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何用树藤做了三个担架床, 拖尸一样将三人一路拖出了密林,且不提如何一路疗伤照料这师徒三人是铁了心讹上他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一人都未醒过。
莫奈何最终将三人拖到了南清的天贞观, 打算在这里为他们好好疗伤,否则他可没这个本事将三人拖尸回去凌云谷。
在天贞观又呆了十五日,原本香火气息浓郁的观中每日被一股奇异又苦涩腥臭的药味笼罩着, 仿佛整个空间都弥漫了一片黑沉的气息。
就这么每日几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下去,最先醒来的是霄沂。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莫奈何端着那碗黑色的药汁凑在近前,那一股已经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 哪怕重伤昏迷也无法摆脱的滋味
霄沂默默的转开了脸,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算了, 反正你都醒了, 你们身上的丹药自然比我这药好得多。”莫奈何将药碗放下, 随即又去看了看菱一, 眉头皱紧了几分, “若真是有什么灵丹妙药,还是尽早拿出来的好。”
这么一个半月的时间,之前席子语留下来的丹药和莫奈何身上的库存都已经早被吃了个干净, 所以只能每日出去在山中采药,就地取材熬成药汁给他们疗伤。
条件有限,自然疗伤的效果也就平平。
菱一金丹有了裂缝, 神识又损耗巨大, 可不是简简单单喝点苦药就能好的。
霄沂醒来似乎还有些呆愣, 听了莫奈何的话,才从袖中掏出了几十个瓶瓶罐罐,“你看看吧。”
说罢,他也给菱一把了脉,如今菱一的情况,还是早些回到凌云谷的好。
再看看舜华,他的伤势倒还好,而且因祸得福,竟然又一次激活了传承血脉,如今沉睡之中,更多是在接受传承进阶。
等再次醒来又进一阶,该是有金丹期的实力了。
霄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本他记忆中的手,宽大修长,掌心满是厚茧,如今这双手白白嫩嫩,比记忆中小巧了很多,带着几分稚嫩。
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他困于心魔,走不出上一世的阴影,连神识之力都无法承受。
再抬头,这偌大的天贞观,传承三百余年,终于也就此湮灭了。
“你照顾好他们,我设下大阵护持,出去几日便回。”霄沂留下这句话,将身上的丹药全数留下,摆下大阵将天贞观护了起来,然后身影一闪就没了踪影。
莫奈何都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不过他也没什么兴趣问
霄沂出去了五日,回来时带着南清师父和师祖的尸体,还有两截养魂木,两个残魂从活尸身上抽离后,已经妥善的放在养魂木之中了。
之前他们成功带走了南清的师父和师祖,抽取了残魂后,因为要回来找菱一,便将这二人的尸首和残魂都藏在了洞窟之中。
如今南清已经不在了但那日她坚定的语言,霄沂却还记得。
她说要不论如何,要将师父和师祖找回来,要带他们回家。
莫奈何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看着霄沂在天贞观后山的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将两位的尸体掩埋
两个尸体,却有三个坟墓。
有一个,便是南清的霄沂在她的房间寻了一件带着她气息的衣衫,立了这个衣冠冢。
也是这时,发现南清将整个天贞观的传承,所有的书籍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房中,叫来人一眼便可清楚明白其中用意。
也许她跟着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永远也回不来的准备了吧。
霄沂轻轻的将墓碑上落下的树叶扫开,在坟前祭上三杯清茶,行过大礼,这才将装着残魂的两截养魂木和天贞观的传承书籍放在了一起,并且附上了几本修炼内功以及一些丹药材料。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两个残魂便能圆满到时候自会投入冥界轮回。
至于这里的传承他施了阵法,这里所有的东西不论千年万年皆不会,若有缘人寻得其中,或许这天贞观,还能继续传承下去也未可知。
霄沂既然醒了,菱一伤势又重,断没有长留此地的道理,于是将天贞观一切安排好,这才祭出了飞舟,带上了莫奈何和还昏迷的菱一和舜华赶回凌云谷。
这一遭出来,加上回程,竟也接近了一年。
凌云谷还是那样隐于山林之中,没有丝毫的变化一群人回山的那一刻,霄沂就听到菱六高兴的喊了一声,“看吧看吧,他们回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仿佛终于解脱,从而松了一口气。
眼前一花,炽墨已经腾身而来筑基已成,出关那日,本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菱一的夸奖和赞叹没想到一出门,原本热闹的小院只余一片清冷。
还有一个在院中扫落叶的菱六。
