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场雨
一个当红明星被冠上酒驾的罪名,这绝逼不是一件小事。沈君瑜第一时间给陆臻打了电话过去,想要询问一下事态发展。
可手机铃声从头响到尾,可对面的人愣是没接。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陆臻到底在干嘛。
她不死心,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她只好在微信上给陆臻留言。
沈君瑜:「臻臻,你还好吗?看到给我回个电话。」
联系不上陆臻,沈君瑜多少有些不安。不安的同时,她更觉得愧疚。毕竟陆臻是送自己回家才会撞上童时誉的车。
想起童时誉刚刚那条“催债”短信,她又忍不住烦躁起来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该解决的还是得解决,躲不掉。
女人修长的手指轻点手机屏幕,敲出一行规整的黑体字——
沈君瑜:「童队,我周六休假,你看那天可以吗?」
那边的人几乎是秒回,言简意赅。
童时誉:「可以,在哪里见面?」
沈君瑜:「锦杉路时差咖啡厅,周六下午三点。」
童时誉:「好。」
沈君瑜收了手机。抬头看向窗外,天色昏沉一片。透明的玻璃上落满无数稀疏的雨丝,斑驳陆离。
又下雨了!
——
到了第二天一早陆臻才终于联系沈君瑜了。两人通了视频电话。
酒驾不是小事,很多人几乎是零容忍。这件事闹得很大,热度居高不下,热搜头条这两天一直高挂着陆臻的名字。她也被这件事整的心情郁结。
视频里陆臻穿着睡衣,神色疲惫,眼底淤青,显然是没怎么睡好。
陆臻打着哈欠,哑声说:“君瑜你别担心,这件事公司会处理好的。”
沈君瑜当然相信陆臻的公司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只是这个过程会有些艰辛。陆臻最近几天都备受影响。她只是觉得愧疚。如果那天她不让好闺蜜去墓园接自己,也不至于会撞上童时誉的车。
“对不起臻臻,那天如果不是要接我,你也不会……”她内心不安。
“君瑜你说什么胡话!都是意外,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陆臻自嘲道:“黑红也是红,我现在天天待在热搜榜上,都不用公司掏钱买热搜了。”
沈君瑜知道好友这是在安慰自己。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给吞回去了。她和陆臻十多年的交情,再说谢谢反而就生分了。这两个字轻易说不得。她们之间从不言谢,有事只需知会一声,另一个人定会全力以赴。
陆臻又问:“你跟那交警叔叔有联系吗?他车修得怎么样了?”
沈君瑜:“他的车已经修好了,周六去和他谈。”
陆臻:“你先去和他沟通,要是没谈好,我就找人去和他谈。”
沈君瑜嗯了一声,“知道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匆匆结束了视频电话。
***
周六沈君瑜正式休假。
晨起又是一个阴雨天。细雨蒙蒙,四目所及之处缥缈迷离。
纱窗押开一条窄缝。稀薄雨丝顺着缝隙飘进卧室,还带进了缕缕凉风。
也不知道怎么了,宛丘今年的雨好像特别多。从入秋以来这雨就没歇过。
沈君瑜不喜欢下雨天。因为至亲之人离开她的日子都是雨天。
母亲重病之时是梅雨季节,天天都在下雨。空气湿漉漉的,浸透着无数水汽,一伸手似乎水滴似乎都会冒出来。
她离开那天雨下了一整天,从早到晚,一刻未歇。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握着自己的手有气无力的说:“君瑜,妈妈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不要恨你爸爸,我从不后悔。”
话音未落母亲就走了,沈君瑜平静的看着她,连哭都忘记了。
叶初阳走的那天,瓢泼大雨。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全身是血,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她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叶初阳的同事告诉她,他在弥留之际一直都在喊她的名字。他是想见她的,可惜没能如愿。
她在大雨中悲痛欲绝,歇斯底里,比疯子还疯子。
也难怪童时誉还记得自己,他恐怕还没见过比她更疯癫的女人了吧。
下雨天,天气寒凉。沈君瑜穿了件小碎花衬衫,下.身搭配波点蛋糕裙。怕冷,又在外面套了件雾霾蓝的长风衣。从鞋柜里随便翻了一双小白鞋。这身装束甜美简约,也不失大气。
她打滴滴去锦杉路的时差咖啡厅。一路上雨势渐大。斜雨潇潇,远处的建筑笼罩在大片朦胧雨雾里,好似披上了一层轻纱。
锦杉路得名于道路两旁成片整齐划一的云杉树。灰黑色的天空之下,云杉树微微泛黄的枝叶若隐若现,筛下点点水珠子。
车子平稳停在时差咖啡厅门前。滴滴师傅沉声说:“小姐,前面修路,路都给封了,过不去了,只能送你到这儿。你穿过这条巷子对面就是时差咖啡厅。”
“好的,谢谢师傅!”沈君瑜拿起包下车。
