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聿被这一个简单的一个字惊的三魂七魄跑了一半，半晌才神魂归位，装迷糊道，“师尊，我刚才走神了，您说什么？”
殷离情抬眸看他，依言重复了一遍，“脱。”
“……”
江轻聿试图扭转他的要求，“其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虽然他身上确实有伤不怕被检查。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没什么好忌讳的，而且他还是被殷离情带大的。
没有忌讳个鬼啊！独处一室他就已经浑身不自在了，脱衣服还不是要他的命。
江轻聿眼巴巴的看着殷离情，言辞恳切，“真的，都快一个月了。”
“也罢。”
听到殷离情松口，江轻聿刚要高兴，殷离情的下一句话便又重新将他打回原形。
“剑道大会，你随我同去。”
听到这句话，江轻聿居然难得的有了一种宿命之感。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一个连剑识都修不出来的剑道废柴去剑道大会能干嘛？
成为修真界史上第一个连初赛都过不去便被筛下来的名人吗。
“是。”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除非他想再次被关禁闭。关禁闭倒也没什么，就怕关完也还是要去参加这个剑道大会，既然无法反抗，索性江轻聿也就不挣扎了。
说完这句话后，室内便重回平静。殷离情素来寡言，江轻聿对此早已习惯，按照套路，再过一会儿，殷离情便会让他退下，他只要再等一会儿……
“这是火流金。”
江轻聿回过神来，表情愣怔着看着殷离情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放在桌上。
火流金，是锻造所用的极佳材料。只消一滴，就能令外界的众人抢破头，殷离情居然直接就给了他一瓶。所以他这次跟纪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江轻聿呐呐开口:“……师尊。”
“我知‘怀雪’的碎片被你收起来了，要不要修复，你自己做决定。”殷离情说这话时，情绪一如往常被他藏在淡淡的表情下，丝毫没有外泄。
‘怀雪’是他的剑，是他十四岁筑基那年殷离情亲自锻造后赐予他的剑，也是他十六岁那年当着众人的面亲手一寸寸折断的剑。
江轻聿内心挣扎片刻，还是伸手将那玉瓶收了起来，垂眸道:“多谢师尊。”
“下去吧。”
离开正殿，江轻聿转脚便去了后山。
怀雪是火属性，这火流金也是火属性，两样东西碰在一处，少不得就要发生冲撞。他需得找一个温度低一点的地方。
清溪峰的后山，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场所。
这是殷离情旧日练剑修行之地，因着他剑势霜寒的缘故，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终年飘雪，积年不化的地方。
江轻聿停在山口处，望着洞外漫天飞雪，忽而想起了他刚被殷离情带回来的时候。
“师尊，为何这里一直下雪。”
“因为为师灵力偏寒。”
“我的灵力属火，以后我跟师尊一起，等我修炼到跟师尊一样，这里是不是就不会下雪了。”
“也许。”
殷离情当时说也许，是早就预见了他注定在剑道上修不出个所以然吗？江轻聿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往里走。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被罚禁闭开始，他就隔三差五的会被殷离情罚过来。理由无一例外，全是不够友爱同门。但他向来阳奉阴违。殷离情让他来他便来，自己一个人也能在无边雪地里玩的忘乎所以。
殷离情也不管他，只要他不离开后山的范围，无论他在里面如何翻天，殷离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他是在被关禁闭。
后面他学乖了，不在明面上找那些弟子的麻烦，改成暗地里捉弄他们之后，就很少再过来了。
好像距他上次被罚过来已经有半年了？江轻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白茫茫的雪地，颇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熟门熟路的摸到一处山洞，心随意动，怀雪剑便被江轻聿召了出来，此剑一出，山洞内的温度便骤然升高，洞口的积雪也有了融化的痕迹。
剑身通体赤红，光华流转，只是其上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痕。是江轻聿亲手折断的。
他曾经以为，他再也不会练剑了。
当年那些人的声音他还记得清楚，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你根本不配做殷长老的弟子。”
