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安在车上还是止不住地哭,顾世衡叫他哭地心烦,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前座靠背上:“怎么把你委屈的?”
“我……我……”苏淮安我了半天没我出来,转而说道:“他……他……他们怎么回家哇?”
顾世衡一闭眼,心说这崽子没救了,松开手评价道:“你和你姐当真是一点儿不像。”
苏淮安跌坐在脚垫子上,把个脑袋埋进膝盖间,又想起了他被人看光的事儿,身上一阵阵恶寒,终于他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吐了他姐夫一脚。
顾世衡有点洁癖,苏淮安的呕吐物顺着他的脚脖子淌进他鞋壳的那一刻,顾世衡有一脚把他舅子踹下车的冲动。
顾世衡单脚蹦进楼里头,把鼻青脸肿的苏淮安丢给他姐,一面往洗手间蹦,一面道:“把你那些本事传点给你弟吧!”
苏芬芳把他弟的脸搬到眼前,他弟便鼻青脸肿地冲他姐咧嘴一笑,赶前头道:“我没事儿。”
他姐一面找药,一面揭他弟的短:“我教能有用,他早成李逵了,他十岁那年搁我们院儿叫人摩托车撞了,结果他爬起来就跑,撞他那人怕他出事儿,就搁他后头追,头破血流地俩人你追我赶,不知道地还以为正出命案呢。”
顾世衡将自己关在浴室里深刻地荡涤一番,坐到沙发上把他小舅子一把拽过去:“我教你,以后再碰上种□□崽子,你就紧抓着一个人打,甭管是抠眼、掏裆还是咬耳朵,你拼上命搞他,搞出事儿来我给你兜着。”
苏芬芳看他要不教好,赶紧着一转话题:“人家一中就没这种小杂碎。”
苏芬芳所说的一中是他们桐榉最好的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苏芬芳早就给他弟弟瞧好了。
顾世衡本不爱多管闲事,但想他小舅子那所烂学校的确有点掉他的架子,便同意把苏淮安办进桐榉一中。
桐榉一中的确没人去欺负苏淮安,但他那原本就是连滚带爬的名次是彻底死了猴儿,成了全级部的大拉。
苏淮安愁得吃不下饭,嘴上起了一溜大火泡。
“还挺知道要脸。” 顾世衡看着电视抽着烟还不忘对苏淮安评头论足。
苏芬芳的肚子愈来愈大,捧着肚子站在窗户边,她往她弟那瞧了一眼,她弟近来又瘦了,怎么看怎么像颗豆芽菜,心里头失望又无奈嘴上却不落人后:“他这是知道上进。”
顾世衡冷笑一声,略微翻起个白眼,心想:笨猪一头再上进,也飞不起来。
苏淮安在他姐夫的冷嘲热讽以及火泡的此起彼伏里头迎来了中考。
苏淮安刚考完试,他姐就开始指挥着小保姆七碟子八大碗地做饭,做完就叫苏淮安使自行车往顾世衡的办公室里驮。
顾世衡鼓捣了个新厂,新厂的事儿很多,他又不想他爹和大哥掺和太多便时常吃住在新厂的办公室里。
苏淮安每天踩着他的单车去给他姐夫送饭,从他住的那个地儿到顾世衡厂子里要穿过一条栽着白桦的柏油道,白桦树长得遮天蔽日,他骑得虎虎生风,骑着骑着树就不见了而后连路也不见了,只剩远处的光点和无尽的夏风,这一刻是苏淮安一天中最为轻松的时刻。
这天苏淮安出了成绩,苏芬芳连看没看就叠叠塞进了苏淮安的口袋:“这坎儿过不过得去,就你姐夫一句话的事儿,你去了别跟那木驴似地光知道干活,你也好好跟你姐夫说说话,听到没?”