一下车,便有一辆面包车疾驰而过,溅起一阵雨水。她懊恼自己没有换双黑色的鞋子,脚上这双小白鞋一下车就被雨水溅湿了,留下点点斑驳的泥渍。
湿就湿吧,反正她最狼狈的形象童时誉都见过,也不在乎鞋子脏不脏了。
撑着伞没走几步路,手机滴的一声突兀响起,提示她有新消息进来。
她在一家小店的屋檐下止步,点开手机屏幕,是叶父发来的微信消息。
叶父:「君瑜,初阳买的那套房子,我们准备出售,现在已经有人来问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把手续办一下?」
一时间她盯着屏幕上的那串文字觉得分外扎眼。看看,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她的唇边不禁漾开一抹嘲讽的笑意,手指轻点键盘,敲下一行字。
沈君瑜:「我这几天有事,等我空下来再说。」
摁了发送键,微信消息发送成功。
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快速回复了。
叶父:「那你忙空了就告诉我,初阳的房子我们也不想一直留着,早点卖了好。」
沈君瑜烦躁的收起手机,一个字都没再打算回复叶父。
叶父口中的那套房产是叶初阳出事前买的,那会儿两人准备结婚,叶初阳就全额买下了那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户型,准备做两人的婚房。付款时办手续,叶初阳署了两人的名字。也就是说那套房产是两人的共同财产。
后来叶初阳出事后,她将他生前买给她的所有东西,婚戒、项链、手镯、彩礼等全部退还给叶家。自然也包括叶初阳名下的那套房产。只留下一条当年两人学生时代叶初阳送给她的那条白天鹅项链,给自己留个念想。
她沈君瑜最不缺的就是钱。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在母亲去世以后将大把大把的钱都打进她的卡里,她从来就没动过。
她从没想过要拿叶初阳的一根一线,是叶初阳的她就会全部退还给叶家。即便那套房产有她的名字,她理应有份儿。她也没打算留下,想要一并还给叶家人。只不过是一直没时间去办理过户手续。
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叶初阳尸骨未寒,叶家人就已经开始向她讨要他的东西了。
她和叶初阳谈了四年恋爱,一直觉得叶父叶母是很好的人。叶父为人随和,叶母和蔼可亲,隔三差五就让她去叶家吃饭,还总是给她做一些好吃的。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这种东西也只有到一定时候才看得清。
她将手机揣入口袋,继续沿着这条清幽的小巷继续往前走。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巷子里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个路人经过。人少,则愈加衬得巷子清幽宁静。昏黄古旧的路灯将年轻女人的影子拉长,从高处向下,越发显得她形单影只,数不尽的落寞凄凉。
叶父的这条信息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将沈君瑜长久以来刻意压制回避的东西尽数引诱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叶初阳的脸,他的声音,他往日穿白大褂英气温润的样子,他出事后浑身鲜血的样子,还有磅礴大雨中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这些就像是老旧泛黄的电影镜头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
沈君瑜觉得脑仁生疼,隐隐作痛,就跟要炸开一样。思绪像滚烫沸腾的热水翻涌而至,再也停不下来。
可是怎么办呢?她跟童时誉一早就约好了,今天下午和他谈撞车的事情。她只好强行压制住满头满脑的坏情绪,先应付好童时誉。
穿过巷子,一抬头便看到了时差咖啡厅鎏金色的招牌,在昏沉沉的雨雾里很是显眼。
隔着透明的玻璃,咖啡厅里光线晕暖,三三两两几个客人。童时誉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姿态懒散,正在低头摆弄手机。
几乎同一时间,男人放下手机,转头朝沈君瑜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男人的目光平静悠远,脸上有细微的表情变化。
沈君瑜撑了撑自己厚重的眼皮,下意识捏紧金属伞柄。
雨滴噼里啪啦敲打着地面,节奏感强烈,沉闷厚重。
雨下得更大了!
只见他站了起来,快速离开了位置。
沈君瑜慢腾腾地收了伞,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克制!”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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