“真是给殷长老蒙羞。”
“十四岁筑基又怎样，还不是一个修不出剑识的废柴。”
“……”
当年的江轻聿不过十六，筑基期中期修为，却在剑术切磋上输给了一个快要筑基的弟子。惶恐和愧疚如山洪决堤压下来，他便用术法出过声的弟子全都打了一遍。
俱是重伤，殷离情再怎么徇私也只能把他罚了禁闭。他也是那个时候决定，再也不修剑了。
想到这，江轻聿的神色变得有些不满，殷离情未免也把这一世的他养的太过娇气了吧。
居然就因为一些无关之人气的半死，若是现在的他遇到那种境地。他非但要继续修剑，还要光明正大的当着众人的面修。
就是他是剑道废柴又怎么样，殷离情照样只有他一个徒弟，就是要气的他们直跳脚才行。
江轻聿一边往怀雪上涂火流金一边走神，左手抚到剑柄下细小的两个字时，眼前突然浮现出他筑基那日的场景。
少年闭关一出便见到了等在外面的白衣剑修，顿觉喜出望外。脸上浮现笑容，足尖轻点便扑过去抱住了他，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师尊，我好想你。”
“师尊，我筑基了。”不等殷离情开口，江轻聿便迫不及待的展示给他看，他袖中飞出一柄灵剑，轻轻一跃便踩了上去，在空中划了两圈，“师尊你看，我可以御剑了。”
江轻聿落回地面收剑回鞘，稚嫩的脸上神采飞扬，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以后我就可以和师尊一起御剑了。”
“不错。”殷离情抬手摸他的头发，面容难得柔和。
江轻聿舒服的眯起眼睛，顺势拉住他的手，雀跃道:“师尊，我是不是可以去剑冢了？选中大师兄的那柄叫‘慎之’的剑好厉害，单凭剑术的话我十招都走不过。”
“只能术法剑招混着用才能勉强不输得太难看，我也想要那么厉害的剑。”江轻聿嘴上不停的说着，神情满是向往。
殷离情很有耐心的等他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时，才回答道:“你的剑，为师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江轻聿眼前一亮，不是从剑冢选，难道……
“是师尊铸的吗？”
“嗯。”
得了肯定的答案，江轻聿瞬间心花怒放，笑容更加灿烂，催促道:“师尊快带我去看。”
“不，不御剑。”江轻聿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刹车。耳根微红，眼神飘忽不定，“我们走着去。”
殷离情素来惯着他，闻言也不问原因，“好。”
江轻聿重新展颜，内心暗喜，走着去的话，他就可以多牵着师尊一会儿了。
虽然师尊亲手为他铸的剑也很有吸引力，但是剑给了他以后就都是他的，牵手的机会可不是次次都有。
江轻聿唇角忍不住的上扬，故意放慢动作，以往一炷香就能走完的路硬是叫他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完。
来到偏殿，江轻聿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两人牵在一处的手，看着心理上施法开启殿门，再同他一起入殿。
“这就是师尊为我铸的剑？”江轻聿看到锻造炉上悬浮在半空中的赤红色仙剑时，瞬间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目露惊叹。
仙剑先是被殷离情召到手中，进而递到他的面前，“取个名字。”
“名字？”
江轻聿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剑怎么那么眼熟？他仔细看了看，才猛然惊觉，这剑跟师尊的饮霜好像。
师尊的剑叫饮霜，那他……
“怀雪。”江轻聿轻轻吐出两个字，耳根微微发热，怕殷离情听不见，又抬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就叫怀雪。”
说完了，江轻聿心里面还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师尊有没有听出来。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却只能看到对方的神色淡淡，一如往常，不由得有些失望。
殷离情以指为刃，在剑柄下方铭刻了怀雪两个小字后，便把剑给了他，“以后，它便属于你了。”
“嗯！”江轻聿小心翼翼的接过，眉眼欢喜，如获至宝。
师尊的剑叫饮霜，他的剑就叫怀雪。
师尊是天下第一剑修，那他就做天下第二。
总有一日，他会站到和师尊同样的高度，这样旁人看到师尊时，就一定也能看到师尊身旁的他。
到那时，他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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