装成绩单的那个口袋像是住进了马蜂,蜇皮刺肉的,苏淮安红头胀脸地看自己圆溜溜的脚指头,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提出异议,他知道姐姐都是为了他好,他不能不争气。
苏芬芳拽拽他弟短出半截子的小白T恤:“你别怕,单凭你出的这半个月苦力,他就不能不帮你。”
苏淮安低眉耷拉眼地出了门,撇退骑上他的小单车,心里闷得像是糊了油,向那个历来瞧不起自己的姐夫展示如此不堪的成绩单,那羞耻感不亚于当众展示裸体,苏淮安罕有地想到了死,直到铜钱那么大的一滴雨水打到苏淮安的鼻尖上,他才打了个机灵缓过劲儿来,见天地都已经暗了下来,他赶紧停住车子,从车筐里拿出自己的小雨披把后车篮子里的饭盒裹上了。
雨是越下越大,直把苏淮安浇成了个落汤的鸡雏子。
苏淮安到了他姐夫的办公楼前,见他姐夫的车没在,就推着小车绕到了楼后,他实在不愿进楼去被他姐夫的秘书们嘘寒问暖,特别是他现在一身湿,给人添的麻烦更多。
幸好雨已经停了,只有带泥土味儿的凉风四面八方地呼啦着,苏淮安倚着墙,哆哆嗦嗦地极目远眺,见远处的黑云像是连绵不断的墨色山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顾世衡大早上去给好朋友送行,两人以酒带水喝了个烂醉,赵小宝龇牙咧嘴地薅了半天也没能把顾世衡从车里薅出来,他扭头大叫:“来人啊。”
刚喊完,苏淮安推着车子过来了。
赵小宝朝他摆摆手:“小爷,你不行,你躲躲,别叫老大把你砸底下。”
“怎么喝成这样。”孙长安秘书从楼里出来,也没敢上前,直接掏出手机给车间主任打了个电话。
车间派来两个李逵似的小伙子,把顾世衡从车里头搬弄了出来。
顾世衡醉得难受,拧着眉头咬着嘴唇,仿佛是在发狠。
苏淮安瞧见了,吓得往后一退,一退之后他想起了他姐的话,又硬着头皮上了前。
顾世衡的卧室在二楼,有一扇很大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围墙外头尚未开发的庄稼地。
孙长安秘书跪在床边为顾世衡除掉外套、解开衬衣纽扣,又扯松了他的腰带,方才跳下床跟手足无措的苏淮安说道:“别怕,他喝醉了就是个睡、不闹人的,我去煮点醒酒汤,他要吐的话,你就帮他扶扶脑袋。”
孙长安说完就手脚麻利地跑了,苏淮安便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姐夫的脑袋,顾世衡倒是争气,安安稳稳地等到孙长安端了醒酒汤回来。
孙氏醒酒汤是用山楂干、柠檬干、青梅干煮的,酸得要人命。
顾世衡刚被灌进去一口就睁开了眼,挥手就是一胳膊肘子,正好捣在孙长安的肋条上,孙长安岔了气,只得把饭碗交给了苏淮安,苏淮安端起小孙传给他的碗凑到他姐夫的嘴边。
顾世衡虽睁着眼但人很迷糊,因口渴地厉害,本能地又去啜那醒酒汤,啜完又被酸了一下子,这下他彻底火了,挥手把饭碗和他舅子一道搡翻了,往后一仰,气哄哄地又睡了。
顾世衡睡了半个多点,再次渴醒的时,人已经清醒了许多。
“水!”顾世衡看看窗外,见天黑压压的,就又问:“几点了?”
苏淮安没有表,他四面八方地找挂钟也没找到,就想去外间问问孙长安。
“上哪?”顾世衡直着眼盯他手上的水杯。
苏淮安看看他姐夫,又看看手上的水杯,赶紧退回来,去饮他姐夫。
顾世衡驴似地喝光一杯水,头疼缓解了不少,抬头瞧着苏淮安问道:“淋雨了?”
苏淮安赶紧从床沿上起来,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顾世衡瞧着他这样,主要是鄙夷,零星地也有点心疼,顾世衡晃晃脑袋把这点子莫名其妙地心疼甩出去,伸手从床榻上扯过一件干净衬衣丢给苏淮安。
苏淮安拿着衣服想要去洗手间换上,顾世衡耷拉着眼皮不耐烦了:“你他妈到底是不是个男的,成天羞答答的个什么劲儿?”
苏淮安瑟缩了一下,将功补过似地赶紧脱衣服,手一搭湿衣服就像是被烫了,慌忙掏出他那泡成了大鼻涕的成绩单,心说我真是蠢到家了,怎么敢把它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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