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肖垚的办公室来了稀客。
肖三爷一只手拎着一个豆饼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保温壶，没让前台通报直接就进来了。
肖垚头天晚上跟肖三爷吃了顿便饭，回家之后大舅哥王九如正在家里等他。王九如就是永安京王家的长孙，比肖垚大了七八岁，是个大忙人。此番过来是王九如听说李飒在煤城看上了一个硫铁矿，环评的时候遇到点政策上的问题，想走王家的路子。
王家知道了，自然是想参一股的。这回找到肖垚，是想借个名头。一个要名，一个要利。两人在书房关上门好一顿商议。
此刻肖垚正饿着肚子，黑着眼圈听舆论部的部长余伦汇报网络暴力的事儿，哪知道肖三爷这尊大佛现身了。
肖垚赶忙起身让座，简单地双方引荐了一下。
余伦起身见过肖三爷就要离开，肖垚做手势把人留下了。他可不能走，纪肖堂昨晚在网上被人骂成一坨屎，具体情况还有待查。肖垚觉得此刻自己比纪肖堂更需要舆论部的支持。转身接过肖三爷手里的东西，一闻就说：“三叔昨晚回老宅了？琴姨的手艺，天下无双。”
肖三爷顺手帮他打开，铺好餐垫。“我叫琴姨，你也叫琴姨，差了辈儿了。”
肖垚一口豆汁儿险些呛了。“琴姨就是个称呼，就跟警察叔叔一样。”
“就你贫。”
“三叔怎么想起给我带这些个吃的？”
“你琴姨想你了。听说我要来看你，巴巴地叫我给你带来。”
“我就知道三叔疼我。”肖垚含了一口豆汁儿，左右看了看跟余伦说：“你把纪肖堂的事儿跟我三叔说说吧。”肖三爷话里话外说亲戚说旧情，肖垚估么着肖三爷是关心纪肖堂说不出口，干脆他来张口把事情说开吧。
肖三爷昨晚回去琢磨了半宿，起初是气李飒对自己不尊不敬，后来想到李飒未必知道纪肖堂跟自己的关系，或者认定了纪肖堂回不了肖家，所以才把纪肖堂跟李慕柠的关系定性为“小孩子不懂事，包戏子”这一层面。想通了，也就不气了。
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这个儿子究竟值不值得他这个做爹的豁出去老脸给他求一份姻缘。哪知道天泰的人一张口又是一记老拳。直打得肖三爷半天喘不过气儿来。
余伦得令把调查出来的事儿说了。吃不准纪肖堂跟这位三爷是什么关系，所以说的比较保守。
首先，充分肯定了纪肖堂的形象、演技。
然后说纪肖堂作为公司下一步准备捧的人，公司给他接戏的时候也是经过多方考量的。
这个《春暖花开》虽然是抄袭作，但是读者数量很大，网上也一直很火。原定的男一是姚健，男三是岑远目。但是纪肖堂的经纪人私底下打听过几次这个剧的事儿，制片方就考虑了纪肖堂。再加上姚健始终不吐口，人家就选了纪肖堂。也就等于惹了姚健。只是最初，他们并不知道黑纪肖堂的是姚健。
昨天下午，有人私底下买了水军黑纪肖堂。说纪肖堂演完同性恋演抄袭剧，当时他们已经把舆论控制住了。
但是晚上，又有了新的视频爆料。出视频的是个新网站，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新视频说纪肖堂抢角色不说，还把岑远目给挤了，然后没头没脑地就开始刷纪肖堂滚出娱乐圈。这个时候开始有点不受控制。
今天凌晨，有个并不活跃的微博账号发了一个视频。乱糟糟的背景，闪烁的警灯。仔细看背景能认出是永安京的福安坊ＣＢＤ，视频里警车后边有个标志性的广告牌。视频的内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被带上警车，可惜镜头晃动地厉害，没看清脸。配文说是凌晨三点五十左右，福安坊公·安·局接到群众举报，破获了一个聚众吸毒的窝点，
这本来跟娱乐圈不相干，但是没多久，有个狗仔转发了这个新闻，并且配上了李慕柠跟一个男人一起进那个公寓的照片，而且视频里和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衣服是一样的，甚至连手上戴的表都被圈出来，示意完全相同。只是脸还是不清楚。倒是李慕柠的脸照得很清楚了，想必圈子里的人都能认得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纪肖堂跟李慕柠的几张腻腻歪歪的照片。没有配文。
紧接着姚健赞了这个微博，半个小时之后又取消了。
当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好多人在地铁刷微博，这个爆料很快就火了。
有人在底下评论区盖楼，逐条分析，结论是纪肖堂跟他女朋友也参与了聚众吸毒。
这下子网上彻底炸了，他们再想单纯地从网络上进行舆论干预已经很难。
“难？”肖垚把最后一口饼子泡进豆汁儿，蘸了蘸用两个手指捏了放进嘴里，三两口咽了开始收拾办公桌。“秦宇摔断了腿，顾希不听话。想要力捧一个纪肖堂，又来这么一档子事儿，你们舆论部来一句很难，什么意思？”
