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秾个人觉得,现下这个情况,有机肥沤制的难点,就在于配料腐烂发酵的效率和质量,这也是她一直头疼的。
没有加快发酵的反应炉和催化剂也就罢了,若是整捆整根的原料(肥源)都不能切碎,发酵时间将会大大拉长。秋耕之前倒是应该不至于施不上底肥,可发酵出的有机肥质量,必然会大打折扣。
就如姜秾先前所了解的那样,如今别说没有粉碎机器,村里便是连牛驴畜力都没有,做任何事都全靠人的一把子劳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有后世所用那样的粉碎机器,那就利用现有条件制造出机器来!
也不去奢想能将原材料粉碎成粉末,只求能轻松将麦秸秆、豆藤、青草等切得细碎,不必拿一把菜刀或柴刀去‘嘿咻嘿咻’地一点一点刀剁。
至于如何带动机器,借用自然界的风力或水力,再不济就肩拉、脚踏或手摇。
制造一架机器,只要知晓其内外结构,并能精确造出各部件,最后成功组装起来,这些都能做到,这事也就不难了。
知晓结构和尺寸精确,这两者都难不到姜秾。
于是,白天家里的两个大人下地劳作去后,在家看家的姜秾,就拿一把镰刀来劈劈砍砍起来。
如此两天后,一架手摇式切割机,也就做出来并组装好了。与后世新世纪初农村常用的老式手摇猪草机,神似无比。
差别只在于主体全是木制,底座、手柄、齿轮和喂料槽全都是木制的,只除了起最主要的切割作用的刀片……
刀片这最重要的部件,倒是把姜秾难住了一瞬。
别说精钢刀片根本就没有,就连寻常的生铁刀片,都要花上不少钱去县里铁匠铺预定。姜秾身无分文,也不想为还没见着影的有机肥,去找周翠娘要钱打刀片。主要还是因为肯定要不着,家里没有余钱,周翠娘舍不得给的。
于是,姜秾就一物多用,把一直在用的镰刀给装在了机器上,代替刀片起着切割作用,摇动手柄就能轻松切碎原料。
姜秾之前在调配蘑菇培养料期间,刀剁麦秆儿和豆藤时,就与夏五斤说过,她要造一个切割培养料原料省力的机器出来,否则日后量大起来了,忙不过来,也还很累人。
因此,姜秾组装这架手摇切割机时,夏五斤特地现场观摩了,组装好了进行试验,短短一刻钟时间,就轻松将两大捆麦秆切得细碎!
观摩完毕,夏五斤嘴中夸赞姜秾手巧的同时,心里却生出一丝莫名地担忧……
手摇式切割机大功告成,姜秾面上不太显形,心里可满满都是自豪与喜悦。
从22世纪到这里后,屡战屡败,如今终于在顺利开展蘑菇栽培计划后,又成功了一次,她的自信重新建立并充盈起来了。
简言之,姜秾膨胀了!哪里会想起来担忧?根本不明白需要担忧什么!
傍晚时候,周翠娘与姜双五从地里回来后发生的事情,证明夏五斤那一丝莫名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
姜家夫妻两傍晚回到家,姜双五绕着墙边屋檐下的那一个木架子走了两圈,仔细看过,又上手摇了两下,一向少言寡语的姜家男主人,自然什么都没说。
周翠娘就不一样了,同样仔细看过后,目光锋利得像正装在切割机上那把镰刀刀锋!一转头,锋利目光就极准地剜在了姜秾身上!
姜秾:“……”
这场景,好似有些熟悉。
果然,周翠娘高声道:“姜浓!你自己说,你才乖巧几天?!你给我说说,说不出来今天一顿打你是躲不过了的!”
家长在教育孩子时,总是希望孩子能自觉明白他错在哪里,但大多时候孩子是不明白的,甚至觉得大人发火很是莫名其妙。
此刻的姜秾,就是这样一个受家长教育灵魂年龄快三十岁的孩子:“……”
满脸懵逼的姜秾,只得沉默以对。
接着,周翠娘揭晓了姜秾错在何处,“那可是家里仅有的一把镰刀,一把要两百文钱的镰刀!你就给我糟蹋在了那玩意儿上?以后用什么砍柴割麦?”
在姜秾回答之前,姜双五首先弱气开口:“虽然镰刀被装在、、那玩意上了,但看着并没有没坏,拆下来装上刀柄照旧能用,翠娘你也不必这么生气……”
“哈?!不必生气?照我说,你们父女两是一个德性,平时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暗地里就蔫坏蔫的!镰刀确实没坏,装上刀柄照样用,但那刀是随便能玩的吗?万一割到哪了,又或是砍到哪了,怎么得了?小孩子不知道轻重,你一个大人也不晓得?”
周翠娘转移炮口,对准姜双五就是一顿炮轰!
姜双五周身气势,瞬间低得看不见,嗫嗫嚅嚅的转而小声教育姜秾:
“浓娃儿,听到你阿娘说的了吗?以后可不能随便玩刀了。”
“……”姜秾心中莫名升起一缕两人身处同一战壕的战友情。
姜秾朝姜双五点点头,再看向周翠娘,眼神非常真诚:“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随便玩刀了。”认错非常干脆,又赶紧去切割机上卸下镰刀。
本来设计的就是活动装卸,姜秾只拨动了一个活栓,就轻松卸下镰刀,再把放在一边的刀柄装回去,接着在地上‘哆哆’地用力磕了两下,就把镰刀复原了。
周翠娘接过姜秾刀柄向外递过来的镰刀,一时间也教训不下去了,只能草草地收个尾,“以后不能玩危险的刀啊棍啊的,记住了没嘚?”
