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唐慎与李舒站在龙椅左侧的蟠龙白玉柱后, 两人弯腰行礼, 这时赵辅已经从他们身侧走上去了。唐慎能看到的只是一截小小的明黄色衣角, 他眼皮一跳, 过了会儿,就听赵辅轻轻地说“免礼。”

    “谢陛下。”

    李舒坐下开始准备记录, 唐慎则站在他身后。

    寂静冰冷的紫宸殿中,早朝已然无声地开始了。

    整个大宋权力的中心, 都站在那一根小小的蟠龙白玉柱后。有臣子上前汇报近日边疆战事, 赵辅听了听, 说了句“再议”。李舒将这话记在起居注上。大臣们一个个上前进言, 大多是汇报最近发生的事。

    朝中并无大事发生。

    半个时辰后, 早朝便结束了。百官面朝御座,先行礼送赵辅离开。等赵辅走了, 他们才从紫宸殿的两道侧门离开。而这时唐慎和李舒, 以及另一个起居舍人, 已经跟着赵辅离开了紫宸殿。

    从早朝起,起居郎和两个起居舍人就一直跟在赵辅左右。除了出恭, 他们寸步不离。直到傍晚赵辅到登仙台修仙, 三人被拦在门外, 只允许两个道童跟进去。

    唐慎奇怪地看了李舒一眼, 李舒低目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唐慎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终究是皇帝啊

    按理说, 起居郎和起居舍人是要一直跟着皇帝,从早到晚。从早朝到晚上皇帝进后宫, 才算结束。但赵辅修仙时从不让他们跟着,这于理不合,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不过这还算是个守规矩的皇帝。

    前朝时据说有位皇帝,大权独断,他某日突然说要看起居注,文武百官齐齐上谏“陛下不可”可皇帝偏不听啊。怎么劝都不听,大臣又拗不过这位大权在握的皇帝,只能任他看了。只不过这皇帝拿到起居注时,上面被修改了许多。

    等到后世,史书上也对这事有记载,所以这位皇帝在位时期的起居注被许多史官认为不算数。

    赵辅还好,只是不让跟着罢了,从没插手过起居注的事。然而他每日也确实做得滴水不漏,算不上一代明君,却是一个没毛病的正常皇帝。

    等到皇帝修仙完毕,又用了晚饭,进入后宫。唐慎三人才就着夜色,赶在皇宫下钥前离开。

    这是唐慎上任的第一日,到了第二天他不用进宫,就在衙门里看书。

    如此一来二去,七日很快过去。

    唐慎还跟在李舒后面学习,自个儿没真正开始干活,倒是先迎来了一个人。

    这日唐慎休假,他一大早与姚三亲自来到盛京城西的运河码头,站在码头上眺望浩渺的河水。等了半个时辰,一艘客船从天边驶来。船停靠岸,船舱里的人鱼贯而出。姚大娘和唐璜从里头出来时,姚三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母亲,激动地大喊“娘,娘,我在这”

    姚大娘瞧见儿子,高兴得红了眼眶。

    站在姚大娘身旁的自然是唐璜,可唐慎望着那亭亭玉立的姑娘,怔在原地。等到唐璜和姚大娘走近,他才回过神地喊了声“唐璜”

    碧云蓝天下,纤细的少女穿着一件藕荷色如意纹月华裙,披了件白色的狐裘小袄,清秀别致,站在这滔滔流水上,与盛京的姑娘相比更多了些江南水乡的温婉动人。

    短短两年不见,唐慎没想到,自家妹妹竟然出落成这般模样

    不过他随即想到,唐璜今年十二了。十二岁放在后世,那才小学毕业,可放在现在,再过三年就要及笄,可以嫁人了。

    不过唐慎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见到唐慎在看自己的衣服,唐璜低着头,小声地说“听大伯母说,盛京比姑苏冷,所以就让我多带了些衣服。现在看好像也没有特别冷。”她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穿了件狐裘的袄子。

    唐慎看着自家妹妹,过了片刻,他目露了然,笑道“你胖了啊。”

