,是妫昭?
“我愧对国师的训诫,此次特来求计。”前面那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回过头,两道目光自以为隐秘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才用难得低身下气的声音说着。
二十来岁的年纪,微褐头发,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却因为面部深刻,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这样的身份突然如此伤心哀求,若是一般人早就受宠若惊、惶恐不安了,但是泽田祐并没有感到任何除了平静之外的情绪,“三条锦囊妙计已经全部给了你。”
“所以我这次特来想再求一计,国难当头还请先生……”
听到这句回答,泽田祐突然感受到从胸腔里突然涌起的一股极大的挫败感、为这个国家的悲凉感、还有无边的杀意。
他是真的十分难过,他想要直直的冲上去质问这人究竟把他们当作呃什么,国难当头就想着来此求着他窥伺天机来解救,那之前呢,他多疑以至于杀了那坚守在边关的将军时怎么不听他劝,他不顾朝野平衡抢掠宰相之女入宫时怎么不能压制自己的欲、望,他……
他想要去质问,想要去嘶吼,想要一剑杀了这个他眼中昏庸无道的君王,但是他没有,他咳了一声压下吼间翻涌的鲜血,然后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无言地走着。
如果他是“泽田祐”,此时应该不管不顾的发泄心中的怒火才对,然而,这个人不是后来的泽田祐而是那个还被限制在封建君主制的条条框框下的人,所以他只能继续走着。
是了,妫昭一直没有称呼自己为‘寡人’而是用了他还没有当上君王时的“你、我”的称呼。那只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却让他那一颗心本就已经冰冷仿佛转入地狱一般。
呵~多少年了,果然只有在这种时刻,这个已经习惯用强权来达到目的的人才会使出感情牌。
漫长的甬道里没有任何人出现,他们直直走了两刻钟,才终于到了这座建筑的中心。和四周依然还在修葺、连到底这座建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一样,这座厅堂明显已经修建完毕。四周的墙壁和廊柱上篆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正中央白色的台阶仿佛通天的阶梯那般直直地延伸上去,泽田祐站在厅堂中,一眼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圆月,大的仿佛触手可及。
但是他并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有原来如此的悲凉。
“你何时知道的?”妫昭见他并不迈脚,而是转头问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也懒得装作一副君臣和睦的模样,眼中精光暴亮,重重哼了一声,“怎么,寡人让给你为陈国谋划,难道你还要反抗不成?”
泽田祐感觉自己仿佛有了一种超脱生死的释然,他第一次在和这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行了君臣之礼,“臣不敢,臣只是惊讶于何时这里多了这么一座观星台。”
“也不过3年罢了。”见泽田祐回过神,妫昭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一种讽刺和恶意他回答了对方的问题,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的踩着登天梯向上步去。他知道这人就算再对他不满,但是对陈国的心是不变的,他绝对不会让国师耗费心力好不容易繁荣起来的陈国在他活着的时候走向灭亡。
‘这就是他的陛下。’
‘是师傅,千方百计逼着他耗费心头血减损寿命甚至强行用秘法以命抵命也要为之奉献之人。’
发自内心的恨意已经遮挡不住,泽田祐低下头,一步一步机械的登上天台,登上这皇城最高之处。
一轮圆月之下,一个身穿法服,头戴宝冠的道人手持一柄拂尘飘飘然而至,虽然那姿态摆得有模有样,但是泽田祐的阅历自然看得出对方的心虚。
也是,在他这个国师亲传弟子,面前班门弄斧,甚至想要让他以身来帮陈国改变灭亡的运势,对面前这个看着不过双十年华之人来说,真的太难。想来这妫昭定然用他死后让对方成为陈国新一任国师来诱惑人,才会让这个刚刚入世稍有天赋的少年被诱惑。
也没在意这少年,泽田祐只见自己用手轻轻一挥,那少年便陷入了沉眠之中。
“妫昭,你认为何为度厄?”
本来因为那小道士睡着而有点慌乱的妫昭听见泽田祐那平静的话语又安心下来,果然国师在这个人心里的位置不同,明明他这姿势就是想要让他为国牺牲,这人居然还能这么心甘情愿毫无任何反抗的意思。
“所谓度厄,即三灾四煞厄,五行六害厄,七伤八难厄,九横三衰厄,夫妻刑害厄,命穷算尽厄,男女关煞厄,冤债牵连厄,产生血难厄,劫掠妒忌厄,疾病缠绵厄,天时疫疠厄,赤眼痨瘵厄,泻痢疯痰厄,疮毒痘厄,鬼魅精邪厄,虎狼虫蛇厄,天罗地网厄,刀兵水火厄,家宅虚耗厄,官非枷棒厄,冤仇咒咀厄,冢讼伏连厄,劫贼暗损厄,动土横化厄,故气侵凌厄,愿解一切不祥厄。”
“你没想到这世间一切的不详均为厄,而我可以看透这一切不详之厄,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形事不妥,你却不以为然,只认定我是以天命来挟制你。你亦欣然承受。你找这么个小道士,想让我以身帮你度厄,认为只有这样亡国之事才有一线转机。”
说到这,泽田祐突然扑哧一笑,“你认为这天命是什么,是之前你顺利登上王位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认为这天命是可以轻易更改的,此事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做过,不说这简陋的天宫并未修成,就你找的小道士这道行也太过粗浅了。是我的年龄给了你什么错觉吗?”看着妫昭因为自己的话语变黑的脸色,知道他听懂了,泽田祐话头一转“不过既然陛下一意想要救国,我即为国师,又是臣子,只能鼎力为之,是生是死,至于之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一片火光中,在台上以身献祭的泽田祐看着妫昭,心里嗤笑着,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能转变一国之运,哪怕他命格特殊,又是巳未生人在度厄一事上天赋异禀又如何。5年前,他和师傅拼着一人身陨,一人半死不活苟延残喘,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让妫昭这个本就该是陈国之君的人能更加顺利的登上王位,现在这人居然认为他死可以给陈国改运,真是笑话。
就算妫昭今日不来,就他的身体状况也活不过半月了。他死了献祭之后魂飞魄散,三魂分离,七魄无主,沦为不死不活之人就是不知道这逆天改命的妫昭又会得到什么下场!!
虽然抱着愤恨之心,登上了那火台之上,但是火舌入侵的感觉真的很难受,让本就因为身体原因连感官都迟钝了很多的他都感觉到,这痛楚是如此强烈,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千刀万剐。但是毕竟是献祭,他并没有被烟呛住,也没有因为空气原因而窒息而亡,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感受着不知从而来的风在自己身侧吹拂而过,然后体内那股无名之力将他拉扯,再醒来已经是小兰那惊喜的脸庞。
小兰……小兰……对了,我还要救小兰!!
在诺亚方舟惊慌的声音中,整个游戏空间忽然摇晃了起来,在诺亚方舟惊讶的目光中一个沉睡少女忽然出现在空间中,猛地睁开眼睛的泽田祐就这么静静的盯着两人上方漂浮着的少女,眼中是足以溺死人的温柔。
他缓缓的撑着自己的身子,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只觉得开心,原来他是那么的幸运,献祭之后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存活于世,老天待他不薄啊!!
这样想着,在诺亚方舟不解的目光中,泽田祐盘坐在原地伸出双手,搂住了缓缓飘落的小兰,看着怀里的珍宝,泽田祐落着泪缓缓的笑了起来,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和释然。
“把我们放出去吧,三天后我会在别墅中招魂,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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