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丫另外给弟弟增加英文学科, 主要是想为以后送他们去教会学校学习打基础。
她还问了家里其他人要不要跟着一起学, 不学英文学读书认字也可以。
钱六和宝儿娘首先连连摆手,表示那些东西,他们年纪大的心思多, 手上的事儿也多,已经学不进去了。
“娘不学就不学了, 爹, 你不是还说要当上上等车夫的吗咋就没有一点积极性呢,好歹把字学认一遍吧”钱宝丫放过宝儿娘, 直接朝钱六开怼。
钱六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说道是上等车夫里面也不全都是能读书看报会说洋文的,有的大户人家就喜欢不识字嘴巴严话少活漂亮的车夫,咋地了。
他要做的话, 到时候肯定就做后一种。
钱宝丫“好吧, 你高兴就好。”
“老子高兴着呢,还要你说。”钱六洋洋自得。
钱宝丫随后又看向大姐玉丫, 玉丫赶忙摇头,说她现在一门心思要把家里打扫干净、做饭洗衣、缝制棉衣赚银角子等等,一天下来时间都占满了, 哪里还有功夫再去学习什么。
那些文文字字的对她来说太难记了, 看得她头疼,学的艰难就不想学了。
“学字头疼那我以后教你学会看账算账吧, 不然就是挣了银角子, 不会看账被人家昧了钱去怎么办”钱宝丫转而提议。
钱玉丫这回倒是利落地点头答应。
稍后, 钱宝丫带着双胞胎上楼,回到房间先制定了一张教课表,时间一般都排在晚上,一教两个弟弟,二四六教大姐,周末大家都休息休息。
至于白天的时间,全是她自己的。
半天用来专心写作,半天看书充实自己,全部安排的满满当当。
翌日早起时,钱宝丫下楼看见钱六今儿个穿了身新衣裳,上白下黑的色儿,猛一看跟外面那些跑租界的上等车夫差不离,就是皮肤比人家黑了好几度。
这个没办法,得慢慢养回来。
然而钱六若是拉车的话就得时常在大日头底下跑来跑去,晒黑是难免的事,白是估计白不回来了。
“听说晚上用鸡蛋清敷脸能养白一点,还能去皱纹哦”钱宝丫看着老爹对着墙上的水银镜子唉声叹气,忍不住默默插了句嘴。
钱六头也不回地反对,“哦你个头,鸡蛋吃都来不及,还想用来敷脸咱家可不能这么折腾,消耗不起。估摸着人家也是乱说的,就你小女孩子家家的才会信那些。”
钱宝丫“哦”
她也就随口一提,相信他们也不会信呐。
但是等到晚上,宝儿娘忽然下厨做起了鸡蛋饼,以前这道吃食基本都是早上做的,因为钱宝丫说早上吃有营养补身子。
现在,宝儿娘在晚上就做起来了。
钱宝丫出来倒水,闻到味儿还奇怪来着,找到厨房一看,哦草,正看到宝儿娘和玉丫在抠着空鸡蛋壳里残留的那点蛋清往脸上抹。
母女仨照面,两个瞬间僵住,一个懵然愣住。
宝儿娘a钱玉丫“”
钱宝丫“”
钱宝丫“娘,大姐,你们在用蛋清护肤啊。”除了淡定地装作若无其事,自家人还能怎么着。
宝儿娘和玉丫顺坡下驴,连忙点头,扭捏着不好意思地说只是趁着蛋饼,见空鸡蛋壳里面还剩一点蛋清,想起她之前说的话就本着不浪费的心思试了试。
钱宝丫点点头,心道你们不用解释,殊不知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啊。
不过这也没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用点鸡蛋清罢了,而且还是可怜巴巴地抠空鸡蛋壳里的用。
“这个抹眼角,坚持久了效果会比较好,不容易长皱纹,不过干了后要记得洗掉。”钱宝丫紧跟着提醒。
等她倒了水出去,宝儿娘和玉丫娘俩对视一眼,不禁松了口气,而后齐齐笑开。
“嗳,对了。”钱宝丫去而复还,杀了个回马枪,伸长脖子扒住门框继续道,“现在不是有那个雪花膏的么,比抹鸡蛋清好用多了,外面百货公司估计就有卖,要不啥时候我去给你们买一套回来”
她是突然想起有这回事的,也想给自己买点回来用。
不然现在年轻还不显,洗把脸擦擦猪油膏就行,但等到年纪大些,她也要担心自己的青春小脸蛋了。
却见宝儿娘两个连忙摇头说不用,现在用着猪油膏还好,等她们交上活计赚了钱,自己会去买的,到时用起来才更有底气。
钱宝丫耸耸肩,没有强求。
她倒是想去买点回来,不过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而家里烧着锅炉温暖如春,二选一的情况下,她还是宅在家里继续用着猪油膏写稿子看书吧,一切等开春暖和了再说。
时间匆匆而过,眼看着又是一年了。
钱六拉上新车在租界里晃悠了许多天,结果没被贵人赏识到从而做上体面的包月车夫,反而散客拉了不少,老爷太太们给的赏钱加起来也挺可观。
钱六失落。
钱六满足了。
他觉得现在挣的已经比以前多多了,而且无论是拉车的地方还是拉车的客人都体体面面的,甚至连同他自己都变得慢慢体面起来,那还有啥强求的。
