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导演再举牌示意。
宁鸿波作势起身,“休息了这么久,咱们该出发去下一站了!”
众人各自对视一眼,一起沿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路标进了村子,之后在村民的帮助下,找到了神秘嘉宾的家。
他们赶到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女主人应该是得到过通知,对于门前忽然涌来这么多人不显得如何吃惊,只起身打了个招呼,“进来坐吧。”她已经上了年纪,身体也似乎有些不好,礼貌示意后又慢慢坐回躺椅,“不好意思,我先生刚从山上回来,还在梳洗,他很快就好。”
宁鸿波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等等就好。”
关行云进门时抬眼看过周围。
一路走来,他早已经发现这个村子里的建筑带着别有雅致的传统风格,而走进这户人家,这样的古色生香就显得更加鲜明。
院子不算太大,但假山流水、花园古树一应俱全,在靠近角落的成片树荫下,有一张根雕圆桌,周边散落着几个圆凳,和院内风景相得益彰。连铺在脚下的青砖,都处处带着岁月的痕迹。
再往里,可以看到左前方直通后院的圆形拱门内有人影偷偷扒在墙后,只露出一上一下两个脑袋,正好奇地盯过来。
走在关行云身前的李听白忍不住感叹:“这里真美……”
导播将画面切到了摄影师扛着机器拍摄的院内全景,镜头继续拉近——
弹幕里的内容和李听白的感叹一般无二。
“最喜欢这种风格的院子,梦回古代!”
“这就是我梦想里的养老环境啊,虽然我才二十岁……”
“那个老奶奶气质超棒啊,年轻的时候一定特美!”
“咦?”简盼盼的关注点却和李听白大相径庭,她抬起脸对着拱门方向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坐在躺椅上的老太太笑了笑,“是我的徒弟们在做菜。”
不等简盼盼再问,她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和老太太年纪相仿的男人从门内出来。
男人穿着中山装,花白的须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腰板挺直,精神矍铄。
他面容刚正,表情沉肃,眉宇间的刻痕让他看起来有些难相处。
宁鸿波最先出声:“老先生您好,我们是《大山里的秘密》节目组的,今天冒昧过来打扰,请两位别见怪。请问该怎么称呼?”
“我是钟清言,”来人走到老太太身旁站定,“这位是我爱人,易海棠。”
这两个名字让庄承朗不由眉头稍动,“原来是钟教授和易老师,久仰大名。”
听到这个称呼,钟清言的态度有所软化,“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教授了。”
这时弹幕上已经有人在讨论——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旅游综艺吧,第一期就这么大手笔的吗!”
“国宝级工程设计大师钟清言和厨神易海棠,导演竟然能请得动这两位,妈问跪!!”
“之前关行云说出榫卯结构的时候我就隐约有种预感,但我真没想到正片这么刺激啊!”
“刚才简盼盼说闻到好香的味道还没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易海棠的名字,口水止不住的流……”
在场知晓两人名字的嘉宾也用了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只有简盼盼,她迫不及待地问:“易老师,您刚才说您的徒弟们在做菜,我可以进去参观吗!”
易海棠笑了两声。
她和钟清言相反,即便不说话时也面带温和,听到简盼盼的话,她好像很高兴,“好啊,家里也好久没有来客人了。清言?”
钟清言低头看她一眼,转身去廊下推了一个轮椅回来。
易海棠在他来回的间隙中笑着解释:“你们不要看他表面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很看重这次能参与你们的拍摄。不说别的,就他身上那套衣服,昨天晚上选了两个多钟头呢,深怕让观众觉得他姿态不端正。”
钟清言老脸险些挂不住,“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易海棠无奈道:“好吧,那我不说了。去后院吧。”
正在众人跟在两人身后鱼贯涌进拱门时,关行云不经意看到导演在镜头外举牌。
左志明就站在导演身侧,手里拿着屏幕亮起的手机晃了晃,口型夸张:‘电话。’
关行云脚下微顿,他拍了拍庄承朗的小臂,“我去去就来。”
庄承朗也看到了左志明的动作,“我在里面等你。”
“好。”
话落,关行云转身走向左志明。
远离摄影机,左志明的表现自然很多,“格桑的电话。”他挤了挤眼睛,“不过格桑是谁,你在西藏认识的姑娘?”
关行云看他一眼,“我妈收养的女儿。”
左志明一滞,干笑着把手机递给他,“瞧我,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代我给干妹妹问个好……”
关行云很快接起电话。
考虑到还在拍摄中,他把这段通话的时长控制在一分钟以内,导致挂断时左志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完了?你们聊什么了?”
