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分, 宝儿娘从裁缝铺淘来一匹细棉布。
料子挺好的, 薄薄的很透气,正好可以做夏衫。
钱玉丫自告奋勇地接手, 要把它用上, 给全家一人赶制出一身短衣出来, 好过今天特别炎热的三伏天。
钱宝丫想起之前要给老教授送感谢大礼的决定,也想给他做上一身衣裳,聊表弟子心意。
但她的针线活没有大姐的好, 后者经过宝儿娘的教导和跟裁缝铺师傅的偷师,水平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钱宝丫想做也没时间,所以她就去另外买来一匹藏蓝的布料,拜托钱玉丫帮忙做一身给老人穿的夏衫, 剩下的布随便玉丫怎么处理,她还付帮工钱。
“都是一家人,姐怎么能要你的钱, 再说这是为你老师做的孝敬,本就应该是家里准备的, 你就放心吧,要不了多少功夫我就能给你先把它赶出来。”
钱玉丫答应帮做, 钱却是不肯收下的。
钱宝丫干脆花钱买了些小首饰小玩意儿回来, 送到她和宝儿娘面前,让她们喜欢哪个挑哪个, 戴着玩儿。
钱六见到后也偷偷摸摸地买东西回来讨好宝儿娘, 然后问妻子有没有给他做新衣, 得知大女儿正在给他做时才满意了。
自从上次钱宝丫与他谈过后,钱六就恢复了以前的做派,早出早归,努力拉车挣嚼谷,不敢在外边沾一点酒等等,谨守他答应的那几条。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至于之后他会不会再犯还不知道。
钱宝丫不会给他那个机会,花钱找人做的戏已经布置下去了,到时让他再没有想犯错的苗头。
钱宝丫相信,无论外面有多少诱惑,旁人怎么不安好心,只要钱六自己能守住底线和原则,那就不会有陷入堕落境地的一日。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钱宝丫把重心拉回到学业上。
在成为东华大学的借读生后,她的日常计划不变,仍旧是上半天去上课,下半天回家写文章,晚上教导双胞胎和玉丫。
这些都是和老教授提前打过报告的,正好对方教授的课程一般都在前半晌,所以也耽误不了什么。
老教授还是很好说话的。
只要钱宝丫不缺他的堂,他并不管她其他时间是去蹭别的老师的课,还是回家去干嘛了。
钱宝丫当然不会这么没心没肺,有时候也会帮他整理整理教案,有空就去教师办公室替他端茶递水研研磨跑跑腿什么的。
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虽然她还是个记名的,但人重在要有感恩之心不是。
尊师重道总归出不了什么差错。
七月七那天,上完课的钱宝丫要帮老教授去给另一位老先生送稿件。
话说老教授真是才华横溢,不仅对国文学史很有研究,还会几门外语呢,所以他有时还会帮人翻译一些国外文献书籍之类的,挺时髦不是。
钱宝丫猜他应该是早年留过洋的那一波,肚子里肯定喝过洋墨水。
因为是七夕节,这个民族文化中比较特殊的日子,所以这一天校园里比起往日来热闹许多。
毕竟是正当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借着乞巧节送个花告个白什么的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反而很赶潮流,是被学生们认为思想新潮的上进行为。
钱宝丫抱着一沓文稿从教室办公室一路走来,就看到了好几起男追女或女追男的告白场景。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观起哄,到处洋溢着荷尔蒙的活泼气息。
钱宝丫有的直接绕路,有的驻足观看几眼,大都一笑而过,兴趣不大。
直至走到校园中心位置,那里有座西式的喷泉雕塑,钱宝丫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前面围了不少人,中间好像也有人在告白,周边四面八方还有不少学生往这边赶,全都神情兴奋地朝喷泉雕塑下聚拢。
不到一会儿,那个十字路口就被堵住了。
钱宝丫要是想去找老先生,这里是必经之路,且绕路的话需要绕半个校园了,很不划算。
而现在,前面被众人堵住,她暂时过不去了。
看大家一个个激动振奋的模样,钱宝丫好奇心起,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两位风云人物的告白场面,让大家伙雀跃成这般。
至于送稿件的事,老先生那里不着急,她这里暂且也没什么事,索性和同学们一起瞧瞧热闹。
不知民国时期的表白场景有没有后世的那么五花八门多姿多彩,应该没有罢,起码这时候不兴摆心形蜡烛送广场标语之类的。
钱宝丫一边饶有兴趣地想着,一边跟随人流往雕塑下面走去,最后挤到人堆外围垫着脚往里看。
这一看,她就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哟呵了一声。
人群中心那两位可不正是熟人嘛。
一个是前段时间刚一起和老教授同桌吃过饭的林伊斐,另一个则是久未露过面的徐佑森了。
钱宝丫听说后者去国外继续未完成的学业,不晓得这会儿怎么又跑回国内来了。
在她诧异不已的空档,只见人群中心的徐佑森当着大家伙的面,情意深深地拿出一本册子样的东西,珍惜地一面抚摸着,一面说着一些感人肺腑的动情话。
不得不说他不愧是大才子,连情话都说的那么有文采,引得围观的男女学生掌声雷鸣,时不时响起一阵叫好声。
