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妙仪狐疑道:“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什么实在喜欢的……有人乱在您耳边嚼舌根子?”
太后抿了口茶,也不隐瞒:“是有人。”
还不只一个。除金通,小五与小十一也会定期将赵妙仪的动向传给她。所以她对回京后,赵妙仪倒贴沈誉的行径了如指掌。
放下茶杯,再叹口气:“扶阳,你和哀家实话实说,你左一个不想,右一个不要,是否是心中有人,才哪个也看不上?那人是沈家大郎?”
赵妙仪眸子瞪圆了,急忙道:“一派胡言!皇奶奶,是谁这样胡说八道,污蔑孙女清白!”
太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卖了金通,又问:“若非如此,你为何对那沈誉百般讨好,又对婚事一推再推?”
“哪里谈得上讨好!在渠州沈誉救过孙女,不过是报恩。至于婚事……”赵妙仪沉默片刻:“孙女的确是不想成亲,为的却不是沈誉。”
“那是为何?”
赵妙仪诚恳道:“成亲有什么好呢?现在孙女是王朝的公主,可以肆意妄为,随心所欲。成为妇人后,却要恪守妇道,受人管束不说,还要忍受夫君三妻四妾,独守空房。”
太后凝视虚空,不知在想什么,半晌,点下她额头:“你啊,这么大,还说这孩子话。女人终究是要成亲的。”
赵妙仪抿抿唇:“那也得找一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跳火坑的。”
太后笑了出来:“说来说去,还是哪一个没看上。”
赵妙仪摇着太后袖子撒娇:“那还不许人家眼光高一点。”
太后摸着她的头,眉目笼上一缕愁绪:“是是是,高点好。”
她头痛症愈加厉害,药石罔顾。
还是得早点,给她找个合宜的夫家。
不然她走了,她的扶阳,独自一人,在这冰冷锋利的人间,要怎么办呢?
回府,赵妙仪就将金通爱脑补的毛病好生说了一通。
金通没信,只当小公主是不好意思,以及怕害到沈誉,才这样生气,心中感慨,面上不显,痛痛快快地认了错,转头,又给梓芬去了信。了解到太后还是着手,在给赵妙仪筛夫婿了,才稍稍放下心。
宫人嘴碎,太后在亲自给扶阳公主选夫的事情,没过两日,就传到皇后宫里,又传到江姒鸾耳朵里。
流言传遍京城。
只有赵妙仪这个正主,以为已经成功说服太后。又因为她没少被编排,并不以为意。
她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武威侯就尤其在乎。他小儿子江凌云年纪正好,尚未娶妻。要是能尚公主,他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江家也将扶摇直上!
江姒鸾受不住江涛磨,便来给自己哥哥当说客。事实上,她穿来后连这个便宜哥哥的面都没见过。只听燕草说过,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痞子。可在赵妙仪面前,还是将江凌云夸得天花乱坠。娘家发达,她也得利不是。
然而,对她百依百顺的赵妙仪,在这件事上,却没那么好哄。最终只说再看。什么时候,再看都是场面话,
江姒鸾败北,回到侯府,周氏冷嘲热讽,江涛虽然安慰她,态度也没有之前热切,她气得七窍生烟,没反应过来,人已在沈府门口。
宋尧也在沈誉这。
江姒鸾知道他是沈誉至交,和赵妙仪有仇,便没在乎措辞,将今日受的委屈添油加醋地说了,心里头才舒坦一些。
“这样说,公主是真的要招婿?”宋尧突然问。
江姒鸾哼了声:“还不知道能不能招到呢,公主心气儿可高,一般人看不上。”
宋尧想起那夜,他也屋顶偷听来的话,不由自主地,就烧起了脸颊。
江姒鸾走后,宋尧期期艾艾地:“子规,你说,我要不要试一试?”
