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爷连夜联络了几个老熟人,包括他的亲家叶赫那拉桂祥一家,发现被砸的赌坊不止他们几家,整个京城基本上大一点的赌坊都被搜刮干净了。
京城里的赌坊老板都以庆王爷马首是瞻,庆王爷按兵不动,因此其他的老板也就没敢找到舒乐府上去,舒乐这个搅得京城天翻地覆的人,竟然安安生生在家睡了个好觉。
而庆王爷等人,却是一晚上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庆王爷就进了宫,求见太后。
庆王爷还没进得储秀宫,在门口就听到太后一阵开怀大笑,待他一进门,就看到太后娘娘正围着一座玉雕观音像不住点头。
听到她说:“……这玉像,雕的可真不错!”
旁边李玉盛也笑着道:“老佛爷您看,这观音像谁?”
懿安仔细打量一番,这观音像雕得慈眉善目,温柔可亲,而这眉眼面貌竟十分眼熟,懿安惊喜道:
“这……这?”
李玉盛喜道:“就是像您!这京城里的子民们,都说您是观世音再世,慈悲为怀!”
庆王爷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悄悄拉了拉旁边小德子的衣角,低声问道:
“这是?”
小德子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瑾嫔娘家哥哥送来的一座观音雕像,说是城里头那些赌徒谢老佛爷拘他们浪子回头,从此以后必定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这才一起集资送了个观音像,也算是贺寿。”
庆王爷心里一声咯噔,暗道不好,他昨晚已经摸清这横空出世的舒乐是打哪里来的,原来是皇上宠妃瑾嫔的亲哥哥,走了太后的路子点了个步兵营佐领,昨日是第一天当差,因此庆王爷昨日一晚上按兵不动,顾虑的就是皇上和太后这两头。
今日一早上来打探情况,没想到这小子比他想得油滑多了,竟然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懿安笑着打量这座玉雕,余光瞟见庆王爷来了,扭头向他招手道:
“你来啦,快来,替我看看这玉雕。”
庆王爷应了声是,上前看清了这座贡在紫檀木小桌上的翡翠雕像,这玉质并不是清澈剔透,还掺着些杂纹,显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是难能可贵的是,雕师技艺了得,竟然就着这几丝杂纹,雕刻成了观音身上的衣饰腰带,这一招神来之笔,竟然给这雕像多添了几分飘飘欲仙。
最重要的是这观音面容竟然与太后有几分相似,正处于说像也不是很像,说不像却有几分神韵的朦胧之间。
庆王爷谨慎道:“这观音像雕的可真是活灵活现。”
太后喜道:“这可还不算什么,你看看这个。”
太后拿起观音像旁边叠着的一团粗布,抖开来给他看,之间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上面是几行大字:
“草民沉迷赌术竟然将妻女弃之不顾,枉为人父,谢太后令草民悬崖勒马。”
“草民不思进取贪恋赌博,谢太后慈悲为怀点醒草民。”
“必将洗心革面,多谢太后大恩大德。”
……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字体歪歪扭扭,大小不一。
庆王爷心慢慢沉了下去,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竟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太后看着这张粗布,越看越高兴,喜道:
“舒乐那小子,没想到这样实诚,我不过是看他热心快肠,点了他一个佐领,没想到竟这样折腾了一番。”
太后口中埋怨他‘折腾’,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显然是被哄得高兴极了。
庆王爷脸色不由得有些僵硬,太后看到了,问道:“噢,还没问你,这么一大早来,是有什么事儿?”
庆王爷这时哪里还敢说,勉强道:“没,没,就是听说太后留下了那个擅画的老姑太,”庆王爷灵机一动想起这个借口,绞尽脑汁才想起她的名字,“廖……廖素云,不知道太后您可还满意?”
太后道:“哦,那个老太太啊,确实画的不错,我就留她在身边伺候了。”
庆王爷闭上嘴扯起嘴角呵呵笑。
太后又喜滋滋的打量那座玉雕,官员们奉承她她见多了,可这确是头一次有子民凑银子送她玉雕的,还夸她慈悲为怀,她可不就是慈悲为怀吗?
