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人来人往,星落立在中间,周围围着一大群妖怪精兽,正在听她讲《夜神大战穷奇》的故事。见她手一挥,惊堂木一拍,众人也跟着一抖。
“只听‘咔嚓!’的一声,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灵光自九重天上射了下来,落在了焱城王府之上,底下正在与穷奇战做一团的人纷纷驻足仰望,一白衣少年自那金光中显出身形,真是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星落慢悠悠的说着,双眼闪闪发亮,竟像是真的见到了那样举世无双的盛景一般,众人见她一副意乱神迷的痴迷的模样,又想起昔日听闻夜神是出名的美人,一时间不禁浮想联翩。
润玉正在一旁和旭凤吃酒,距离星落所在的地方不过十丈的距离,听到她如此的夸耀,差点连酒水都喷了出来。
旭凤见润玉失态,不禁也有些忍俊不禁,“看来这星落仙子对夜神仙上仰慕已久,不知夜神仙上对此作何感想?”
润玉低咳一声,“我不过是传声给暮辞,让他们将穷奇引来蚩刃山麓,根本就没有现身,又哪里来的这从天而降,全是妄言。”
恰在这时,又听到星落如同诵经一般虔诚的念道:“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
润玉再也听不下去了,忙起身道:“星落,你不想看极光了吗?”
“等等我!”
星落一听,也来不及讲什么故事了,急匆匆去追润玉。因着入乡随俗,星落也换了身玄色纱裙,头上还戴了两个兔子尾巴做成的白色毛球,因为跑的过急,面颊有些泛红,圆溜溜的明眸更显娇嗔。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走掉。”
星落微微喘气,“谁让你走那么快,让我歇一歇......”
润玉忙扶着她在路旁的大石台前坐下,山风吹来,星落打了个喷嚏,润玉找出一件大氅给她披上。两人并肩而坐,抬眼望山下望去,整个魔界都城都匍匐在他们的脚下,绿幽幽的忘川将都城一分为二,远处的山峦延绵起伏,带着一股天然的野性。
星落习惯性的将头搁在润玉的肩膀上,抬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说:“看,今晚你不在,所以星星都变暗了。”
润玉瞧着那些星星半晌也没有看出哪里变暗了,有些无序倒是真的。
他也不知道星落是变了,还是原本她就是这样的人,以前他只当她是前辈,平日里也是讨教法术居多,而现在朝夕相处下来,却发现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
在璇玑宫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润玉分享东西了。
一盘糕点或者一杯好茶,一本好书,又或者是一首好歌,只是她五音不全,唱出来的歌确实让人难以恭维。
有一天,她还拉着润玉来到了洛湘府外,指着正要出门的锦觅同他说:“这是我最近认识的朋友,怎么样,漂亮不?”
润玉点了点头,“嗯,确实不俗。”然后就走了。
也许是那次看出了润玉不太喜欢美人,自那后星落便跟锦觅越发亲近了,两个人同属于没心没肺,表示愿意做彼此的知己。
“你为什么想要来看极光?”
“你不觉得极光很美吗?”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过星河。”润玉温和的笑着,“那里的景色比极光不知还要美上多少倍。”
“是吗?”星落半信半疑,“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
风景再美,无人与其共赏,也是索然无味。
沉默了良久,润玉方才答道:“这不是一句,是两句。”
“你个呆子,就会破坏气氛!”星落气的直翻白眼。
见她恼羞成怒,润玉这才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
碍于这一次润玉实在是大出风头,太微迫于形势,还是封了他个中天神将的职位,统领五万天兵,镇守中天。
如此一来,璇玑宫就更加热闹了,光是应付送礼就把星落忙的团团转,更别提那些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仙子仙女们,润玉被扰的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关上璇玑宫的大门跑到栖梧宫去躲清闲。
栖梧宫里,燎原君正在往庭院里搬运材料,旭凤坐在树下敲敲打打的做着凤凰花灯,锦觅在一旁同星落一边吃蜜饯一边聊天,说着那天在暮辞婚礼上遇到的人和事。润玉走进来的时候,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锦觅先看见他,用手肘拐了拐星落,星落回过头,立马露出一副笑脸,兴高采烈的凑过去,“咦,你不在璇玑宫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怎么?就允许你随意散漫,不能我也忙里偷闲?”润玉拾起她手里的蜜饯,咬了一口,果然很甜。
星落想了想,“那倒也是。”
旭凤放下手中的伙计,在石桌上布置了茶点招待润玉,两人刚刚喝了几杯,彦佑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他一向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突然看他神色严肃,众人也都是一愣。
旭凤忙问:“生了何事?”