沈誉愣了下,宋尧紧张地问他意见:“这段日子与公主相处,我觉得她其实还挺好的。要是她别人都看不上,反正我俩年岁相当,还意气相投,很能合得来……”
沈誉喉咙微动,嘴里发苦,终于在宋尧期待的眼神里,笑道:“也好。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嘿,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听飞仙阁伙计说又要出批新首饰。
其中一套光看设计图纸,就惊艳无比,艳压群芳。可惜阁主不打算卖来盈利,因为那是留给阁主心上人的。
众贵女听得干眼馋,只能多往飞仙阁走,以期什么时候这批首饰出来了,看一眼那套也是好的,还有的暗搓搓带了画师,琢磨过后再临摹出来。
赵妙仪被宋尧叫来,领进后院时,也在好奇地打听。
小公子神秘兮兮地:“一会儿殿下就知道了。”
那双眼黑得纯粹,宝石一样,看赵妙仪时,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赵妙仪若有所觉,停住脚步:“知道什么?”
“您不是想知道,那首饰到底是什么样的么?”
赵妙仪彻底收回腿,她无措地望着宋尧。
她当宋尧是知交,是好友,是要偿还的对象。
却从没想过,要和他发展更深的关系。
她要做的事太多,且不论能否顾及婚事。
就是能,那人也得和她两情相悦才行。
上辈子,她在这块吃够了苦头。
这辈子,自己不打算吃,也不打算让旁人吃。
二人相对而立,宋尧不蠢,赵妙仪做了个初一,他便知道十五了。
他笑了笑,换了方向:“既然殿下不想看那个,就看看别的吧。”
赵妙仪狠了狠心,只当没见到他泛红的眼眶:“好。”
宋尧傲气,被隐晦拒绝了,就不再提这件事。好像一切如常。
只有沈誉知道,那日后,宋尧拿着酒坛子来他这儿买醉。
也只有沈誉知道,在知道赵妙仪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人之后,他产生过一丝,多么卑鄙而隐秘的欣喜。
腊月宋尧随宋夫人去洛阳走亲戚,遇暴风雪,年是在那边过的。
来年开春仍没回来,听说被一远方表妹缠上。
表妹手段了得,沈誉从他一封封来信中,逐渐察觉到,他可能是放下了。他将信保存起来,为他开心的同时,也怅然若失地想,放下竟果真,如此简单么。
这年秋,沈誉中状元,风头无两,被分到兵部任职。江姒鸾因偶然,救了个垂死的妇人,被揭露是当今大御医郭慈亲传弟子的身份。并在之后,多次治好别人听都没听过的疑难杂症,甚至包括太后久治不愈的头痛症,成为杏林神手,声名鹊起。
半年后。京郊码头。
飞仙阁的伙计们翘首以盼。
如今的兵部侍郎沈誉,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渴盼。
江姒鸾等得有点不耐烦,被沈誉安抚好。
一艘画舫缓缓驶来,泊好,从里头走出一对夫妇。
男人身形清瘦,用了江姒鸾研究出来的药膏,脸上疤痕淡去许多,远远望着,几乎看不出。女人穿着宽松黄裙,脸颊圆润,眉眼灵动可爱,挺着个大肚子,被男人小心翼翼,扶上岸。
这一对,正是宋尧和她远方表妹黄幼清。
见到人,众人围上去,嘘寒问暖。
江姒鸾和黄幼清处得很好,一把拉住她胳膊:“我给你的药用的怎么样?”
一群人,簇拥着往回走。
赵妙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紫珠问她要否过去。
赵妙仪摇头,她对宋尧不是不愧疚担忧。如今看他这样幸福美满,也就安心了。
哪知刚要走,就见那边出乱子了。
好像是孕妇本来就身子弱,这样舟车劳顿,刚没走几步路,就见红了!
在这个朝代,见红基本上就意味着小产。
而月份这样大的,就是一尸两命!
赵妙仪皱了皱眉,往那边去。
虽然江姒鸾也在,那摘抄的医书里,也有保产的内容。
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见鼎鼎有名的江神手动针了,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
黄幼清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声音细颤:“姒鸾,我不会有事吧?”
众人注视下,江姒鸾又抽出一根银针,笃定道:“放心,会没事的。”
人实在太多了,因为不想亮出身份,只想默默看一眼,赵妙仪带的侍卫们并没有发挥最大作用。
很快,几人就被冲散。
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赵妙仪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坚硬的胸膛撞得额头生疼。
她抬头,看见一张愈发俊美的脸。
沈誉这一年入朝为官,变了不少,不像之前那么爱笑。
眸子却还是温柔的。
他将她扶正,胳膊虚虚一拢,把她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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