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距离酒吧那晚,已经过去22天了。温陵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也有了足足三周。
江承影觉得自己从刚开始一两天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应该算是从那段往事里走了出来。如果没有两三个狐朋狗友,总是在他耳边夸张地说“承影你是不是失恋了?”、“挖槽人生何处不相逢,别一副心灰意冷准备去当和尚的样子啊”、“要不要哥几个给你介绍些漂亮姑娘”……这样的话,他都要以为自己完全痊愈了。
那块名叫温陵的疮疤,已经从他身上脱落,连留下的浅显印痕,都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砰!
篮球沿着篮筐急速转动,最后还是没能落入球网。在一片失望的叹息声中,裁判吹响了终场哨。
江承影没有因为错过扳平比分的机会感到失望或者气恼,他只看了眼掉落在地上又弹起的篮球,沉默地走向场边。
“诶,走那么快干嘛?”队友追上他,撞了下他的肩膀,“一起去吃饭啊。”
江承影说:“不了,我回家。”
队友故作惊讶道:“不是吧,你爸妈一回来,你就变成深闺怨妇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江承影没理会他的贫嘴,提起自己扔在场边的背包,甩到身后,准备离开。
“抱歉,打扰了。那个……我想你需要一瓶水。”一个剪着利落短发、样貌清秀的女生挡住两人去路,把一瓶矿泉水捧在身前,羞怯地说。
队友冲着江承影吹了声口哨,这瓶水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江承影看了眼女生,目光落在那瓶明显时候不久前才从冰柜里取出来的矿泉水上:“没人告诉过你,刚运动完喝冰水,对胃不好吗?”
女生支吾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江承影往旁边迈开一步,绕过了对方。
队友见女生尴尬地站在原地,护花心起,小声指责他:“你这样对妹子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家也是喜欢你才给你送水。”
是啊,因为喜欢他才会来看他的比赛,在烈日下忍受一两个小时的暴晒,却还是舍不得移步到阴凉的地方,只因为离边线越近,越能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转身。
也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在每场比赛都准备好两瓶水,一瓶自己喝,一瓶等着送给他。就算知道有很多人怀着同样的心思,他也不一定会接过自己买来的那瓶,但每场照旧都会备好,只为了那个万一和可能。
他知道围在球场边的人中,有那么多是喜欢着他的,怎么单单就没想到那个人也是呢?
“诶,和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有?说什么冰水不冰水的,这么热的天,不喝冰的,难道你还喝热水啊?快给人家妹子道歉。”
队友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江承影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他一眼:“他说过,喝冰的不好。”所以就算知道会被埋怨,也依旧不会记得在下一次拿冰水给他。
“谁说过啊?”队友纳闷道,“你怎么看着那么不对劲,怕不是中邪了?我和你说,我家最近认识个挺厉害的风水先生……”
江承影摇了摇头,甩下他独自离开。
他明白自己没有中邪。
他只是想念一个人了。
江承影自己开车回到江家老宅,洗澡换衣后来到餐厅。他对坐在上首的江父江母一点头,也不多说话,拿起筷子就闷声吃饭。
江母担忧地看着他,拿眼风扫了江父好几下。自从温陵离开后,他们的儿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虽说还是去上课,打球,但脸上却少有笑容,连话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两句。如果他们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会那么急着逼温陵离开,至少不会让他和江承影不告而别……
“咳咳。”江父在妻子的威胁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和你母亲下周就要回北美了。”
江承影夹起一片苦瓜,放进碗中,说:“什么时候的飞机?需要我送你们去机场吗?”
这样刻意生疏、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江父心里发堵,他微微作色道:“我和你母亲难得回来一趟,现在马上就要走了,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说?”
江承影放下筷子,目光平静的看向他们,像是在询问他们有什么想听的话,他可以准备着说。
江母叹了口气,她以前总觉得自家儿子做事不够沉稳,现在江承影终于变得沉默冷静了,她又开始怀念起他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日子。那时候,这张餐桌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我们就要走了,你这样的状态实在让人不放心。”江母说,“思来想去还是把你托付给克寒,他好歹能照看着些。你之前不是也很想去舅舅的公司上班吗?”