    唐璜瞬间抬头,怒目相视“我哪里胖了”

    唐慎哈哈一笑“说话轻声细语,气都喘不顺,不是胖得喘不过气,还是什么哦,这会儿倒是嗓门大起来了。”

    唐璜怒道“臭哥哥,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

    “忠言逆耳,为兄是为你好。”唐慎神情真诚。

    唐璜“”

    我哥脑子里的病过了两年都没好

    闹了这么一出,几人哈哈大笑一阵,这才坐马车回探花府。

    坐在车上,唐璜倒是松了口气。

    去年年初唐慎刚走时,唐璜心里想哥哥,每日都盼着能去盛京。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这份心情却慢慢变了。旁人告诉她,唐小三元考上亚元了,是举人老爷了。旁人又告诉他,唐慎竟然高中探花,是真正的大官了。

    唐慎对唐璜的教育属于半放养式,他从不像其他家长,将女眷圈在府里,很少出门走动。唐璜有专门的西席先生,也与姑苏府的其他千金小姐经常相约出门。有人对她说,唐慎考上了探花郎,当了官,不一样了,哪怕是亲妹妹,往后也得谨慎对待,不可失了礼数。

    所以来盛京前,千思万想。踏上船,唐璜却有点怕了。

    不过见到唐慎后,唐璜吃了颗定心丸我哥还是那个只会欺负人的臭哥哥。

    等四人回到探花府,唐慎已经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两年里,姑苏府发生了哪些事。

    姚三道“这事我去年刚来姑苏府的时候,就与小东家说过。唉,真的是墙倒众人推。去岁小东家刚离开姑苏,就有几家酒楼和脂粉铺子看重了咱们的生意。他们倒是很难抓住珍宝阁和细霞楼的错处,就找咱们唐慎物流下手,污蔑咱们的伙计偷东西。直到小东家您拜师傅大儒的消息传到姑苏,这些人一夜之间,偃旗息鼓,都不见了。”

    唐慎诧异道“你还知道偃旗息鼓这个词”

    姚三脸上一红“小东家,我说了那么多,您就只听见这个了”

    唐慎笑道“姚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读书”

    姚三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只想给小东家打打下手,这就够了。”

    唐慎每月都有寄信回姑苏,与家里人联系。有时候他还会拜托王溱,通过王家的船把一些东西送到江南。不过很多事在信上说不清楚。

    唐璜眉飞色舞地说道“听说哥哥考上亚元,咱们家就非常热闹了。和细霞楼、珍宝阁有利益关系的姑苏富商,还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咱家拜访。那新上任的姑苏府尹也来了。”顿了顿,唐璜道“不过他早就想来拜访哥哥,只是找了个亚元的由头。”

    唐慎看了唐璜一眼,他没想到唐璜居然知道新姑苏府尹来唐家拜访不是因为他考上亚元,是因为他与傅渭、王溱搭上了关系。

    唐璜接着道“乡试后,大伯父在姑苏府给你举办了流水席,摆了七天七夜等到听说哥哥考了探花,这就更不得了了。唐家在姑苏府各地的族人都来了,给摆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席,整个姑苏府的人都来吃了。只可惜哥哥你没回去,大伯母说让你抽空回去一趟,要专门为你开祠堂祭祖。”

    唐慎心想,又不是没专门为我开祠堂祭祖过。他嘴上却道“知道了。”

    唐璜说了会儿,又想起一件事。她面色古怪,冲唐慎挤眉弄眼“对了,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离开赵家村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唐慎被问倒了“我们离开赵家村的时候还发生过事”他想了一会儿,“什么事”

    “你再想想。”

    “我们有欠人钱忘还了还是有人欠咱们钱”

    “”

    “你就不能想想,你考上举人的话,村长爷爷答应过咱们什么吗”

    唐慎突然想到“啊那事”

    姚大娘笑着道“早就没有赵家村了,在您考上亚元后,变成唐家村喽”

    唐慎哭笑不得。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还成了真。

    不过赵家村改唐家村这事的背后,还发生了一些趣事。村长当初只是随口说,要是唐慎考上举人就把村名改成唐家村。可举人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就唐慎的大堂哥,唐举人的大儿子唐云,直到现在还没考上秀才

