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又得喝奶了。
褚年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用力挤着小褚褚的“勺儿”, 她的皲裂反反复复, 晚上要是再疼两下就肯定睡不着了。
余笑之前给他采取的办法就是让他晚上把奶挤出来, 孩子想喝的时候直接喂。
戚大姐穿着睡衣抱着孩子, 等褚年把奶挤好了就喂给已经饿了的孩子。
“好了, 你早点休息吧。”
“嗯。”
褚年看了一眼时间,过两三个小时孩子又会饿了,想好好休息基本是不可能的,能一口气睡到下一次孩子饿了就不错了。
戚大姐慢慢地喂着孩子, 褚年躺下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人肉喂奶机。
早上七八点, 褚年从床上下来上厕所顺便吃早饭。
“余笑,你的衣服又脏了,一会儿换了放在盆子里吧,你昨晚上挤奶的时候是不是又忘了垫东西呀”
褚年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像个游魂一样地走进了厕所里。
余笑已经走了三天了,也不知道小褚褚是不是想妈妈想得, 饭量似乎比以前大了,吃奶也比从前勤了很多。
从前晚上四五个小时喝一次奶,现在是两三个小时喝一次,她皲裂的那一边之前有好转, 可前天小褚褚吸得太用力了, 他以为她喝完了要换边儿, 没想到小家伙还往外叼了一下, 他就又复发了。
这些变化让他特别怀念余笑, 也让他特别感激余笑找了戚大姐过来。
在余笑刚找了月嫂的时候,褚年还挺矫情地想着到时候家里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进进出出的,他会不会觉得不适应,现在,别说是个中年女人了,就算是条会说话的狗,只要它能帮着自己看孩子,褚年就觉得它是天使变的。
用温水洗了洗脸,褚年坐在了餐桌前。
早饭是昨晚黄大姐做好了放在冰箱的馅儿饼,香菇牛肉馅儿的。
戚大姐是月嫂,责任是照顾产妇和孩子,一日三餐和洗衣服仍然是黄大姐在做。
一个月子有两个人伺候,褚年在跟同事们聊天的时候不经意说起来,工作室里几个婚育了的女同事嫉妒得眼睛都要流血了。
可这样褚年也没觉得自己就少吃了什么苦了,光是睡不够这个就已经快把他磨疯了。
生孩子、开刀要是换个那么大的肉瘤子从人身体里取出来,好好休养一年不过分吧
他呢休在哪儿了
身体健康的正常人这么熬都得变白痴吧
“余笑,吃完了饭你活动几步就回去躺着吧。”
“好,戚大姐。”
吃着饭,褚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别忘了扎肚子。”
褚年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除了照顾孩子,戚大姐还要照顾他,照顾他的主要方式就是帮助他恢复身体,因为医生说她的伤口恢复不错,戚大姐就让褚年在走路的时候戴上了柔软的束带,说是为了让他的身材能尽快恢复。
住院的时候人来人往地没条件,褚年自己也顾不上,现在回了家,独处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他自己照照镜子,都觉得实在是不忍直视。
他这胎的孩子真的不大,又是才九个多月就生了的,不想他之前见得那些产妇都是肚子大到吓人了真正预产期了再生,可就算这样,现在“余笑”的肚皮还像是瘪了的口袋,松弛的皮肉在肚脐下的地方堆出了一个褶子,穿一件略显身材的衣服,看起来还会像是个怀孕三四月的孕妇一样。
所以,在戚大姐问她打算恢复成什么样的时候,褚年毫不犹豫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张余笑23岁时候的照片。
当时戚大姐的表情可以用“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来形容了。
“余笑啊,生了孩子的女人那就是不一样了,尤其是你现在还在坐月子,一味强求自己的身体回到最好的时候,给你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戚大姐语重心长,她只是个月嫂,还没想跨行成为顶级的孕后身材恢复教练。
“大姐你放心,我自己知道。”
褚年自己知道啥啊,他不过是知道,他如果真想抓住余笑,他就必须把这个身体照顾好。
开玩笑,他的情敌现在已经无所谓性别了她最大的筹码除了孩子就是余笑自己的身体
要是他再把余笑的身体一直祸祸下去,余笑一看这个身体没救了,干脆把他连着身体一起踹了,他哭都没地方去哭。
扎好收腹带,褚年试着调度肚子上的肌肉来辅助他做腹式呼吸,不过才两下,他的额头上已经薄薄的一层汗了。
这些肉放着不动还好,真动起来,他又体会到了这个身体的千疮百孔。
“挺胸,收腹,提胯”
步履维艰地,他在家里转着圈儿走了起来。
小褚褚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她“妈”呲牙咧嘴地从面前走过。
“小东西我这都是给你善后你知道吗你以为你被生下来容易啊我遭的罪,三天三夜都数不清。”
走了一圈儿,又转回来,看见小褚褚对自己露出“无齿”的笑容,褚年用手指拨了拨她粉嫩嫩的小爪子。
“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你也是女的,将来”
戚大姐在一旁看着,就看见“余笑”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余笑孩子哪里不对吗”
“不是。”褚年呆呆地转过来,说“我才反应过来。”
“反应什么呀到底怎么了”
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看回自己的孩子,褚年说
