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离已经离开了笠泽,被洛霖安排藏匿在了洞庭湖。
她现在已经不是太湖水君的掌上明珠,更不是龙鱼族的公主,她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族人,被千夫所指的叛徒,带着一个不明来路的私生子,在洞庭湖里苟延残喘。
她恨,她恨天帝,恨他的欺骗和无情;也恨润玉,恨他的出生让太湖与钱塘交恶;更恨钱塘江水君,恨他的不依不饶,将此事搞的满城风雨。然而最该恨的却是她自己,恨自己的无知与愚蠢,恨自己没能力抵御那些柔情蜜意、山盟海誓。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不过是一个向往爱情、懵懂无知的少女,在一场露水情缘中跟随了自己的内心,却不想竟为自己的族人带来泼天大祸。
父亲身死,龙鱼族被灭,八百里太湖的水上领域全都划分给了鸟族,成天处于鸟族的监督之下。
父亲身死时的痛苦神情、族人被无情屠戮时的哀嚎,她皆历历在目,没日没夜的折磨着她,她想死,但她不能死,因为她还有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太湖之上已经全部成为了鸟族的领地,妙音刚刚落到太湖边上,便遇到了鸟族的长老隐雀,隐雀正在指挥着鸟族寻找润玉和簌离的下落,就在一个时辰以前,这里曾传出过龙吟之声,荼姚对此事很是重视,恨不得将整个笠泽翻个底朝天,非要将簌离母子找出来剥皮抽筋,以消心头之恨。
“见过钟山女君。”隐雀虽然主动打招呼,但神情颇为傲慢。
妙音环视着盘旋在太湖之上的鸟群,目光深邃,“这太湖历来属于龙鱼族管辖,何时成了鸟族的地盘?”
“女君有所不知,龙鱼族公主簌离与钱塘江之子素有婚约,却与人私交诞子,致使钱塘江水君上告天界,天帝震怒,随将八百里太湖水域交由鸟族管辖,眼下有人举报龙鱼族公主四处招兵买马,意图不轨,天后特命属下侦查簌离的下落。”
“那荼姚可曾说过将如何处置簌离?”
“这是天后的事,属下不便过问,不外乎便是押入毗娑牢狱,受天雷加身之刑。”
妙音的脸色顿时一沉,“那你们可找到人了?”
“尚未找到......不知女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路过,便来看看。”
隐雀眼珠一转,谄媚道:“听闻女君前些时日受了重伤,不知如今恢复如何了?”
妙音侧眸,轻描淡写的一眼,一股无形的威压自她身上迸开,势如破竹,气势滔天,隐雀完全来不及抵抗,只觉周身的五识都被剥夺了,不仅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就连神魂也遭受禁锢,在他面前的哪里还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女神,分明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回去告诉荼姚,在我找到她之前可千万要在那上面坐稳了,若是被别人拉了下去,那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洞庭湖。
鱼肠小道上水草蔓延,沿岸的珊瑚丛越来越稀疏,洁白的贝壳孤零零的躺在淤泥里,偶尔游过的鱼虾也都是面目狰狞,浑身都透着诡异。
谁能想到,曾经美丽高贵的龙鱼族公主,有朝一日竟要在这样一个不毛之地藏匿安身,若不是明确的感知到她的气息,妙音都不知道风景优美的洞庭湖内还有这样的一方天地。
刚刚走到洞庭府门口,便听到期内传来小孩子的惨叫声,妙音心头一紧,急忙赶了进去,绕过大堂来到后厅,便见簌离手上沾满鲜血,年幼的润玉背靠着坚硬的石壁,头上的龙角已经被割去了一只,正在噗噗的冒着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衣襟,地上还散落着许多混合着鲜血的龙鳞。
“簌离快住手!”