    然而村长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年多,唐慎就真考上了,还给考了个亚元回来。

    村长一下子犯了难。

    改名也不是很好改的,要去姑苏府衙报备。而且村名一改,村里很多人家的族谱都得改了。以后他们就不是“赵家村某某某”,而是“唐家村某某某”。村长犹豫起来,这一犹豫,就犹豫到过了年,唐慎直接捧了个探花回来。

    这下子,村里人都赶紧催着村长改名。村长也高兴,直接就去改了。

    管他麻烦不麻烦,再麻烦,能比他们唐家村出个探花郎重要

    听唐璜和姚大娘说这两年家中发生的事,唐慎的心渐渐暖了起来。来盛京两年,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仿若回到了曾经那段在姑苏府的岁月。

    用过晚饭,唐璜和姚大娘都安置下来。

    唐慎将姚三叫到自己的书房,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北边”

    姚三“本来早该去了,只是正好我娘和阿黄小姐要来,就耽搁了。我明早就走。”

    唐慎“倒也不用那么急,姚大娘来了,你可以先陪她两天。”

    姚三苦笑道“您别揶揄我了,这事您恐怕比我还急。没事,我明天一早就走。”

    唐慎笑了笑。

    姚三正要走,眼睛瞥到了唐慎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上。他奇怪道“咦,小东家,您最近在练习画符箓”

    “符箓”

    姚三道“是啊,要不然您桌上那本是什么,难道不是符箓”

    唐慎顺着姚三视线看过去,他目光微变,不动声色地将书收起,笑道“嗯,看了几本道家的书,稍微学了点。行了,你先走吧,多去陪陪姚大娘。”

    “是。”

    等姚三走后,唐慎再翻开这本“符箓”书,静静看着。

    要是姚三有幸穿到后世,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此刻他恐怕就能认出来,这满满一本的哪里是什么道家符箓,全是汉语拼音

    将这本汉语拼音放入书架后的暗格里,唐慎吹灭蜡烛,离开书房。

    唐璜和姚大娘刚来盛京,对繁华的帝都好奇不已。唐慎每天要去衙门,自然没空带他们到处游玩,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奉笔。

    当上起居舍人半个月,唐慎终于真正开始记录皇帝起居。

    这日早朝,他不再与李舒一起来到御座左侧,而是单独一人来到御座右侧。如同每天演练过的无数遍一样,唐慎与百官一起朝见皇帝,然后坐下,提笔记录。

    下了朝,他与李舒再来到御书房。皇帝看书看奏折,他们也不歇着,把今天之前记录的东西再润色一遍,确认无误。

    一整天下来,虽说没有写多少字,可唐慎整个人紧绷着,后背湿了好大一片。

    从头到尾,赵辅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全然忘记自己曾经在紫宸殿上亲自点过这个探花郎。

    入了夜,赵辅进入登仙台,唐慎和李舒在门外候着。

    这位李大人在其他起居舍人的口中并不是个脾气好的,但也不算特别难相处。可唐慎跟在他后头学习,他向来和颜悦色。唐慎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师出名门,有“靠山”。其他人的话,哪怕是那状元姚僐,与李舒是平起平坐的五品起居郎,李舒都没这么照顾过。

    两人守在登仙台外,估计还要再等一个时辰皇帝才出来。

    李舒笑道“第一日真正当差,唐大人,感觉如何”

    唐慎故作愁苦“寻常在一旁看着,还觉得轻松,真要自己上了,却是千难万苦。旁的不说,就说圣上与臣子们对话时,他们语速太快,我一时间跟不上。可又不敢记错一字。”

    李舒点头道“你这样是对的,哪怕没记上,晚些时候我们还能互相看看对方的记录,作为补缺。可要是记错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两人小声说话,天色渐渐暗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一个穿着深红官袍的人步履匆匆地从宫道上走来。夕阳之下,这人戴着一顶官帽,面如冠玉,眼若桃花。李舒和唐慎都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这人刷的转过视线,目光锐利,直直射向两人。