“她下个星期要过来一趟。”
左志明点了点头,“行。正好,现在你的房间空出来了,等我回去收拾收拾让她住。”他也来不及多问,“这些我去搞定,你快去继续拍吧。”
“嗯。”
关行云穿过拱门来到后院时,等在转脚的工作人员及时为他指路。
事实上也并不需要工作人员指路,关行云刚踏进后院,就已经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包括其余工作人员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围在钟清言和易海棠身旁,听这位国宝级大师介绍他身后的建筑模型。
提起这些,钟清言的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满足,面对镜头,他紧握着一只拳头,“……都是一代又一代劳动人民留下的智慧结晶,我只不过是学到了其中的一点儿皮毛,我还是希望,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关注我们国家自己的宝藏,要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关行云悄然回到队伍中去。
直到参观的第一部分结束,他主动同庄承朗提起刚才的电话,“刚才打电话来的是格桑。她准备下个星期来首都找工作,勤工俭学,顺便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
有其他人在,他的语气熟稔自然,没有解释太多。
庄承朗随着人群一起往前走的步子微不可察一顿。
他此前查过关行云在西藏时的生活,所以对关行云口中的格桑还算了解。
她全名叫做格桑麦朵,在三年前父母双亡,又因家庭极度贫困而辗转各处打零工,后来关行云的母亲在弥留之际好心收养了她,但没有经过法律途径,所以尽管她以关母的姓改名宋格桑,可她们之间的母女情谊只存在于名义层面。实际上这三年也是关行云资助她继续学业。
按照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下个星期,这个和关行云朝夕相处将近三年的、他名义上的妹妹,就要来到首都。
想到这,庄承朗眸光微动。
他拇指摩挲着指间的婚戒,没有说话。
之后一行人来到厨房,只到门口,阵阵香气惹来的惊叹声再度响起。
简盼盼最为激动,“这期节目拍完,把我留在这儿吧!求求你们了,我留下刷盘子都行!”
关行云同样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菜香,哪怕他对口腹之欲并不在意,被这样的味道扑了满鼻,也不由往前多走一步。
易海棠在进门前提醒说:“厨房里面油烟大,你们要是不适应,别再里面待太久。”
她话音落下,几组摄影师分别从左中右出发,最先进了厨房内拍摄相关细节,以便给直播后的剪辑提供素材。
见状,简盼盼连忙拉着李听白走了进去,任良新紧随其后。
宁鸿波和缪楚对视一眼,也一齐迈进门槛。
工作人员在同时都围上来,关行云让开一步,他们马上一窝蜂挤了进去。
门外于是只剩两人独处。
庄承朗等了片刻才问:“你刚才说的格桑,她来首都是打算投奔你?”
“不算是,”关行云也正准备说起这件事,就简单解释,“她是我妈的养女,叫宋格桑,今年刚高中毕业,还在假期里,这次是她考中的大学正巧在首都,所以想先过来找点事做。不过这丫头年纪还小,我的确需要照顾她。”
庄承朗顿了顿,“你亲自照顾她?看来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关行云没有立刻回答。
对于和宋格桑之间的关系,他不能用简单的好或不好来衡量。
当初关母之所以收养宋格桑,是因为她认为宋格桑就是她年轻时候的翻版,一个看似沉默内敛,实则很有主见的女孩,却被种种磨难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向现实低头;而那时她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命运逼近了终点,她更希望与她相似的宋格桑能脱离这样的苦痛,至少能坦荡地继续走下去。
所以,在关行云眼里,宋格桑既是妹妹,也像是一种延续。
他只想代母亲完成她的遗愿。
事实证明,关母没有看错人。
宋格桑足够自强,生活得到保障后她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更加上进,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追上了学校里教学的进度,直至考进大学。
这也是关行云没有放弃资助她的另一个原因。
念及此,他对庄承朗道:“她把我当成唯一的亲人,可能会有些依赖我,不过你放心,我会安顿好她,不让她给你添麻烦。至于我们的事,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太多,免得节外生枝。”
这样全然客气见外的用词让庄承朗微蹙起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这毕竟是关行云的私事,他没道理过多干预,何况多说多错,他不打算因此被关行云误解,于是转而问:“你妹妹几号的飞机?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接她,我的车不会被狗仔跟踪,方便一些。”
关行云有些意外,见庄承朗不是假意客套,他也没有推辞,“那就麻烦你了。”
庄承朗正要再开口——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任良新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再不快点进去,别说吃的,简盼盼都快把盘子吞了!”
他是刻意折回来的,关行云和庄承朗离开直播画面已经有段时间,他担心他们是第一次参加综艺没经验,所以才主动过来搭话。
镜头也果然随着他转移。
两人的独处转瞬被送入万千观众的眼前。
庄承朗:“……”
他明白任良新的好意,也不好因此怪罪什么,“我——”
关行云却已经自然执起他垂在身侧的手,“那还等什么,走吧。”
庄承朗下意识收紧五指。
他看向关行云的侧脸,掌心温度竟然暖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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