妙音上前制止她,将润玉拦在怀里,正要斥责她作为母亲的狠心,但一见她的脸,妙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簌离被她瞧的有些狼狈,不由得侧过头去,原本白皙光滑的左面颊上有一道长长的被灼伤过的痕迹。
润玉因为失血过度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额头上冷汗直冒,靠在妙音的怀里瑟瑟发抖,妙音抵住他的背,渡出些灵力,润玉这才抓住她的衣袖,渐渐停止了颤抖。
“妙音!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你终于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簌离一边说着,眼泪簌簌直落,多少天的担惊受怕和满腹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诉口。
妙音知晓她近日来接连遭受打击,情志受创,也不忍再责备什么,毕竟她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
“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们。”
簌离一听,哭的更凶了。
妙音将润玉抱到榻上为他捏决治伤,额上和胸口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很狰狞,但他身具龙族血脉,愈合能力自是非比寻常,有妙音的灵力作为辅助,相信他很快便要痊愈。
包扎了伤口,又被喂了止痛的仙药,饱受惊吓与伤痛折磨的小润玉终于渐渐的睡着了,但手里仍旧攥着妙音的衣袖,妙音不忍吵醒他,便干脆脱下罩衫盖在他的身上。
妙音和簌离来到前堂,簌离详细的诉说了近日来的遭遇,从参加天后寿诞到诞下润玉,再到钱塘江上告天界,龙鱼族被灭,事情一步一步的扩大,起初以为是意外,但现在细细想来,却是漏洞百出。
“妙音,我不甘心。”簌离抚着脸上的伤痕,“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一定要他们都付出代价。你会帮我的,对吗?”
“自然。”妙音十分坚定的回答,“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等润玉醒了,我们就回钟山。”
簌离抱住妙音,“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愿意出手相助,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时,彦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主上,天后带人包围了洞庭湖。”
簌离身形一颤,不知该如何是好。
妙音倒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来的正好!彦佑,你在这里保护簌离和润玉,我去会会她!”
斩荒给她的万象令,正好拿来试手,也是时候重发一下申明,免得教他们忘了妙音姓甚名谁。
洞庭府外。
一干天将簇拥着荼姚立在府门之前,几个已经气绝的龙鱼族人躺在地上,雷公电母正拿着锤子对着府门一阵猛攻,不想府门忽然大开,一阵飓风刮出,将天兵吹的东倒西歪。
片刻的天昏地暗之后,尘沙散去,妙音手执獠牙迎风而立,眉宇之间的威压令人胆寒。
众天将都感受到了威胁,纷纷面面相觑。
荼姚怒喝一声,“妙音,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妙音微微一捋长发,“你既然来了,不算一算之前的帐,怎么对得起你千里迢迢的跑这一趟。”
“是吗?”荼姚冷笑,“那你可得想好了,如今可再也没有斩荒给你撑腰了,就凭你一己之力还想要同天界鸟族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
妙音一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我当然知道,告诉你也无妨。”荼姚一想起斩荒,就很是得意,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妙音听到接下来的那些话时的脸色。
“身中灭灵箭的人必定神魂俱灭,即便斩荒强行留住了你的魂魄,可若不能在两个小时之内重聚你的神魂,你也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可放眼六界,能重聚魂魄的法器除了上清天太极界妙严宫内的百灵帆,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件。”
东极青玄帝君,简称救苦天尊,乃制定天道法则的创世神的化身,能将业果与地狱业力的象征血湖化为莲池。
“你可知三千年前的鬼王私闯妙严宫是如何处置的?纵使他斩荒再神通广大,怕也走不出那个地方。”
鬼王是谁妙音不知道,但她清楚青玄帝君的手段,他座下有一头九头狮子,传言只要它一声怒吼,就能够打开地狱最底层九幽地狱的大门……
斩荒呢?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样可以因为她被打入九幽地狱?
他是枭雄,即便要死,也该是轰轰烈烈,重于泰山。
怎么可以因为她而落入如此万劫不复的地步?
妙音只觉得心痛无比,如同万箭穿心。
“主上,别听她胡说!”彦佑不知何时冲到了门外,“她是想扰乱你的心智,故意这样说的。”
“我胡说?”荼姚一脸笃定的反问:“那你倒是告诉你家主上,斩荒到底去了何处?”
“我......”彦佑一时心急,差点就说出了真相,但他不能说,死都不能说。
妙音神情动容,再也不如一开始的沉着与冷静,眼底的波涛翻涌不休,像是要将她淹没了一样。
荼姚得意一笑,“如若不信,你可以去问水神,这些事,他可比我清楚多了。”
“就算他是为了救我而遭遇不测又如何?”妙音冷笑,她并不喜欢钻牛角,凡事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她是罪魁祸首,但荼姚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暗中偷袭,斩荒又何至于如此。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妙音缓缓抬起右手,紫色的妖花自掌心缓缓浮现,她的笑就如同嗜血的罂粟,“如此,我们的帐今日非要清算干净不可!”
妙音周身气势大盛,妖异的紫气自她的脚下迅速弥漫开来,紫气所过之处很快就被身穿黑袍的妖兵填满,个个都将面容隐藏在黑色的帽兜之下,偶尔有两道红色光芒闪过,不多时,荼姚所带的一万天兵便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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