    李舒看清来人,心中叫苦怎么是他

    接着赶忙低下头不再看。

    唐慎却看了几眼,这年轻的官员见唐慎还在看他,勾起唇角。过了片刻,他收回视线,来到登仙台前,对守着殿门的道童耳语几句。这道童立刻推门进殿,不过一会儿,他就出来,开门让这个年轻的官进去了。

    殿门关上,李舒松了口气,小声道“可算送走了这尊瘟神。”

    唐慎问道“那是谁”

    李舒四处瞧了瞧,明知没有人,还是更加压低声音“大理寺少卿,苏温允。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往后要是能避着走,就避着走。大理寺共有两个少卿,他也就是个四品的官,但天底下所有犯了事的官都归他管。而且架不住圣上宠幸。登仙台这地方,除了中书省的几位相公,也就征西元帅李景德,户部尚书王子丰,还有他苏温允可以进去了。”

    唐慎双目一缩。

    苏温允

    开平二十四年八月初七,圣上召大理寺少卿苏温允。帝曰朕昨夜恐梦,见苍生于牢中哀嚎,血泪栏杆。苏卿答曰陛下仁慈,臣犹不及。帝曰以天下哀而朕哀,苏卿哀朕之哀乎当奖苍生,福泽百姓,朕大赦天下是日,宋帝大赦罪人。

    苏温允管着天下所有犯事的官,那么两年前,钟泰生就被他管着

    正想着,殿门又开了,苏温允从里头出来。

    唐慎低眼看着地面,这次不再看他。只见一抹深红色的影子从登仙台里出来,路过唐慎和李舒时,似乎稍稍停了一瞬。但或许是错觉,他又继续向前,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过了几天,唐慎再没见过其他官员进出登仙台。

    起居舍人的职务他越做越顺,得心应手。姚僐倒是比他差一些,姚僐身为起居郎,一般记录皇帝起居的任务主要是交给起居舍人,起居郎只是起到补充查漏和督促的作用。可姚僐从武多年,拿笔写字不如唐慎那么快,记录皇帝语录时偶有跟不上的情况。

    如此,便入了十一月。

    十一月初,唐慎回到家中,只见姚三穿着一身裘衣,早已等候他多时。见到唐慎,姚三立刻走过来,道“小东家,那边的事和我们原先想得有些不一样,信上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回来一趟。我听说陆掌柜已经把细霞楼的地址选好了,那座酒楼也盘下来了,但我这边却出了漏子。”说到这,姚三露出惭愧的神色,“我这次来,第一,我想让陆掌柜跟我一块去,有他在也方便点。第二我想请您私底下,和我一块去。”

    唐慎眉头皱起“私底下和你一块去”

    姚三苦笑道“和辽人做生意,比我想象的难太多,很多大事我一人不敢拿定主意。只有您,才有那种魄力,您也能拿捏分寸。那地方也不是个什么安全的地方,所以想请您扮作小厮,跟在我和陆掌柜后面,这样也好保护您。”

    唐慎想了想“你如今已经谈几成了”

    “三成。”

    这远远低于唐慎的预料。

    姚三“三成,是因为很多事我不敢拍案。您去了,这便是九成”

    唐慎思索再三,道“好,三日后我休沐,我再请几日假,与你一块去”

    第二日去府衙,唐慎将自己要请假的事报告给上司李舒,李舒压根没问他什么事,直接就批了假。离开中书省衙门,唐慎感慨道“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有后台就是这么爽啊”

    再过几日就要离开盛京,唐慎意识到自己已经半个月没拜访过自己的两个靠山。

    想到就去做,下衙后,唐慎立刻拿着唐璜从姑苏府带来的几样特产,来到傅府。傅渭正在画画,见到唐慎,开口便是“景则来了,来,评评为师这幅大作。”

    唐慎“”

    先生,大作都是人家夸您的,哪有用来自夸啊

    给傅渭送完礼、师生二人联络完感情,唐慎又拎着礼盒来到尚书府。

    真不凑巧,这次王溱竟然不在,听说是进宫面圣去了,短时间回不来。

    唐慎想了想,道“我就在这里等师兄吧。”

