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屠修和脚下一滑,险些从桃树干上滑落下去,在胡说什么啊。

    “没有的事!我是黑五类,招工回城都没有我的份儿,跟我沾边没好处。”

    乔端阳满意的笑,跟你沾边好处大大的有,不到五年,高考回城的口子一开,所有的知青都可以回到原籍,到时候天高海阔,是骡子是马,都会现出原形。

    将军和农民的儿子在一块儿田里耕地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出现。

    “那你就是没有对象喽,有人追你不?”

    毛桃随着摇晃哗啦啦的落下,落了一场青桃雨,屠修和站在桃树的枝叉上,回想到以往,有些怔怔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姑娘。

    内心却有一丝丝的小窃喜,他一觉醒来,就回到了自己的知青岁月,突然的时空变幻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懵,然后老队长就过来,让他们二人去接新知青们。

    路上他试探了一下老张,发现老张就是本本分分的年轻人老张,不不像他,老黄瓜刷绿漆,看起来十来多岁,实际上人已经年近五十了。

    实际上他并不了解年轻时代的乔端阳,二人虽早早的就认识,可是缘分的开始却是在当了回城之后的,现在这个年纪的他,自然是没有资格谈恋爱的,内忧外患,身无长物,何以成家?

    为何却又让他一眼望穿乔端阳皮下的灵魂呢?相处日久的夫妻,所有的生活习惯都印刻在脑海里,她撩头发的小动作,她悄悄的嗅闻环境的样子。

    都让他无比清晰的知道,乔端阳和他一样,重生了。

    从睁眼醒过来发现自己到了这一个时空之后,他就谨慎的像真的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处事,无非就是背着资本阶级的罪名,在乡下劳动改造罢了。

    稍微沉默一些,然后再稍微自卑一些,他尽力收敛自己的气势,老队长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老张也没有发现。乔端阳笨笨的,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现在一穷二白,自然想到自己曾经在妻子面前说过的大话,以往感觉自己在知青点里算过的好的。现在一看,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自然不想和妻子相认了,反正总归都要走到一起的,既然离得近了,自然可以顺其自然。

    再说已经过了一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乔端阳说自己就是那个人的话,难道上前说:“嗨,老婆,我也从火车上过来了。”

    ???

    还是算了吧。

    “以前的数不清了,眼前倒是有一个。”屠修和略微带着痞气的说完这句话之后。

    乔端阳不敢置信的愣住了,怎么这个时候的屠修和,还跟个小混混似的呢?

    她略微失望的停住嘴,终于不再问话,沉默的干着活儿,没有其他事情的分心,才感觉到事情有多么的累,太累了,手一捏一松,一个桃子下来,机械的做上一个小时,在太阳光的消磨之下,人就没了志气,只想往树荫下躲,然而又不是只有树荫下的桃子需要剔走。

    村里的其他人倒是觉得这个活儿轻省,都有说有笑的,乔端阳隐隐听到她们讨论她们这两个新来的女知青。

    新来的知青俨然成了她们的注意力中心,乔端阳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她们不能丢脸,乡亲们都在看着呢!一个知青的群众基础,有时候甚至决定了知青的未来!以前背着嫌疑小偷的污蔑,就啥都不说了,这一世,可不得好好维护?

    说实话,这真的不算什么,当活得年纪够大的时候,就什么苦都吃过啦。

    当年在火车上,帮乘客放箱子整理行李,什么重物没有搬过,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打扫卫生,她绝对不是这些人想象中的娇娇女!

    今天早上吃的饱饱的,于是她更有力气干活儿了。

    两三个人一组,负责一排的桃树,一队人从山上下来,一队人从山下上去,分配的十分公平合理,最后也是按工作量给分的。

    整工分十分,新来的知青们一般能有五六分。

    正当乔端阳准备咬牙切齿争口气给人家看的时候,也不知道争气给谁看,或许是受了某人言语的刺激,怎么成了她倒追了,唉,偶尔看看屠修和流畅的脸部线条,因为瘦削显得更为高挺的鼻子,认命的想,倒追就倒追,这么好的一个潜力股。

    本来就是自己盘子里的鸭子,如果不翼而飞了,会很心痛的。就算现在可能缘分没有到,那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乔端阳又看了一眼,然后别开眼睛,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挣忙活着,突然,老乡那边热闹起来,似乎有争论的声音,仿佛是队长。

    乔端阳凝神细听,还有隐隐的京片子气势凌人,“把你们生产队的知青都叫来!我们有事找!”