“长海水君反了!”
润玉疑惑,“无缘无故的,他反天庭做什么?”
彦佑看看左右,低声说道:“听说长海水君找到了前朝太子廉晁,说廉晁当初在忘川一战中被我们的天帝所害......”
“胡说!”旭凤怒吼一声,吓的锦觅手里的蜜饯都落到了地上。
彦佑讪讪道:“我也希望我是胡说,可现在外面已经传疯了......”
“不行,我这就去面见父帝问个清楚......”说罢,旭凤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锦觅见状也跟了出去。
彦佑与润玉对视一眼,无辜的耸了耸肩,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彦佑诧异,“连你也不信?”
“我自然是信,只是......”
彦佑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人倒霉了,那画面,想象就让人激动。”
“你们在说什么?”星落不明所以的看看彦佑,又看看润玉。润玉的面色十分凝重,眼神里皆是一片肃杀。
第二日朝会,太微怒斥责长海狼子野心,居然用已经亡故的廉晁来笼络人心,随后又表演了一番对廉晁的敬重与哀思,把贤明的戏码都做足了,这才下旨让润玉带兵前去长海镇压叛乱,违令者一律格杀勿论。旭凤本想请旨亲自前去,却被太微严厉拒绝了。
太微回到紫方云宫,气的将屋子砸了个底朝天。
“这个长海水君,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跟本尊作对!就凭一个过了气的天界太子?本尊能废他一次,就一定能废他第二次!”
淑蔓小心翼翼的上前,“陛下息怒,那长海不过是弹丸之地,兴不起什么风浪,陛下无需担忧。”
太微理了理衣襟,侧眸问:“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妾身已经动员了族中所有力量,却仍是未能查到那润玉是何方神圣,他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在洛阳,当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名叫暮辞的人。”
“暮辞?”
“如今那暮辞已经是魔界鎏英公主的夫婿,此人修为高强,行事果断,很得魔尊赏识。”
太微眸色一沉,“钟山那边呢?”
“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听洛湘府的锦觅仙子讲,前几日洛湘府似乎来了一位神秘的女子,水神风神亲自设宴款待。”
是夜,璇玑宫一片静谧,一道黑影蹿进了润玉的卧房,三五两下便破开了结界,举刀便朝床上刺去,润玉以前非常容易惊醒,可今晚不知怎的,连结界破开都没有动静,刀尖已到了眼前仍旧闭着双眼。
刀锋偏冷,带着寒星一点,如直直的插向润玉的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龙影自一旁冲了出来,似疾风骤雨,携掀天揭地之势,黑影避闪不及,当下被撞飞了出去。
龙影盘在润玉面前,僵持了半晌,见那黑影没有复返的迹象,势头一松,软倒在了地上。
“润玉......润玉......”
听到呼唤,润玉勉强的睁开双眼,侧头一看,星落笔直的躺在地上,似是受了很重的伤,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声音更是若不可闻。
“星落你怎么呢?”润玉忙奔下床去,想要伸手去拉她,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变成透明。
“刚刚有人要杀你,我迫不得已显出真身一搏,虽然把来人赶走了,可我担心幕后之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多加小心......我好困,这次可能要睡的久一点......”
“星落,你不要睡,你醒醒,你快醒来......求你不要丢下我......”
声音渐渐小去,一滴泪从润玉泛红的眼眶中落下。
破晓来临,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星落的身上,她的身体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作了一条小蛇,就跟润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努力,星落都不可能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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