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阵欢呼声，三五双熬夜熬浓浓黑眼圈的眼睛里迸发出充满希望光彩的光芒，几人冲向镇定坐在电脑前的于数，纷纷竖起大拇指。
“果然于总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计划！有了这个，总算能堵住上头那些人的嘴巴了。”
于数面无表情地把文档储存好并备份起来，双手飞快在键盘上噼啪操作，完成以后才抬起头：“别高兴得太早，上午的会议才是重中之重，能不能说服上面的人，就看你们的口才了。”
“于总放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同事拍着胸脯说，脸上忽然浮现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次的计划书本来应该是我们来做的，你却陪我们熬了两个晚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好了……”
“这没什么。”于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起身，从椅背上取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拉起靠在墙角的行李箱，“那后面的事情就麻烦各位，我先走了。”
“对啊，于总今天还要赶飞机！”一名同事看见拉杆箱后猛然想起，“现在时间是不是很急，不如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另一名同事说：“是啊是啊，怎么好意思让于总自己去机场，让大龙载你去吧，现在是上班高峰，路上容易堵车。”
其余几个同事也纷纷点头，总不能只接受别人的帮助，却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什么都不帮的吧，何况于总人好，帮忙也帮得心甘情愿。
“不用，从公司坐地铁去更方便些。”于数摆摆手，婉拒了大家的好意，“而且我的飞机时间还早，不用担心。倒是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在上午开会前把解说稿串一遍，别让我在飞机落地后看见群里一排大哭的表情包就行了。”
几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等到于数离开后，这些同事还在继续感慨：“于总人真的很好啊，我都没见他发过脾气，也没有老总的架子，和公司上面那几个就不像是一个频道的。”
另一人道：“于总是公司里少有的实干派高层，而且人又绅士，在那些小姑娘当中可是很有人气的。”
“听说于总还没女朋友。”最后一人晃着脑袋，语气遗憾得有些夸张，“我看他是不是跟工作结婚了？可怜了那些翘首以盼的小姑娘了！”
虽然只是同事们的瞎操心，但也说明大家是真的关心他，甚至有往老妈子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些瞎操心的话，于数是听不见了。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来到了机场，在机场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停机坪上缓缓起飞的飞机，一边解决自己的早餐。
一个晚上没睡，于数倒也不太困，但他还是点了一杯浓咖啡来提神。
只是，他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部门里近期最重要的一项策划工作做完了，除非那班同事临阵都变成了口吃，否则不会有太多意外。
出差的行程也再三跟秘书确认过，登机时间还早，慢悠悠吃完早餐都来得及。
家里的事情也不需要他担心，于数的父母几年前就已经退休了，二老在郊区买了套房，平时喜欢在乡野间到处看风景，身体又很健康。而于数自己大龄单身狗一个，也没什么家庭的负担。
可于数难以忽略这种心血来潮的感觉，因为通常情况下，他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就在这个时候。
于数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忽然抬起头。
餐厅的门口处突然多了一道人影，同样西装革履。因为长得帅，这人在进门的时候，就把餐厅内寥寥无几的客人目光都吸引到门口了。
这人皮肤很白，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接近牛奶的颜色，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眼睛细长，看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眯起眼，像是一只还没睡醒的猫。
他也同样很高，身高接近一米九，比于数还高几公分。
所以他刚出现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于数。
四目相对时，两人眼中都出现了一丝惊讶，只不过对方收敛得很快，倒显得于数的表现更震惊一点。
事实上，于数也确实很震惊。
他拿着咖啡杯的手都在隐隐发抖，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变得冰凉，头皮也跟着发麻。
要不是现在他的双腿虚软到根本站不起来，于数还真的想过要不要直接放下杯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餐厅后门夺门而出。
但他站不起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像是找到了猎物一样，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着他的心脏。
咚咚、咚咚。
这该死的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眼看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方，于数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尽可能把表情摆得正常些。
再用正常的口吻跟对方打招呼：“你好。”
对方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才用慵懒的嗓音对他说：“你还活着？”
