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一将沾在衣裙上的桃花瓣毫不怜惜的拂去,大大咧咧的蹲在了一株老桃树下,满足的吸了吸鼻子,在满是桃花淡然香甜的味道之中,闻到了那一缕酒香。
“就是这了!”菱一翻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锄头,顺着花树下的泥土就挖了起来。
一边挖,一边刨土,白皙的手指上沾了泥土也丝毫不嫌弃,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从这花树下的泥地里挖出了埋得整整齐齐的六个酒坛。
酒坛不大,菱一一手正好拿起,瓶身泛着微微的碧色,明明埋在土下,却只要轻轻一掸,上面的泥土就扫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也不会沾在酒坛上。
这么讲究的瓶子?
菱一将瓶子凑在鼻尖闻了闻,这才发现手中拿的这一坛酒,封口的地方有一丝微小的裂痕,醇厚的酒香就从这里散发了出来。
细细一闻,这酒香醇至极,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脑子本来也有些迷糊,菱一闻到如此酒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当即打开了酒坛封口,仰头就喝了起来。
一壶喝了不过瘾,顺手又捞了两瓶就坐在了花树下,靠着树干喝了个痛快。
月光十分柔和的撒了下来,夜却是十分静谧,这酒虽然没有焚心那么烈,但是后劲也是十足,菱一迷迷糊糊的喝了三坛,晕晕乎乎的就闭着眼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素白的纱裙像是一朵盛放的花儿一样的绽开,粉色的花瓣不一会儿就铺满了一身,将菱一一身素白硬是印染成了香甜的粉色。
酒气渐渐弥漫了起来,体内的寒气仿佛又一点点的被压制了下去,菱一舒服的动了动,手中拿着的酒坛便滚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圈……落在了不远处,撞在了一双月白的靴子上,这才停住了。
在这一片粉色的云海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袭淡淡的青衣,长身玉立,广袖随着清风微微一摆,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的将已经喝空的酒坛给捡了起来。
三个空酒坛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菱一的身边,青衣男子就静静的站在菱一的身前,然后从他的身后钻出来一只白色的似小狮子,又似小狗的灵兽,头上还生了两角……
一双大眼睛巴眨着,好奇的看了自己主人一眼,又看了看菱一,小声的道:“就是她……偷你的酒喝……”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躲在了那一袭青衣的背后,只探出一双眼睛来。
青衣男子摸了摸小灵宠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声音十分温柔的道:“无事,你在这不舒服,去休息吧。”
小灵兽又看了看菱一,菱一身上有一股让它十分不喜的气息,会让它整个兽都受到压制,虽然有些担心,却还是乖乖的退回了桃林深处。
青衣男子上前几步,站在了菱一身前,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花树下睡得一脸安然的菱一。
桃花瓣飘飘扬扬的落了一片在菱一的额头上,她似有些痒痒,烦躁的摇了摇头,皱着鼻子将花瓣摇下去了,嘴里不知道呢喃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衣男子轻轻笑了,弯下身来,伸出手将菱一头顶上即将要落在脸上的一片花瓣轻轻的拿开,只是他的手刚要离开,菱一却是十分警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俱是一愣,菱一已经睁开了眼睛,虽有些迷糊,但是沉静和警惕依旧。
四目相对,菱一愣了一下,眼前这个清隽男子有一双细长的凤眸,淡淡的褐色瞳孔,眼角微微上扬,有一丝媚意,却又被他温和的眉眼生生的压了下去。
这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明明该是一双勾魂摄魄的魅眼,却偏偏生着温和的五官,那双眼睛里的光十分温柔沉静,似缓缓流动的清泉。
天生上扬的唇角,无时无刻都像带着温柔的笑容,极易让人产生亲和感。
菱一恍惚了一下,又觉得脑袋空空,这才惊觉两人距离那么近,但是她却也没动,显得十分沉静。
“你是谁?”不过瞬间就恢复了警觉,虽然眼前还有些恍惚,却还是看清了男子手间捏了一片花瓣。
随即她放开了男子的手。
男子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十分有礼的拱手作揖,轻声道:“在下楚云,乃是这小舍的主人,未知姑娘前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菱一的脑袋转了转,咂咂嘴仿佛还满嘴的桃花醸的香醇,不由得猛咳了一声……
她这是翻墙入空门,偷酒喝还被主人抓了个正着?这就尴尬了……
“那个,我可以解释!”菱一急着想起身,却踩了裙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还是这楚云轻轻伸手扶了她的胳膊一下,才没出丑。
“小心。”楚云的手轻轻一触马上就离开了,没有半点的唐突。
菱一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只穿着中衣披头散发的样子,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凌云谷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她低着头咬了咬唇,这才沉了沉心绪,扬起小脸来,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来,乖巧的行了一礼,“十分抱歉,我……之前是旧伤发作迷糊了,急需用酒来压制,这才贸然闯了进来。”
说罢,看了看脚边三个整整齐齐的酒坛子,脸上又觉得烧得慌,忙道:“道友的酒实乃是天下一绝,所以一不小心难以自控就多喝了点……”
菱一鼓足勇气看向楚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举起了手,“我可以赔的!”