    队长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大概率是激怒了那些京片子,音调更高了:“什么活儿这么要紧,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大队长,不会连人家吃喝拉撒都管着吧。”

    “别跟他说那么多,这些村干部,…………”

    剩下的听不清了,乔端阳紧张的看了一眼屠修和,发现他还是很平静之后,也不再慌张,不怪她胆小,实在是因为知青们之间本来应该团结友爱,可是新老知青,各个地方的知青又分成了小团体,身在异乡,只能抱团寻找温暖。常常一个人被欺负了,其他人都一起去出头。

    她是担心屠修和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别人喜欢的姑娘,却看上了屠修和,这种狗血事件常常有,就凭借着这一张小白脸,你追我赶的姑娘们肯定是趋之若鹜吧。

    正当乔端阳东想西想的瞎想之际,丁云这姑娘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一张小胖脸气喘吁吁:“端阳,那个,那个隔壁大队的知青们过来找,队长让我过来问,让我们商量商量要不要过去。”

    乔端阳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哗啦啦的扬起尘土,眯着眼睛往山坡下一看,绿色掩映之间,一排至少四辆自行车,哗啦啦甩着已经松了的链条,

    向山脚下疾驰而去,目的正好就是正长满半山坡桃树的山脚下。

    乔端阳心中生怯,可实在回忆不起有什么事,要这么多的知青一道寻仇?滋事?何必这么气势汹汹的?

    此时丁云悄悄站到她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的耳边悄声道:“是来一起鼓动知青们到公社闹事的,听人说着帮从北京来的知青,最近到处在找人串联,以为自己是红小兵的时候呢。”

    乔端阳听了反而更家迷惑,但是想到前世的一桩事情来,心里也就恍然大悟,话说全国各地知青下乡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有的到了市郊,有的到了偏远地区,甚至有些直接到了国营农场,成为了一个国营工人,或者到了兵团,虽然国营农场的兵团一般地处偏远甚至到了祖国的边疆,可是它有一样下乡插队没有的好处,就是工人的身份。

    下乡插队的知青就不行了,到农村之前已经销掉了城市的户口,给了他们下乡的通知单,到哪个公社到哪个地方,都已经安排的好好的,接下来就是重要的一点,建立知青集体户。

    问题是饶水道公社虽然落实了公社集体户的制度,听说也已经领到了国家给每个知青的住房补贴,可是公社里的知青房子迟迟不见踪影。

    城里来的孩子自然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娇气,本来下乡的生活就不甚得意,还被些公社干部揩油,自然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之前的知青都好好的,唯有这两年来了几个刺头知青,在一块儿一合计,觉得这样不行啊,我住在老乡家里可以,但是该是我们的你必须得给我们补回来。

    之前一直小打小闹的,撼动不了什么,于是他们联合所有的知青,想让所有的知青都去公社院里。抗议。

    知青们是什么人,在校园里批这个斗那个的,都是他们驾轻就熟的,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不怕打不倒他!

    法不责众,何况他们干的事儿是极其有理的,但是怕就怕人挟私报复,毕竟也算是挡了某些人的财路,而报复的对象自然不是冲北京来的“黑帮”的子女,而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喽喽。

    乔端阳戳一戳屠修和,静静的等待着,看屠修和会作何反应,反正前世她是在陈沟大队,不知道他们这里的知青到底上场没有。

    屠修和拍拍手,显得异常镇定,“没事,他找我们肯定是有事的,我们去会会他们。”

    老张神情凝重的拉住他的胳膊,“你忘啦?队长叫我们不要瞎掺和进去,耽误生产!”

    屠修和扭头看他,撇下他放在胳膊上的手,如果连开门应声都不敢,那他们大队的知青成什么人了,缩头乌龟还怎么在大队里混。

    知青们也有歧视链的,红五类歧视黑五类,城里的歧视县里的,唯有京城来的,虽然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却超然于所有知青之上,是所有人够不敢惹的存在。

    乔端阳就眼睁睁的看着屠修和这么下山,不多犹豫,立刻跟上了。一两件事情的不同不影响大局,却也难说蝴蝶效应是否存在。

    这一颗乔端阳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重生的意义何在?

    不得不说,即便是她重来一次,提前知晓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也早已没有山脚下那群年轻人反抗不公的锐气与朝气。

    前世已经走过的路,难道要再走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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