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金积玉地, 温柔富贵乡,说的正是江南。
也因此, 胤朝虽把首都设在北方的京城, 却始终没有落下江南一带的建设。
皇帝此番派遣太子下江南巡视,也有此一半的原因。
前段时间,魏旻言费了不少心力去摸透当地官府的运作情况。直至回京前几日, 才得了闲,带着姚思浅四处游览山水。
“怪不得都说江南的水土养人, 果真如此呢。”
语落,姚思浅就攥着魏旻言的手往自个的面颊上贴近,“你说是不是比以前触感更好了?”
魏旻言心下明白,姚思浅这就是撒撒泼,便顺着她的意思摸了把。
果然, 和之前并无何处不同,仍旧是那如玉般柔腻的手感。
但瞅着她殷切万分的神情,魏旻言又临时改口说道:“确实是好上了几分。”
却不想, 这么几个字竟惹得她放声笑了起来,“你现在是连说谎都不眨眼睛了。”
见姚思浅笑得明朗, 魏旻言倒也不那么在意她拿自身当作笑话的对象。顿上一顿, 又出言问道:“还有什么想去, 没去成的地方吗?”
这些日子里,所有行程皆是魏旻言一手主导的。而姚思浅素来也没多大的意见,唯独今日,却是思索了半晌, 道:“跟我来。”
姚思浅拉着魏旻言的手,穿梭在大街小巷。
因为不熟悉江南的道路,途中偶有几回绕进死胡同里,但魏旻言却连半句的抱怨都没有。仿佛他真正在意的是当下的时光,而不是目的地。
路旁的行人时不时望过来,都得感叹上一句,这对夫妻的感情真好。
也是这样情意正浓的爱侣,才会迷信于月下老人,盼着能借此求得百年恩爱。
魏旻言斜倚在红漆木栏上,双眼片刻不离那道娇小的身影。
眼看姚思浅就和众多怀春少女一般,烧香拜佛,求签许愿,样样都不落下,真挚的仿佛是感情中最虔诚的信徒。
不知过了多久,姚思浅才从月老那里扯了两条红绳回来。
魏旻言低头瞥了眼,只见那根棉线质地粗糙,线头还隐隐裂了开来,是他这辈子都不曾用过的廉价劣质品。
姚思浅看着魏旻言那只干净的,从来不配戴任何饰品的手腕,也实在觉得有点拉低他高贵的格调。
正想悄悄地把那俩红绳塞回袖中,却听得魏旻言淡淡地说道:“系上吧。”
说完,又像是怕姚思浅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把左手递到她面前。
姚思浅怔了半秒钟,才慢慢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系在腕上,边绑着红绳还边说道:“你别看它外表粗陋,我问过那些女孩子,都说这个很灵验的。”
她最后将绳子拉紧,还细心地留了些许空隙,让他不至于觉得绑手。 “套住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闻言,魏旻言又左右看了看。只觉这条红线看得久了,好像还不丑,甚至……挺顺眼的。
随后,姚思浅便絮絮叨叨地嘱咐道:“记住,不能让除了你以外的人碰到这条红线,不然会失效的。”
“还有,万万不可让红线缠上结,否则姻缘就无法畅通了。”
“另外……”
魏旻言禁不住出声打断她,嘴里嫌弃着,“得了吧。再说下去,我都要以为自己娶的是个小媒人婆了。”
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照着她的指示,把红绳又系紧了些。
夕阳的余晖染在两条交缠的红线上,把那抹赭红衬的更明艳了几分。这趟江南行,就在这一派的温馨中落下帷幕。
一想到返回京中要遇上糟心事,姚思浅这几日都有些食欲不振,整个人闷昏昏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回到东宫后,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愈渐严重。她索性赖在床上不起,一卧就是大半日。
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床边坐了个人。
借着室内熹微的亮光,仔细一瞧,竟是皇后娘娘亲自来探望了。
“母后。”姚思浅一骨碌爬了起来,语气里满是震惊。
“醒了?”苏皇后替姚思浅掖了掖被角,示意她不必起身行礼。 “我听人说,你精神不太好,就过来瞅瞅。”
语气一顿,她便微微笑着道:“看样子,睡得倒挺安稳的,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明儿个还是让李院史来给你把把脉,也比较好安心。”
姚思浅颔首,也觉得是该传一趟御医。
若没有御医亲口说的’无事’,只怕魏旻言又要和她不大的胃口过不去。一天天补品药材流水似的往屋里送,都撑饱了还吃不完。
苏皇后顿时敛去笑容,端正面色道:“待李院史诊出了结果,不问好坏,你最好都称病一阵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闻言,姚思浅便知道这是准备收拾江氏了。自己作为小辈,的确是避避风头的好,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至于延英殿那端,皇帝时隔两月再见到爱子,免不了要寒暄几句。