大家感动着起哄着,鼓掌叫着好,一致而同地认为接下来会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果。
钱宝丫往后退了两步,隐藏在人群里远远观看,心中持有不同的看法。
罗敷已有夫,好结果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下一刻当徐佑森罗里吧嗦地讲完一番情深似海的表白话,把自己手上的那本册子,也即是他口中特意写下的情书珍重地递给心上人,让对方再给他一次机会时,人家并没有接。
林伊斐没有接那本所谓的情书,反而劝诫徐佑森不要在国内浪费时光,早点回去完成学业等等。
重点是,她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柔,却再没了徐佑森想要确认的绵绵情意。
说完,人家就转身走了,同学们自动自发地给她让出一条道。
看着那个逐渐走远的纤细身影,徐佑森愣在当场,围观的人也愣住了。
好半会儿过去,众人才反应过来,明白人家这是委婉地拒绝,大才子告白失败了啊。
这样的结局,让万分期待的大家伙有点失望。
不过看着女方离开,徒留男方一个人站在原地形单影只的,众人唏嘘了一番各自散去了。
钱宝丫见事情没出所料,心道让你抛妻弃子,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两头都没落着,好一个惨惨戚戚,真是大快人心啊。
腹诽完毕,她也不想看徐佑森那渣男故作情深的受伤样儿,索性如同来时那样随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准备磨蹭过这段拥挤的路口,她就赶紧把文稿给老先生送去。
谁知没走几步,徐佑森不知怎么认出她来了,上来就拦路让帮忙。
“帮什么忙,我不认识你呀。”钱宝丫抱紧稿件装陌生人。
话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这人凭着背影还能认出她呢,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把大手想将她往男主身边凑,不发挥价值不罢休,令人好生着恼。
钱宝丫面上装着不认识,同时心里懊悔着刚才就不该留下看热闹,就是绕路走过半个校园的路程也比再和原剧情男主牵扯上好得多。
徐佑森却没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堵住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这位同学,之前在咖啡馆冒犯到你是我不对,现在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没等钱宝丫再说什么,他又不容拒绝地巴拉巴拉道,“我记得你和伊斐的关系不错,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份情书转交给她,这是我几日几夜来书写的心血,代表了我想对她倾述的情丝”
钱宝丫听得脑子里嗡嗡叫,抬手打断他,再次声明自己不认识他,而且和林伊斐也不熟,帮不了他转交什么情书不情书的。
“那是你的情书,你自己去给啊。”逮着她不放算什么。
钱宝丫语气很不好,心里因为此事烦的要命。
眼看着周围还没走完的同学因为这个插曲又要聚拢过来了,她急着脱身,都想趁渣男不备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跑路了。
恰此时,卫斯年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身后响起。
“钱同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卫斯年路过看到对峙的一幕,脚步一转就过来询问道。
钱宝丫看到他眼睛一亮,立马扭头跑到卫斯年身后,那副终于找到靠山的小模样让卫斯年看的禁不住莞尔一笑。
“先生,那人不知道谁,硬说跟我认识,还让我帮他传递情书嘞。”
“可我和他不熟哇,而且我正在帮老师去给一位老先生送资料,哪有时间做其他的。”
“特别是人家都拒绝他了,他还缠着不放,真是好讨厌呀。”
钱宝丫藏在卫斯年身后,揪着他的袖子一角,小嘴叭叭叭地就开始告状,一连串的话说的又急又快。
徐佑森认出卫斯年,反应过来后还没分辨就没了插嘴的余地。
何况钱宝丫虽然是在告状,但她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最后那一句还一语双关地嘲讽他一通,让徐佑森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他也只是一时情场失意,因为不甘心而想抓住根稻草想再尝试一次罢了。
不成想还没达成目的,就在钱宝丫这里触碰铁板。
卫斯年了解情况后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挑着眉头露出了然的神色,顺便将钱宝丫往身后塞了塞,然后态度温和而不失强硬地对上徐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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