前儿个那个被舒乐打伤的,还是她勒令舒乐赔了人家医药费,现在说是伤口已经愈合了,行动坐卧也与常人无异了,舒乐说那个人,一听是太后下令让他养身,立马跪在地上,大呼太后娘娘观音再世,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太后心情好极了,往日她从没碰过这么粗鄙的布料,但是这是子民的孝心,如今她觉得这粗布也十分可爱。
她看着布上的签名,脸上不由得浮起微笑。
庆王爷看太后这样,只得又陪着太后娘娘逗了会趣,将那个玉雕夸了又夸,直到夸出花儿来了,庆王爷这才退安。
一出了宫门,他就一甩袖子,拉长了脸。
载振正在宫门口等着,一看到阿玛出来,立马上前问道:
“阿玛,怎么样?”
庆王爷心中憋屈至极,冷哼了一声。
载振看着情况不对,也变了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阿玛?”
“好,好一个塔塔喇舒乐!”庆王爷从牙齿缝里恶狠狠挤出这几个字。
载振一听,这口音不对啊,看来是太后那碰了钉子了。他恶向胆边生,转了转眼珠,问道:“阿玛,可要派人,这样?” 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庆王爷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道:“目前还不是时候,太后正被他哄得高兴,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载振急了:“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这个小子,走的是太后的门路,在太后面前装得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太后被哄得深信不疑,他昨晚收缴的赌资,你道去哪了?”庆王爷冷笑着道。
“去哪了?”载振最为挂心这银子,连忙问道。
庆王爷又是一甩袖子,差点抽到载振身上,恶狠狠道:“哼!竟然被他做成了一尊玉雕观音像,贡到储秀宫去了!”
“啊?!”载振大惊失色。
庆王爷接着道:“他明知道我们不会轻易让他吞了这么大块肥肉,就把肉贡给了太后,谁还敢找太后要不成?”
载振也慌了手脚,摊着两只手道:“这,这可怎么办?”
庆王爷咬牙切齿:“还能怎么办?回家睡觉!”
庆王爷快步走了,想快点远离这些糟心事。
载振连忙跟上,一边小跑着一边喊阿玛。
……
那边储秀宫,太后欣赏完玉雕,李玉盛这才小心翼翼禀报道:
“老佛爷,舒乐不是管教了那些赌徒么,如今京城里几大赌坊,竟然都没人去了。”
太后娘娘还没从高兴中回过神,听闻之后哈哈大笑道:
“这个小子,真是太过实诚了,不过是夸他一句‘事出有因,英勇救人’,竟然就把我这句当成金科玉律了,哈哈!”一句随口的话都能被人奉为圭臬,这可真是说明在这人心里,自己这太后,还是分量很重的。
太后正是觉得自从让皇上亲了政,就没人听自己的话了,没想到这时候塔塔喇舒乐出现了,马屁拍得正正好。
太后十分高兴,李玉盛看太后还是没懂自己的意思,只好又隐晦道:
“老佛爷,这,这没人赌了,这京城里的赌坊,不就没生意了么。”
他一副为难的表情,好似在可惜那些没饭吃的掌柜们。
懿安听懂了,看了李玉盛一眼,这时候才哦了一声,她收敛了笑容,淡淡道:“哦?你是说庆王爷?”
“难怪他一大早过来了。”
李玉盛轻声道:“老佛爷,庆王爷如今管着崇文门税收呢,一大家子人靠着这个吃饭,今天想必是着急了。”
懿安对底下这些捞钱刮油的臣子心知肚明,崇文门正监督历来是肥差,大贪官和珅就是从这个位置发的家,所以自前朝以来,这一职位都是一年一轮,不得连任,懿安觉得亲弟弟桂祥和庆王爷奕匡最让她放心,因此这个职位是桂祥和奕匡轮着来,一人担一年。
他们每年贪了多少,懿安从来不过问,她觉得水至清则无鱼,底下人贪就贪了,只要事情办好就行了。
不过这才一天没让他们贪到,就敢上门来要账,这可真是反了天了,懿安冷笑道:
“感情我还养出个白眼狼了,不过是一天没给他吃饱,就敢打上门来了。”
这话说的太重了,李玉盛赶紧跪下,抽自己嘴巴子:
“哎哟,我这张臭嘴,我抽,”他把自己脸颊抽的啪啪响,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太后:“老佛爷,您可千万别生气,我这张嘴不把门,说错了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懿安道:“行了行了,怪模怪样的,赶紧起来吧。”
李玉盛低头道:“嗻。”然后才起了身,继续扶着太后。
懿安叹道:“还真是斗米恩升米仇了,他一年管着崇文门,捞了多少两银子,还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李玉盛不敢搭话了。
“唉。”懿安叹了口气。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