“太子此番下江南,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魏旻言听了,忍不住在心底发笑。
当时父皇分明是以严查贪腐案的名义,调他离京。这会儿,却丝毫没有要过问案情的意思,已足见他对此事敷衍的态度了。
“江南佳丽地,确实处处是惊喜。”顿了顿,魏旻言竟把话锋一转,道:“说起惊人,儿臣倒有一事相告。”
“哦?”皇帝似是提起了点兴致,道:“说吧。”
得到皇帝的首肯,魏旻言也不拐弯子,便直言道:“儿臣在半路中偶遇一民女,因其身份特殊,不得已只好将人带来请父皇定夺。”
话音刚落,江茹诗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罪臣江彬之孙,江茹诗,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江茹诗将分寸拿捏的极好。
她穿着湘妃色长衫,周身全无半点装饰。应当是很朴素的,偏偏生了这么张秀气的脸蛋,倒显得整个人气质清新。
“江彬?”皇帝明显愣了愣,“前任江南长史江彬么?”
“难为皇上还记得……”语落,江茹诗眼眶盈盈,几欲流出泪水,却又硬生生止住。
皇帝确实是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心底隐约存着这点印象。这下便问道:“朕记得……当年江彬一家,男的发配边疆,女的充为官婢,怎么竟独独漏了你?”
“官兵抄家那会儿,民女尚在襁褓之中,不足周岁。因为寄养在农庄的曾祖母膝下,才堪堪逃过一劫。”
“少时不懂事,长大成人后,这心中的歉疚却是日盛一日……”
江茹诗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蚋,杳不可闻。
“适逢太子爷下江南,民女就恳请殿下给了这个面圣的机会。”
说罢,江茹诗连连嗑了三个响头,而后将额头紧贴在地,用着央求的语气道:“民女愿终生追随皇上,只求您给予民女一个侍候您的机会。”
侍候,如何侍候?她这个词用的是耐人寻味。
皇帝沉吟良久。
如今江彬尸骨已寒,他若是再对一个姑娘家赶尽杀绝,难免给世人留下不仁的印象,实在是有弊而无利。
思量已久,他终是指派了个御前掌灯的职位给江茹诗。
在皇帝的角度看来,这件事到此就算完了。
然而,对江茹诗而言,这仅仅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当晚,魏旻言回到卧房的时候,就撞见本来还光着脚丫子,坐在窗边赏雪的人影,一溜烟地窜回被窝中。
见此情状,他不由皱了皱眉,踏出的步伐因为带着怒气,而变得沉淀起来。
魏旻言走到床前,二话不说就把锦被整条掀开,惹得躺在其内的人儿娇呼了声“冷”,又把小身板缩成一团表示抗议。
“你还知道会冷,嗯?”
“知道,”姚思浅顿时燃起了满满的求生欲,道:“我还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在窗边吹风,不注重保暖,所以……”
“把被子还给我吧?”
下一秒,魏旻言就把被子还了回去,还将自个儿当成挂件般附带着,顺势躺进被窝。
“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弱女子抢棉被,丢不丢人?”
“我好端端的躺在这里,怎么就成抢了?”
魏旻言听了她的讥诮,却半点没有要松手的打算,反倒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地道:“一条被子左右就这么短,你要觉得实在盖不住身子,大可以靠近点儿。”
说完,又加重了戏谑的语气道:“为夫的自是不介意让你钻钻被窝。”
“你,你……”姚思浅气得是口齿打结,急了半天也才冒出一句,“你还有理了?”
人教训到了,魏旻言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这下就张开双臂,连人带着被子整团揽进怀中。
“好了,不闹了。”
“前几日鞍马劳顿的,今儿个早点歇息吧。”
魏旻言倒是想罢手了,偏偏姚思浅这小妮子是个吃不得亏的。这会儿就气呼呼地推开他,道:“赢了一回就想休战?我可告诉你,没这回事!”
闻言,魏旻言不禁轻哼一声,“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继续?”
“那是当然。”
“今晚不整个你死我活的,我绝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没有歧义哦~
真的是抢被子呢,想歪的自行面壁(斜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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