“记住了。”危险与否以及危险大小,‘玩’之前她会在心里先衡量过的。
怪不得说‘环境造化人’呢,曾经的姜秾,多单纯耿直一科研学者啊,如今就学会了‘言语变通’。
围绕一把镰刀发生的情境教育,由于被教育的对象姜秾,她难得‘识趣’一回,就此草草结束了。
刚才从田间归来的夫妻两,掸一掸身上的泥灰,去洗了洗手和脸,然后周翠娘就进小灶屋去准备晚饭了。
夏五斤则拿了镰刀和一根篌竹,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院子的中间空地,手上动作顺畅地劈竹、划篾,打算编两只撮箕。
姜秾也拉了小豆丁姜金去洗手,然后等着晚饭开饭。
今天的晚饭,与以往的大同小异,一篓早上特意多蒸出来的灰扑扑馒头,加上一盆切了个泡萝卜煮的酸萝卜汤。
姜秾拿了一个馒头,用粗瓷碗盛上一海碗开胃酸萝卜汤,汤汤水水一肚子,也就饱了。
吃完饭,姜秾帮着收拾干净桌椅碗筷,没多久天色就已经黑下来了,不过并没点上灯。一壶桐油值得上两升麦子了,村里人家自也包括姜家,晚上都是轻易不点灯的。
姜家一家四口,各自搬了小板凳,坐到屋檐下消食。
先前吃饭时,周翠娘就想到女儿做的那一架不知什么的玩意儿,看着景不像是胡乱做出来的,还像模像样的。
一家人坐下来,周翠娘才寻空问了一句,“浓娃儿,你作甚要做那么一架玩意儿出来?是怎么个玩法?”
这里的‘玩意儿’,约莫是指玩具。
姜秾没打算隐瞒,沤肥这事还是得让身强力壮的大人们去做。
“那不是玩意儿,我给它取名手摇式切割机,摇动手柄就能轻松切碎麦秆、豆藤和草叶等。如果家里喂了猪和鸡鸭,能节省下不少剁猪草和鸡食鸭食的功夫。”
姜秾:“如今家里没喂猪和鸡鸭,我就打算用来切碎麦秆、豆藤和草叶等,然后把它们用来沤肥。”
周翠娘疑惑转头看向女儿坐着的地方,天色已经黑看不清神情,她只能看见一截矮小却坐得笔挺的黑影桩子,疑惑道:
“沤肥?把麦秆、豆藤和杂草树叶切碎了,用来沤肥?”
姜秾汲取当初贸然提出小麦与黄豆接茬复种的失败经验,早早地就把沤制有机肥这事再三琢磨妥当了,其中就包括如何说服家里两个大人去沤肥。
“古语有云:掩田表亩,刺草殖谷,多粪肥田,农夫众庶之事也。由此可见,早在千百年前,把野草割来沤肥用以肥田,就已是农人常用的方法了。”
农耕肥料的演变历史中,绿肥的利用实际上有着悠久历史,只不过历史上出现得早,并不意味着普及度广,想一想古时的交通条件罢!那么如今还有为数不少的农人,不知道沤制绿肥也很正常。
将周翠娘暂时唬住,姜秾进而又说:“既然野草都能用来沤肥——即沤绿肥来肥田,那么麦秆、麦壳、豆藤和豆壳等,想来自然也是能用作肥源来沤肥的。而沤肥时,切碎了的肥源,比整捆整根支楞着的,肯定能沤得更快更烂,肥力也更好。所以我才想到做一架手摇式切割机,将麦秆等切得碎碎的了,再拿去沤肥。”
黑夜无月,只有天上星子一闪一闪亮光,究竟照不亮大地,院子里黑暗寂静,只有年幼觉多的小豆丁不知何时睡着了,正趴靠在姜双五腿上,发出的细小‘呼呼’鼾声……
“浓娃儿知道得不少,这古语又是听葛贡士说的吧?”周翠娘没有深想。
一家人之间,又不是那不知根底的陌生外人,相处时哪用时时防备着,否则该得有多累啊?与往日相比,便是有一点小变化小差异,也都被归于小孩子开始长大后顺其自然的变化。
小孩子在长大途中,自身天赋逐渐展露,不是自然而然再寻常不过的吗?
在两个大人眼中种田天赋开始展露的姜秾,闻言一顿,就顺着回答到:“嗯,以前听人说的,也记不清是听葛贡士说的,还是听村里谁说的了。”
小孩子忘性大,记不清很正常,总之这也没甚要紧的。
在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许许多多农妇中,周翠娘能算在精明能干的那一撮里。她很快就从尚在闺中时候,她阿爹沤肥的场景中得到了启示,认为女儿所说的沤肥应该能行。
当初她阿爹每年都会往沤肥的那个粪坑里,倒上几筐麦壳、豆荚和麦秕子,沤过一个秋冬,在开春时再施到麦地里。因此他们家夏收时,每亩地总比别家要多收一两升。
周翠娘想着,他们家如今没喂猪牛鸡鸭等,没有禽畜粪肥,只有积攒着的几桶人尿粪便,沤粪肥定然不够用。但若沤绿肥,或许能行?便是肥力不比沤得禽畜粪肥,也总比没有好吧?
这样一想,周翠娘立即兴奋起来,“孩儿他爹!现在时间还富裕,我明天就不同你一起下地去挖田耕地了,我得去挖个坑沤绿肥!”
姜双五向来都是听周翠娘的,“哦哦,本来就不用你去劳累,我一个人只要忙禄一些,也能在秋种前就翻完地。”
周翠娘:“这样就更好了,沤绿肥成了自然更好,就是不成,也不耽搁秋分种麦子。”
之后就沤制绿肥这事,三人又商量许久,等边边角角的细节也尽都商量妥善了,才各自回房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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