“我孩子也是女的呀,将来也会结婚,生孩子。”
戚大姐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你说什么呢孩子才这么小,你想得那么长远了”
褚年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小褚褚。
“结婚,生孩子是呀,她才这么小,可是,可是”
陌生的柔软的情感从心底慢慢生出来,越来越膨胀,遍布了褚年的胸腔,让他的心都被积压得发酸了。
也就是说,他的孩子会在将来也经历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褚年舍不得。
他舍不得孩子吃自己吃过的苦,受自己受过的罪。
“我终于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褚年嘴里喃喃,说着戚大姐听不懂的话。
“她是我的孩子,那些不好的,不能给她。”
戚大姐的手放在了褚年的额头又拿下去,拍了拍对方的外肩说“你是有点发热,回去休息吧。”
褚年还是坚持又走了两圈儿才回床上,他给自己定了闹钟。
“一个小时后我就起来。”
戚大姐笑着说“不用着急,我看孩子又快睡了,再饿也得有一会儿呢,你好好补觉。”
“我不是起来喂奶。”褚年很认真地说,“一个小时以后是九点半,我同事他们都上班了,我有工作上的事儿得问问他们。”
“工、工作”勤勤恳恳戚大姐被这个才生了孩子十几天的产妇吓得磕巴了。
褚年点了点头,笔直地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加上中间的春节,等他产假结束就是四月中旬了,六月京城有个家博会,他要是产假结束直接能拿出方案,那么就还来得及。
相比较之前沪市家博会的巨大收益,褚年想的更加长远了,牛姐因为之前接的单子太多,两个月来没有一天不是忙到晚上十点的,这说明现在这个工作室的规模已经负荷不了他们市场扩张的步伐了,尤其是第一次在省城的家博会上签的单,到现在已经都完工了,那些设计样式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为工作室带来了新的流量,可是因为目前满负荷运作的状态,有一些单子牛姐不得不忍痛婉拒,或者推荐到她朋友的工作室。
褚年想借着新一轮的项目展开,说服牛姐进行进一步扩张,不是在原本的工作室框架上招兵买马,而是与别的设计师建立从属协作关系。
“除了怀孕生孩子之外,我受过的最大的苦,就是穷,忽悠牛姐把工作室做大,我就是大工作室甚至设计公司的股东了,嗯然后,然后我答应过余笑,和孩子一起学。”
心里算盘转出了云计算的速度,褚年的呼吸渐渐绵长了起来。
赭阳的一家酒店里,余笑放下手机,长出了一口气。
前天,她说服了几家入驻东林的本地企业出面,以那些人寻衅滋事、扰乱他们正常商业活动的名义报了警。
有了他们出面,政府的立场一下子就变得稳妥了。
而就在刚刚,在东林大市场里承包了摊位铺面的上百业主中有三十个终于联合起来出面,愿意将那些人告上法庭。
清了清嗓子,余笑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说哑了。
“经理,赶紧喝点水吧。”水里漂着两小块梨子。
莫北在一旁看着,都觉得他们经理实在是太累了。一家一家,一群人又一群人,一个电话再一个电话
晚上还要给总公司汇报情况,三天来,她们家经理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事情总算有了进展,这都是经理一点一点争出来的。
“经理,他们被告了之后就不会再围着市场了吗”说完,她想起来经理的嗓子不好,赶紧又说
“您就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要是太麻烦了,您也不用跟我说了。”
余笑摇了摇头,低笑了一声“不好说。”
莫北瞪大了眼睛。
另一张桌子前面,江今摘下眼镜,露出的眼袋都能够装钱的了,他作为法务,这些天也一直不定地查资料,并且作为褚经理的法务助手跟那些人沟通,出的力也没比别人少多少。
歪头看了一眼莫北,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水杯
“你给我也倒上水,我给你解释。”
莫北给他倒了水,里面没放梨,江今也没说什么,端起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说
“他们做什么,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如果他们再进一步,就彻底进入刑法惩治的范畴了。我们出面联系了合作方和市场业主,让他们动起来,主要是帮助我们站稳舆论。”
说着我们,江今左手的食指翘起来,往上一指。
“有了这些人的表态,政府就不会考虑让步,政府不让步,对我们整个项目来说就是最大的利好。”
“咳,如果他们到了现在,还不肯退,那就说明我的推断是对的,他们是有组织地在搞乱东林,这是刚刚在东林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各方面,都绝不会允许的。”
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说话的是倚桌而立的余笑,捧着水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对了,你们有看过我家宝贝儿的照片么”
话题转得真快啊。
江今和莫北对视了一眼,莫北先移开了视线。
“经理,我没看过,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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