苦等了一个月,发了多少道传讯符,皆是泥入大海,菱二闭关了师祖们一个个悠闲度日,还三不五时的抓炽墨去做苦力,叫他也没时间下山去寻人。
更何况,菱一都没有说要去哪世界之大,他去哪寻
于是闲暇之余,只能拉着每日来打扫院子的菱六折腾,不是过招比斗,就是钻研奇门异术菱六年纪尚小,也是筑基的修为,明明在谷中最是机敏,常常得意他是谷中资质最好的弟子,没想到数次遭受炽墨无情打击,简直有点怀疑人生。
好歹他也是师叔辈啊可惜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忙于修炼,只有他刚进阶不久,正是该松散几日稳固心境之时,就被师父们派来每日打扫菱一的院子。
没想到就落入了小恶魔之手
于是除了炽墨,最盼望着菱一回来的,便是菱六了。
只是两人欣喜的迎上来,却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沉重的一幕
飞舟之中气氛沉重,舜华趴在船板上,菱一躺在霄沂怀中,三人皆是脸色惨白,身受重伤。
“师父姐姐”炽墨身影一晃便已经上了飞舟,一年不见,他又高大了许多,脸上因为紧张失了笑意,竟觉得沉稳凌冽了不少。
一伸手却不敢动菱一,只感觉她浑身生机四散,修为倒退筋脉逆转。
“怎么回事”炽墨狠狠的看了霄沂一眼,后者却仿佛并没有什么知觉,炽墨冷哼一声,伸出手轻轻的将菱一从霄沂的怀中扶了起来,“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还是菱六反应快,“我去找二师父”
话音落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霄沂沉默的垂着眼帘,什么都不说,任由炽墨将菱一小心翼翼的抱起,从飞舟上落下,朝着小院而去。
莫奈何倒没有留意他们几人,只是观察着四周凌云谷虽然不算什么聚天地灵气的洞天福地,却也算得上得天独厚了。
这世上污浊之气渐盛,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而此处倒是难得的澄明纯净之地了。
莫奈何深深的吸了口气,因为常年忍受各种挤爆了脑海的负面情绪,所以必须得忍受无时无刻的头痛之症,如今终于舒缓了一些。
这个地方果然没叫他失望。
莫奈何很满意,看了看死气沉沉的霄沂,才道“走吧,疗伤要紧。”
菱一的伤虽重,但是有木霜师父出手,倒也能稳定的控制住,至于治愈,却要花上些时间的。
之前莫奈何错误的估计了那丹药的力量,估计菱一大概得躺一个月之久,却没想到她的伤势比自己估量得重了许多
这一躺,菱一足足睡了一年。
睡梦之中,她都还置身一片阴沉黑暗之中,脚下是黏腻的血液,明明一片黑暗却又仿佛是因为血色太过浓厚而形成的黑暗。
血煞之气浓郁得叫人呼吸困难,浑身灵力停滞,无法运转,就连这一丝微弱的意识,仿佛也被这浓稠的血煞之气困了个结实。
而这空旷的,仿佛无比大的空间只余下满目的孤寂和血腥。
菱一知道的啊,她为何在席子语打算回冥界那一刻会如此心痛会要拼尽一切去挽留便是因为她知道的啊冥界乃是生人勿进之地,活人不可入。
那是一个神秘之地,这世间十多万年,除了死人魂魄活人难以找到冥界入口。
菱一看过这个世界机缘之下化成的小说,冥界鬼王在万年孤寂之中镇守冥界,小说上寥寥几句,只说那血海之中,王座之上那个一身血衣的阴沉狠厉的鬼王,却是在冥界孤寂了万年。
整整万年才等来了一道光照亮了冥界永黑的地狱那便是女主叶清澜神魂误入冥界。
席子语回去冥界了,他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小说上只是四个字万年孤寂。
可这四个字打在菱一的心口上,却是如何的心痛难当,那是她的徒弟啊,那个皎皎如玉,满目清辉的席子语。
那个单纯善良,快乐并且容易满足的人,明明长得那样一副好相貌,却是向来说不过三句话就不正经起来明明一身孟浪行径,却又叫人讨厌不起来。
说不讨厌,却又常常被烦得牙痒痒,非得捶他两下才满意。
如此好动,如此活泼又话痨的席子语,喜欢穿一身白衣,喜欢再热闹的集市中受众人夸赞和簇拥,他如何习惯冥界那个死气沉沉,满是阴魂厉鬼的地方。
菱一满目空洞的看着眼前这个黑暗血腥的地方,她已不知道在此困了多久,眼前一晃,席子语又坐在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一身血衣华贵异常,长长的衣摆顺着王座下的阶梯铺了下来
他就坐在那里,低着头,披散的长发落下来挡住了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只觉得他坐在那里,没有生机,明明高高在上,可四周只有空荡的黑暗,而他只余下满身深刻入骨的孤寂。
“你回来”哪怕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可菱一却还是不由得喃喃出声。
艰难的挪动步伐,在粘稠的血煞之气中艰难前行,一步一步都极为艰难,脚步沉重,仿佛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可不论她如何努力,不论多少次,不论她再如何往前,都接近不了接近不了那高高在上的王座,接近不了席子语。
菱一知道都是假的,所以不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无功而已,可是这一幕就这么不停的在眼前浮现,她又如何当做不存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