有机会来的话,他就抓住,没机会就安分守己、知足常乐呗。
想明白后,他也不着急了。
因为有钱挣,他就像从前在小四合院那样早出晚归,干劲十足,每天回到家就在晚饭桌上显摆他挣了多少车资、得了多少赏钱,然后迎来婆娘孩子羡慕崇拜的眼神,好一番自得其乐。
宝儿娘和玉丫做的针线活在年前都交过不少次了,手里也攒了些银钱,终于在有次出去拿棉布棉花材料时,顺路将钱宝丫说的雪花膏买了回来。
她们一人买一盒,还特别给钱宝丫捎回来一盒。
钱宝丫收到还挺惊喜的,想要给她们钱却被推了不要,她也就干脆收下了,等着天暖后出去给她们买其他的东西。
进入寒冬腊月后,随着新年的临近,家里家外的年味渐渐变得浓厚。
腊八那天,钱家不仅好好熬上了一锅腊八粥,还顺便给钱小五办了场简单的抓周仪式。
宝儿娘把小儿子从摇车里抱出来,放到铺着毯子的桌面上,上头放着一些吃食、衣裳、钢笔、书本、石头、木头玩具等等物件,就看他抓哪个。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钱小五吭哧吭哧地爬啊爬,最后抓到锤子样的木头小玩意。
那是钱六闲暇时亲自动手给儿子削的玩具,双胞胎都嫌弃太幼稚太粗糙,拿着玩都不愿意。
但是从这次看来,钱小五倒是很给他爹面子。
“好儿子像你爹我”钱六抱起儿子狠亲一口,然后哈哈大笑地给他抛高高。
钱小五一点不怕,但他也没哭,这孩子一贯安静。
性子上么,说好听点是宠辱不惊、淡定,说难听点那就是温温吞吞、磨磨唧唧,用钱六的话说不像个男子汉大老爷们。
然而现在,钱六估计是不记得说过那话的。
他这会儿正通过夸儿子变相夸他自己呢,一点都不脸红。
钱六脸红是啥东西俺没有。
腊八祭灶,年下来到,腊八一过,宝儿娘就开始置办年货了。
本着上一年的肉痛教训,这回她不敢让钱宝丫帮忙,只叫她好好写文章,有空出去转转,别在家里待久憋坏了。
钱宝丫也没有那个非要管事的心思,任凭他们安排,钱不够跟她要就成。
冬季她比较懒散,家里舒服又温暖,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至多穿上棉袄大衣裹成一颗球到院子里转悠一圈散散步。
她觉得照这样下去,这个冬天可以养出一身膘,等到来年三四月一定要多跑跑跳跳减减肥。
不然等天热了,她还怎么穿上那些早已心水良久的旗袍小洋装啊。
之前是不舍得花钱买,现在大事已经办成,能买了却不能把自己塞进去的话,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了。
在钱宝丫继续宅在家里的空档,宝儿娘带着玉丫每天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忙着办年货。
这是搬进新家过的第一个年,年货马虎不得。
她们就像两只小仓鼠一样,一点点地把外面看中的东西提溜回窝里,把厨房的小地窖都快堆满了,厨房里也变得更为拥挤。
不过这么满坑满谷的画面,倒是能给予人心灵上的巨大满足感。
毕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大年三十那天,钱六拿着宝儿娘买回来的几刀红纸,又要钱宝丫写对联。
钱宝丫这次死活不愿意,以前在小四合院也就算了,大家都是睁眼瞎,她画的好看糊弄过去就成,但是现在可不一样。
这租界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文化人,懂书法的可不少呢。
她要是写了贴了,万一有人路过他们家门前,看到上面弄虚作假的对联,还不知道要怎么鄙夷可笑呢。
万一再有那较真的非要进来把写的人找到批评一顿
她才不想丢脸嘞。
反正外面街上的店铺门前又不是没有摆摊写对联的,花不了多少钱儿。
钱六无法,只好拿着红纸到街上请人写,回来气哼哼地刷了浆糊贴到家里各个门上。
等到之后宝儿娘拿出用她自己挣的钱扯布给钱六做的新棉衣后,他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钱宝丫知道他心大不记仇,趁着他高兴就凑上去说了两句好话,对方立马笑逐颜开,啥事都不计较了,美滋滋地等着吃年夜饭。
钱玉丫已经在厨房将饺子煮好了,今年的年夜饭比之去年俭省了一些,花样却一个不少。
一家子在鞭炮声中过了一个欢乐祥和的大年,气氛其乐融融。
等到年后开春,钱宝丫在小洋楼里的猫冬时间终于结束,开始出去放风了。
她打算先去东华大学后门溜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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