“光舆论部运作，确实很难。得有艺人部配合才行。”正说着，余伦接了个电话，刚喂了一句，就喊劈了嗓子：“你说什么？”三两句挂了电话，走到肖垚跟前说：“肖总，《春暖花开》官博上说，换演员了。”
“操！”肖垚把手里的文件放下，去身后的档案架上看：“看看合同怎么签的，问他要违约金！”
“肖总，换的新演员也是天泰的，昨天刚改了合同的那个辛欣。”
肖垚不说话。辛欣改合同他是知道的，肖垚不是一个放手的领导，公司大一些的动向都要跟他汇报。
辛欣原本是五年的Ｃ类合同，做个练习生，领着很低的薪水，眼看要到期也没出道。前些天自己来跟公司谈，说自备一切工作人员，还要改成Ｃ＋合同。Ｃ＋合同几乎是所有权利都无条件向公司倾斜，从分成到接戏，公司几乎享有一切权利。
肖垚是个生意人，没理由不同意。
“他挺有本事啊。”肖垚慢下了手头的事儿，找出昨天新签的合同。封面上辛欣的签字上方，是他的二寸免冠。照片上的辛欣穿着圆领Ｔ恤，笑得一脸灿烂，就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满脑子篮球、网游、吃饭挑大碗的那种。
肖三爷虽然并不参与公司决策，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他拿出手机，给纪肖堂打了电话，直接开口：“你吸·毒吗？怕尿检吗？嗯……那你现在在哪儿？”
天泰十二层的会议室里，气氛紧张。纪肖堂跟岑远目垂着头坐在那里，天泰艺人部的部长郭毅骂的正起劲，韩茗进来了。
“……还想着捧你一下，可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我看你干脆跟他们说的一样，滚出娱乐圈算了！”
“郭哥，郭哥消消气。”韩茗给郭毅倒了杯水。“郭哥您别动气，我回头骂他。”
“骂他顶用吗？半红不红的，来这么一个话题。”但是韩茗来了，郭毅也不好意思指着纪肖堂继续骂。转而看向岑远目。
“还有你，你是傻的吗？人家问什么你都回答？看不出来啊，天泰是不是应该再给你发一份发言人的工资啊？”
岑远目一早来了，已经道了歉还做了检讨。他的经纪人手底下十几个艺人，根本不怎么管他。这会出了事儿，倒是主动打来了电话，却也只说别着急之类的安慰了几句，但是现在人在外省，根本回不来。所以岑远目只能独自面对郭毅的怒火。
韩茗看到纪肖堂的脸色，赶忙说：“郭哥，郭哥，这事儿不怪他俩。”
韩茗赶紧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这个戏是怎么回事儿。
郭毅也大概知道过程，看在韩茗的面子上，倒也没再骂。“那你说，该怎么办？”
“岑远目的确不适合再上这个《春暖花开》了，我去问了人家制片方，制片方的意思是男一用了天泰的人，男儿男三都得是筑梦的人。”
“公司的意思是男一换人。”
“换谁？”
“辛欣。”
这下轮到韩茗愣住了，辛欣就是刚分到他手下的新人。在体育大学□□动人体科学的，跟同学出去旅游的时候被星探看中，参加了天泰的培训班，签了五年的合同，当了四年半的练习生，给好几个演唱会伴过舞，没有演出经验。
“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你不给人家打算，也不能拦着人家想红。”郭毅的话说的并不好听。显然对于辛欣这种越过自己的经纪人去跟高层要资源的行为不满。
“他没拍过戏。”
“你也别管他能不能演的了，人家自备了经纪人，跟公司改了Ｃ＋合同。”
“Ｃ＋合同？”韩茗一瞬间就明白了。“既然公司都定下了，那我就先带艺人回去，好好跟他谈谈吧。”看了看纪肖堂的表情，韩茗终究心软了。“郭哥，要不这样，你干脆把岑远目也给我吧。”
“你把你手头……”郭毅刚骂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谁！”
门一开，肖垚跟肖三爷在门口。郭毅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愣是嚼软和了：“肖总。有事儿吗？我正跟艺人谈话呢。”
“你们公司谈话氛围挺硬朗啊。”肖三爷说。
“这是我三叔。”肖垚介绍。
“三爷好。”郭毅挤出一脸笑。
“肖三爷早啊。”韩茗笑着上前拉开一个椅子，让肖三爷入座。
“肖三……”纪肖堂刚开口，被打断了。
“叫爸。”
“爸。”两辈子没说出口的称呼，真要说起来，并没有以为的那么困难。也没有什么仪式感，寻常到在场的人都没有露出什么夸张的表情。
“爸。”岑远目一紧张，嘴瓢了。话说出口到先把自己吓愣了。
肖三爷哈哈大笑。“咱们把人孩子都吓坏了。多大的事儿啊！坐吧，都坐。”
有肖三爷这句话，众人赶紧排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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