江父说:“好好做些正经事,不要为了点情啊爱啊就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
“你少说两句!”江母温和地看向江承影,“我知道,温陵那件事我们处理得不妥当,但你要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思。”
江承影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体谅你们了。”
要不是眼前两人是他的父母,光是害得温陵从他眼皮子底下失踪这一件事,他就能和对方没完。
江母尴尬道:“我们也在想办法找到他,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但你不能为了他,连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对吗?去你舅舅的公司上班,把精力分散到其他事情上,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再说,温陵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他当初自己离开,就是不想再和你……”
“行了,我知道了。”江承影霍然起身,“我会去舅舅公司。”
他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温陵是自愿离开他身边的。他不会相信,对方曾经用那么热烈真挚的目光仰望着自己,现在能说不见就不见,说走就走。
另外,他的父母肯定不愿意在找人这件事上多花力气,他们巴不得温陵一辈子不要再和他见面。他自己能掌握的资源还少,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他舅舅,他相信对方一定不会拒绝他这个外甥的请求。
……
江承影在次日一早,来到了A市市中心的商圈。
俞克寒在A市的分公司就在商圈最高的一幢写字楼里。他停好车,整理好西装领带,昂首阔步走进了公司大厅。
正赶上上班打卡的高峰,电梯前排着长队,江承影看了眼时间,不耐烦地将手插.进口袋,等着下一班电梯。排在他前面的是两个年轻女生,看样子像是刚进公司的新鲜人,没什么顾忌的在公共场合谈论着公司内部的八卦。
“昨天我去33层送文件,看到总经理特助了!”
“啊啊,你也看到了。是不是真像她们说的那么年轻,还长得很可口的样子?”
“是真的……”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我去时候路过总经理的办公室,门正好开着,看到他和总经理……”
听到这里,江承影就对她们的交谈失去了兴趣。她们说的特助是谁,他不知道,但总经理无疑说的就是他舅舅。他舅舅至今未婚,想要嫁给他的人能排出一条百米长龙,也没见他看上过谁。如果他舅舅真的有心结婚,什么样的人挑不到,要和一个特助搞办公室恋情?
与其听这些以讹传讹的八卦,他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儿要怎么和舅舅说温陵的事。
江承影在脑海里把想说的话过了一遍,电梯正好到了,一群人依序走进电梯,还留下一两个人能站的空位。他跟着走了进去,转过身想按下关闭电梯门的按键一一
“不、不好意思!”
一只白皙瘦弱的手掌按在了电梯门上,来人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小心地挤进电梯,把公文包抱在身前,对站在按键旁的人说:“33层,谢谢。”
他明显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可能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差点迟到,才会在最后关头紧赶慢赶。一段不短距离的跑动,让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脸上也泛起一抹潮红,他用一只手抱着公文包,一只手伸到额前,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每一个动作,都让江承影感到无比熟悉。
“温陵……”那个曾经卡在他喉头、萦绕在他梦里几十上百次的名字,终于被他喊了出来,“温陵!”
正低头想着事情的青年被喊了一声,抬起头寻找那个叫他的人是谁。当他的目光和江承影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两人都有瞬时的茫然。
拥挤的电梯不见了。
几名女生略显兴奋的交谈声不见了。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在经年久别后又不期而遇。万语千言,无从说起。
“少……江先生。”或许是顾及到身边的人,对方没有喊出惯用的称呼,只用了显得客气生疏的三个字称呼他。
江承影却都不计较了,只要能再见到温陵,哪怕对方直呼他的大名,他都没有任何意见。他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我一一”
我很想你?想念已经不足以形容他这段时间的失魂落魄。
我舍不得你。把那种情绪简单地称呼为舍不得,也太过肤浅。
他到底要说一句什么,才能让对方马上明白自己的心意?江承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抓到那句话了,他只需要再上前一步,再……
“叮!”铃声一响,电梯停下,有人喊着“借过”,从两人中间穿过。
电梯到了办公室最密集的几层,每过半分钟,就要停下一次,人员进进出出,搅乱了能够交心长谈的氛围。
江承影心急如焚,他频频把目光投向对方,对方却低着头,没有给与他半分回应。
这不对,江承影在心里想着,温陵不应该对他这么冷漠,一定有哪里出了错。他是不是还在怪自己?怪他没有挽留他,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替他承担江父江母的责骂和质询……
这些事他都能解释,也都可以补偿。只要温陵肯开口,只要他再看一看他。
电梯门又开了,这次是到了33层。
江承影看对方默不作声的走出电梯,也立刻拔腿跟了上去。眼见对方越走越快,他忍不住伸手拉出他的胳膊:“温陵,你等等,听我说一一”
“温特助,你把整理好的文件送到会议室,十分钟后开始早会。”
江承影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成熟男人,惊讶道:“舅舅?”他转头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一时间没法把对方和那个称呼联系到一块。
温陵成了他舅舅的特助?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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