    管家道“是。”

    等到月上中天,繁星密布,唐慎奔波了一天,终究忍不住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感觉鼻子有些痒,忍不住伸手把这个弄痒自己的东西拍开,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唐慎瞬间清醒,他睁开眼,只见王溱微微弯腰,正错愕地看他。

    师兄弟二人久久凝视,过了片刻,王溱先开口说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受伤和不敢置信“小师弟,你”

    唐慎也懵逼了。

    他靠在椅子上睡觉,感觉鼻子上痒痒的,下意识就一巴掌过去了。可是现在看他和王溱这姿势,怎么好像是王溱低下头看他,头发坠在他鼻子上弄痒了他,而他一巴掌

    他一巴掌呼在王溱脸上了啊

    卧槽,他今天是来上门送礼的,居然给了王子丰一巴掌,这礼还送不送的出去了

    不对,该不会他这一巴掌,直接把自己最大的靠山给扇走了吧

    唐慎先是去看王溱的脸,皮肤白皙,俊雅如玉,并没有什么巴掌印。但也没谁规定扇脸就一定能扇出手指印了。唐慎被吓到了,赶忙站起来,连连道“师兄,我方才睡着,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王溱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唐慎。

    唐慎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眼珠一转,他拿起桌上的礼盒“前段时间我妹妹从姑苏府来了,她带来一些苏式点心,我就带来与师兄尝尝。”

    王溱仍旧望着他,不说话。

    唐慎“”

    大哥,求您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终于,在唐慎渴望的目光中,王溱说话了“许久不见小师弟,我甚是想念。见小师弟睡着了,不想惊动你,便轻手轻脚进来。谁料小师弟人未醒,却是一巴掌打在了我的手上,似乎并不想与我亲近”

    王溱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受伤,仿佛被唐慎伤透了心。

    唐慎懊悔地说“师兄,我当时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不想与你亲近,也不是故意拍开你的手,只是睡着了,不”声音戛然而止,唐慎睁大眼睛“拍开你的手”

    王溱忍住笑意“是啊,我见小师弟睡着了,用头发轻轻拨弄你的脸颊,与你亲近亲近。”

    唐慎一时间都没在意什么叫“与你亲近亲近”,他看着王溱,嘴巴慢慢张开,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王溱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王溱早在第一时刻就知道唐慎误会了,可小师弟这样子实在太有趣了,他便有意无意地让唐慎继续误会下去。

    唐慎慢慢闭上嘴,忽然,他直接将礼盒扔回桌子上,转身就走。

    王溱目光一凛,一把抓住了唐慎的手腕。

    “小师弟。”

    谁被人耍弄心情会好,唐慎气上心头“师兄,礼物送到了,我也该告辞了。”说完,又想走。

    王溱却死死拉着他的手腕。

    唐慎抬头看他“王子丰”

    王溱清朗的眸子凝视在唐慎身上,他静静地望着,唐慎被他看得心中的气也逐渐消了,这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好像不大好。后悔和懊恼同时涌上心头,唐慎暗暗想着“算了我忍他我现在还需要他”,他正准备主动道歉,却听王溱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着令人惊心动魄的话语。

    “景则今日生气,气的是我捉弄你,令你担惊受怕。”

    “还是气你自己明明有气,却不能发作,还得对我百般忍让。”

    “又或者说,”王溱轻轻用力,拉着唐慎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接着他松开手,不再强硬地留住唐慎,而是低头看他,声音蛊惑,一字一句地说道“又或者说,你甚至在气,气你为何必须要担惊受怕,气你为何处于这样的地位又无可奈何。”

    唐慎双目圆睁,被问得哑口无言。

    王溱望着他这番模样,按理说,他应当觉得唐慎这样十分有趣。可他此时完全没有一点兴致,甚至心中有些不悦,还有一丝让他无法忽视的心疼。良久,他叹了口气,抬头对花厅外的管家说“准备晚饭吧,再添一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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