于数：“……”
七八年不见，重逢的第一句话就让于数哽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人性格还是没变。
“很显然。”于数忍不住回怼了一句，“难道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个死人吗？”
“别这么紧张。”对方反而轻笑了一下，也没询问就直接在于数的对面坐下来了，态度无比自然，好像从来没有分隔多年的生疏。这人明目张胆地打量了于数好一会儿，才突然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吗？”
“没有，怎么……”于数下意识地回答完这个问题，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了变化，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人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于数感觉得到，就这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充满了湿意。
而他的心情也跟过山车差不多，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从前和这个人相处时的画面。
但是他亡羊补牢般的掩饰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唇边诡异的笑容又深了一分，连同那双总像是睡不醒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侵略性的意味。
“果然。”对面的人冲老远想要走过来的服务员摆了摆手，直接拿起于数面前的咖啡，自己抿了一口，抬眼盯着他看，“七年两个月又十一天前，你跟我说什么已经有女朋友的鬼话，都是假的，只是在搪塞我而已。”
于数头皮更麻了：“高同，我不结婚，不代表现在就没有……”
“你知道，马后炮这招对我不管用。”高同打断了于数的话，又将他放在餐盘上的叉子拿起来。
他看了眼餐盘，发现面包已经被于数吃完，就剩下一朵点缀餐盘的西蓝花，只好嫌弃地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叉子尖的部分，然后放在手心里轻轻拨弄。
于数看着，好几次都担心对方会把叉子直接戳在自己的脸上。
他跟高同可以说是刚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了，直到高中以前他们还形影不离，对于高同的性格，他可以说比任何人都了解。
正因为了解，所以他才会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怕成这样。
高同这个人，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他出牌从来不按照常理，理智的时候优雅得像一只波斯猫，发狠的时候从不考虑后果，就算同归于尽他也要从对方身上咬掉一块肉，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可怕。
这么一个人，当哥们的时候两肋插刀讲义气，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很强的后盾。
但要是他突然某一天开口对你说，他喜欢你，而且志在必得的时候——这就不是故事，而是事故了。
所以那个时候为了拒绝对方，又不伤害两人的面子，于数这个母胎单身的人只好假装自己有女朋友。
可很显然，高同只需要一句“你结婚了吗”就能直接戳破这个撒了七年多的谎。
高同用他一贯略显轻缓的口吻说：“你现在可以不用去思考该怎么圆这个谎言，因为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的联想能力超出你的想象，你所有可能的对答情况我都想得到，而且最有力的证据是，如果你真的有女朋友或男朋友，许峰早就告诉我了，而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和平地坐在一起。”
许峰……这个人于数有印象，他跟自己是同一间高中毕业的，但不是很熟。
大学期间于数再没有见过许峰，差点忘了这个人，直到在这间公司任职几个月后，于数才在总部见过他，想起来高中曾经跟他说过一两句话。
“许峰跟你是什么关系？”于数忍不住问。
“朋友。”高同很自然地说，“在你把我拉黑以后，你身边的事情他都会向我汇报，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个人，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当然，有关你的消息来源，并不止他一个，你想查也查不出来。”
于数攥紧双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变态啊？”
有人会让自己的朋友去监视别人的吗，而且这人居然还心甘情愿地一干就是这么多年，两个人都有毛病吧？！
这可是现实生活，又不是在拍电视，而他于数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你怎么想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就够了。”
高同把叉子用力往西蓝花上一插，叉子和盘子之间碰撞产生出尖锐的声响，刺痛耳膜。
不光让于数心里一抖，也让空旷餐厅里不多的人都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还要赶飞机，抱歉，先走了。”于数一拍桌子站起来，尽可能平稳自己的呼吸，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高同还在坐在原地，看起来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还记得十年前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于数脚步一顿，然后用更快的步伐往餐厅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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