“姑娘不必客气。”楚云微微一笑,更显出几分优雅的贵气来,“这酒虽是我酿的,但其实我不饮酒。”
“啊?”菱一惊愕的看着他,“你的酒酿的这么好,你不喝?”
“这酒本来就是为了故人酿的。”楚云垂眸一笑,复又和菱一四目相对,“她好饮酒,十年前……我便在此埋下了几坛桃花酿,等着她来喝。”
“哎呀……这……”这么一说,菱一更觉得愧疚,“这都被我喝了一半了,真是不好意思。”
“姑娘不必愧疚,这酒埋了十年了……”楚云的眼神淡淡的落在了酒坛上,显出几分惆怅来,“或许能见天日,也不错。”
菱一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幽深,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怅然的事情来,她小心的道:“那……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她还来得及重新弄三坛酒回来赔给他吗?
楚云看向菱一,微微一笑,只觉得满树的桃花都不如这一笑的倾城绝色,他紧紧的盯着菱一,一字一句的道:“她……已经回来了。”
菱一被盯得有点懵,脑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隐隐作痛,只能喃喃的道:“那就好……希望她不会生气,你这酒……世间少有,定是千金难求,但我还是要赔的,请道友开价吧,我绝无二话。”
楚云微微笑着看她,看得她有点头皮发麻的时候,他才轻声道:“我看姑娘身上这银铃就很好,不知可否忍痛割爱?”
“啊?”菱一觉得自己跟这人说话,就一直是懵的,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她呆呆的将腰带上挂着的一个银铃解了下来,这银铃很普通,缕空的花纹,她一直随身携带着。
恍惚中记得不过是她再集市上随便买的一个小玩意,里面被她放了一块解忧石,行走的时候石头在银铃中间撞击,会有很微小又清脆的声音,比正常的银铃声音小很多,不会觉得吵。
解忧石天生会散发出一股淡然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能安神忘忧,但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菱一疑惑的看了看这银铃,又看向楚云,“你确定?就要这铃铛?”
楚云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菱一虽然疑惑,但是还是将银铃递了过去,“诺,你可不能反悔啊?这东西真的不值钱的……”
“楚某很喜欢这个。”楚云微微笑着接过了铃铛,轻轻一摇,铃音十分清淡。
他满意的将银铃挂在了腰间,银铃坠在他淡青色的衣诀之间,若隐若现的……还怪好看的。
只是菱一觉得那银铃实在精致小巧,而且还带香气,又会响……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这挂在一个大男人身上……
这人审美有点奇怪啊?没毛病吧?
“姑娘,若是喜欢这桃花酿,剩下的也都送给姑娘吧。”楚云淡淡一句,却是让菱一瞪大了眼睛。
这……这惊喜来得太措不及防了,害得菱一一瞬间都没管住自己的表情,一双眼睛闪亮得晃人,嘴角的笑意也是压都压不住,但是她还是咳了一声,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姑娘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所以也投其所好,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桃花酿还算拿得出手,姑娘喜欢就都拿走吧。”
楚云的话真的是十分真诚,加上他这温柔得都要溢出水的笑容……
这谁顶得住啊!?
“那你……你朋友……”菱一已经默默的朝还埋在地下的三坛酒的地方挪了一步。
“无妨。”楚云话音一落,菱一已经将那三坛酒瞬间装进了袖子里的乾坤袋中,就怕晚一步这人就后悔了。
虽然这酒才十年,但是论起香醇来,能和焚心媲美。
但焚心极烈,似火一般的灼人。可这桃花酿却柔和许多,还有一丝桃花的香甜,不知道为什么,菱一就是十分喜欢,哪怕以前没喝过,却总觉得,这就是该自己最喜欢的酒。
菱二那小气鬼的焚心一天给一点点,就跟捂着什么宝贝一样。
这楚云这么豪气,一下就全送了,菱一开心得只差蹦起来了。
“姑娘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菱一只觉得这楚云无比的顺眼,于是大气的一挥手道:“姑娘姑娘的叫得太客气了,我叫菱一,你可以叫我……”
“一一。”菱一话没说完,楚云就已经先开口叫了。
这一声‘一一’叫得真是清甜好听,似又辗转蜿蜒,百转千回。
菱一一愣,只觉得仿佛在什么时候,也有一个温柔似水的少年站在桃树下,温柔的叫她‘一一’。
菱一晃了晃脑袋,再看楚云,明明很陌生,她不认识这个人。
“啊,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了。”菱一匆忙行了一礼,也不等楚云回答,跃身跳上了墙头,翩然而去。
楚云在墙下站了许久,指尖竟还拈着那一片桃花瓣,手指轻轻一揉,花瓣自指尖翩飞而落,这才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串轻轻柔柔的银铃声。
菱一拎着一壶酒,一边喝一边回了客栈,回了房间看到床上那一只大老虎,还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被踹下来的事情。
天都快亮了,她还困着呢。
菱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酒气又上来了……索性转了身去了旁边的房间。
霄沂睡觉很规矩,面朝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眉目柔和,而且很规矩的睡在了床沿边上,里面空了一大片……
菱一捞了捞头发,将酒壶一收,从床尾大大咧咧的爬了上去,往床内一窝,扯了被子盖上,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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