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震耳欲聋的音乐,鬼哭狼嚎,声嘶力竭,都是一些过时了的老歌。

    男人、女人,说笑、打闹,大声喧哗,吵闹得像是屠宰场。烟味儿,还夹杂着一些不好说的坏东西特殊的味道,再贵的香水混上这些味道,也令人作呕。

    疼,浑身哪里都疼。

    清醒的一瞬间,纪肖堂有些恍惚。

    他不是死了么?刚给岑远目报了仇,喝了不少的酒。在米国的街头,ATM机旁边,刚插了卡还没来得及操作,一回头就看到一管乌黑的枪口,和一个胡子修得非常讲究的下巴。

    一个穿着包臀裙的瘦骨仙一屁股坐在纪肖堂身边,一只手支在两人中间,凑近了身子,挤出一点点不成气候的事业线,小声说:“纪肖堂,我很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等一下签到《对手戏》的手账本上,行吗?”看纪肖堂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表示反感,瘦骨仙决定再努力一下,双手合十整个人分寸极佳地扭了一下:“拜托拜托~”

    纪肖堂本来就有些神魂恍惚,两辈子的记忆杂糅在一起,让他对于眼下所处的状态没有个预判。但是总之,美女撒娇,答应就好了。于是纪肖堂笑着说:“好啊。”

    瘦骨仙心满意足,又吹捧了几句才走了。纪肖堂笑着都应了,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纪肖堂揉揉眉心,可这也太不科学了,难道米国的枪配方不一样?明明被打的是脑袋,怎么会全身都疼呢?

    难道说那人打了一枪还不解恨,又把自己踹了一顿?这也太没品了吧。什么地方这么吵?什么味儿!

    脑袋钻心的疼,纪肖堂闭上眼睛,觉得心跳地胸口都疼——难道是让肖家抓住了?或者是肖灏海的死忠准备拿他祭灵?呵!他纪肖堂不怕!

    纪肖堂缓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冷汗,潮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哪里都不舒服。

    睁开眼,开始有一会儿聚焦困难,眼前的光线妖异昏暗。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所处的环境。

    黑黢黢的天花板,看不出远近。十分怀旧的射灯,红红绿绿的彩色射线,这是一个,主打怀旧风的包厢……么?真够土的。要是自己,就做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怀旧风,这种十几年前纸醉金迷又喜气洋洋的风格,现在看来简直是经济飞速发展下审美迷失的产物。怎么会有人来找眼睛疼?呵~自己不就在这儿么,纪肖堂想。

    “快快快,赶紧收拾,宋寅初说要来。”几个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收拾起那些违禁的东西手脚不是一般的利索,呼啦一下清空了一张角落的桌子。

    “诶,诶,诶,哥儿几个都慢点儿!我那些东西都别给我cei了啊!”说话的小青年发型十分复古,还染得五颜六色。朝着纪肖堂的这边耳朵像个弹夹似的戴了一排粗大的耳饰,看得人瘆得慌。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往后一瘫,俩胳膊特舒展地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把捞过来一个小姑娘就上人家脸上啃了一口,完了指着收拾桌子的人拖着长音儿骂,“操他妈的,一群怂逼。”

    纪肖堂皱了皱眉,有种隐隐的熟悉。有人赶紧摆上啤酒,还从旁边桌子拿了几个空罐横七竖八地扔在桌上,造成一幅杯盘狼藉的假象。

    “姓宋的就不是个爷们儿!咱也犯不着这么惯着他!你看啊,他养的那个小兔儿爷一声不响地结婚了,他不还是低三下四地去把人求回来了么?怎么轮到咱们这儿他他妈的就来充大爷?要我说就滚……”

    “丧爷,少说两句吧!”

    丧爷!什么?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丧爷!纪肖堂蹭地站了起来,把趴在他身上半睡半醒的一个女人给掀翻到地上。站的太快,纪肖堂一阵眩晕,摇晃了两下又猛地坐下了。

    纪肖堂惊魂不定地盯着丧爷看了好几眼,这才确定,真的是丧爷。

    这不科学!

    丧爷姓孙,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就叫Sun,后来不知道怎么被人叫开了,江湖人称丧爷。丧爷是孙家的小儿子,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不学无术,荤素不忌,基本上人们对于“某二代”所有的负面印象放到他身上都不算冤枉。再加上人贱嘴损不怕死,在圈子里向来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丧爷上头有个大哥,完美的继承人典范。谁知道度蜜月的时候赶上飞机失事,人跟飞机一起在大洋上灰飞烟灭。消息传回来,整个股市都跟着抖了三下。丧爷的父亲乍闻噩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跟着他大哥去了,人躺在医院就靠着机器吊着命,一天的医药费顶得上小县城一套房子。

    丧爷临危受命,竟然硬生生地改了性子,当了五个月的模范精英。五个月后,老孙爷还是没熬住,去了。

    没了定海神针,丧爷根本弹压不住手底下这群马中赤兔,没几天就让尥蹶子的烈马踢得伤筋动骨,没撑到他哥周年,一个好端端的孙家就被人瓜分了。最后在他爸尾七那天,丧爷死在了家里,留下了著名的五言绝笔:“学好,太难了”。

    看着眼前丧爷那混不吝的样子,听着他们的对话,纪肖堂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个场子,他来过!

    这些个人,他是记得的!

    纪肖堂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低头看向自己,衣服跟记忆里的也一样。一会儿宋家的未来当家人宋寅初会来!这个场子就是庆祝宋寅初跟陶老板和好,一些个公子哥儿特意组织的,就在这个场子,等一会儿——纪肖堂看向丧爷——一会儿,宋寅初因为丧爷他们对陶老板不恭敬,起身走了,虽然没明说跟他们断了交情,却真的没有什么往来。

    宋寅初。

    纪肖堂没想到还能见到他。给岑远目报仇,宋寅初帮了自己大忙。纪肖堂说白了就是个演员,演技算不得炉火纯青,人脉也不是通天彻地,只是勤奋认真,再加上一点运气,红得莫名。像他这样一个人,人们当面叫他“演员”、“艺人”、“偶像”,背地里还是一样叫他“戏子”。想要跟肖家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他纪肖堂豁得出去,只要能整垮肖灏海,肖家的钱他可以一分钱不要。

    想到这里,纪肖堂又笑了。都说十年一觉扬州梦……呃……不对,是南柯太守煮饭梦?这个不重要。是自己重生,还是那十多年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呢?纪肖堂拧了自己一下,生疼。

    反正现在自己不是在做梦。再看看,如果一会儿真的跟记忆里一样,那他就是重生了!

    纪肖堂拿过一瓶啤酒,狠狠地灌了几口。胸腔起伏,浑身轻颤。如果真的是重生,如果真的能重生……他不想报复谁,也不想得罪谁,他只想跟岑远目一起好好过日子。过他俩上辈子一直计划着最终没能实现的小日子。

    不求大富大贵黄袍加身,只求朝夕相对两厢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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